试镜安排在影视城里某处开阔的靶场。
    明绮到时, 一个穿古装的姐姐先她一步在试戏——
    姐姐身段婀娜。
    和她搭档的男人捏了把软剑，面似愠怒, “咻咻咻”的刺了她好几下。
    走位犀利, 英姿飒爽。
    即使穿着常服都能看出来演的应该是什么将军剑客一类的角色。
    姐姐十分狼狈，好几次都被剑戳到，但还是佯装无事发生, 继续躲闪。
    远处, 选角导演面色不善。
    “哎——”
    明绮十分好奇，她捅了捅谢燝生的胳膊肘, 改变了最初的想法, “这男的演的谁呀？”
    即使是她都看出来姐姐的演技并不好。
    明明该躲的剑都没躲过去。
    反而是那男的更专业一点。
    她笃定试镜的其实是那个男的, 姐姐没准是从哪个组里临时拉来对一下戏的。
    谢燝生没有回答。
    靶场里, 姐姐脸黑了点。
    她抽空瞪了明绮一眼, 带着些警告的味道的在里面。
    “……”
    我说错话了？
    绮绮疑惑.jpg
    真的错了——
    因为下一秒, 谢燝生就贴在她耳畔，以只有两个人的声音告诉她：“那是季遥。”
    ……！！！
    明绮拿眼神询问：就是你说的那个和我一起挤进“决赛”为了把我挤下来买狗仔黑我和柏嘉有一腿的那个季遥？！
    谢燝生：对。没错。就是她。
    绮绮当即走的更近了些，目光炯炯。她瞪大了眼, 仔细观摩对方的演技。
    “……”
    这扑面而来的压迫感。
    季遥觉得好奇怪噢——你当着我面说我坏话完事儿了现在还瞪我？！
    但没时间细想了。
    她继续投入到试镜中。
    可明绮看了会儿, 却发现季遥似乎没有演技可言——
    突然, 一剑直奔命门而去。
    她“啊”的惊叫。
    与此同时, 应该是在表演躲闪失败。
    她下半身马步扎的稳稳当当, 但腰肢柔软, 朝后仰去, 双手惶恐的在空气中挥舞，乍一看，像个大风车。
    吱呀呀的转, 就是不着地。
    就差把“扶我扶我快扶我”和“看到了吗我正在表演马上就要跌倒的画面”写脸上了。
    好在穿常服的男人十分配合。
    一手收了剑, 一手绕过她的身后，将人轻轻托住。
    二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大眼瞪小眼。
    这时，季遥的脸上毫无预兆的浮现一抹娇羞，仿佛对那男人怦然心动一样。
    她抿着唇别过头去，拿手背轻轻挡住了嘴：“你好坏噢！”
    选角导演的脸更黑了。
    就连明绮都打了个哆嗦。
    “……”
    呕。
    她扒拉了一下谢燝生，小声问，“她怎么比你还恶心。”
    简直就是人间油物。
    谢燝生没理她。
    却提醒道——“季遥和你试的是同一个角色。”
    明绮yue不出来了。
    “……”
    她的小脸垮了。
    不是叭不是叭一会儿我也要那样？！
    别说那大风车了，光那一脸娇羞的样子她这样的体验派就掏不出来。
    ……
    “停——！！！”
    选角导演终于喊停。
    靶场里的二人停下了动作。
    季遥整理了一下衣服和表情，双手握拳放在身前，一路小跑过去问：“导演，可以吗？”
    对方没有说话，只是拿眼睛在她的脸上不断的扫视——
    第二幕试戏的本子他没给的特别详细。
    只大体的告诉她：
    “你要演的是小杨柳替她养母——也就是女主角，去敌营偷一个很重要的腰牌。”
    “得手之后，被敌营的小将军发现了，你们俩缠斗了很久，最终小杨柳不敌小将军，败下阵来。”
    “小杨柳的天真懵懂制住了小将军。他放了她一马，小杨柳却还是在离开时讨巧一把夺过对方身上的腰牌，从此二人结下了梁子。”
    但小杨柳的灵动也深深印在了对方心里。
    导演觉得他说的可仔细了。
    即使没给特别具体的细节，但不管怎么……
    也不该发挥成这个样子啊！
    ……
    季遥迟迟没等到回答，十分忐忑。
    她知道自己演技并不好，但——
    她瞟了眼边上的明绮。
    总比她强点儿吧。
    杀进决赛的就她俩，导演也没什么可挑的机会了。
    再看选角导演的表情，季遥觉得自己十拿九稳——这老头全程严肃，看谁都不满意，没准就是个面瘫。
    她已经试完了两场，只剩下最后一幕死亡的高光时刻。
    只要允许继续，就证明他对自己刚刚的表现还是认可的。
    于是主动出击道：
    “那我——”
    “那我去准备第三幕戏了？”
    就要转身进靶场。
    但——
    “不用了。”
    选角导演却让她换衣服下来休息会。
    “明绮——明绮？”
    他朝边上喊，“准备一下，你可以开始了。”
    季遥面色难看。
    老头这是不满意她的表现。
    但很快，她又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自己的演技再差再不入导演的眼，对方不还是撑到了第二幕？
    换明绮……
    季遥扯起了唇角。
    第一幕都撑不过。
    毕竟那可是额外加了考验的。
    -
    明绮很快就换好了衣服。
    导演给她讲戏——
    小杨柳在山野林间长大。
    遇到女主前，一直处于未开化的懵懂状态。
    但这并不妨碍她“坏”。
    那天，山里有一户屠夫讨老婆，他攒了快二十年的老婆本，终于抱回来一个漂漂亮亮的小娘子。
    屠夫开心的不得了。
    变卖了传家宝，找来人替小娘子绣一件好看的婚服。
    小杨柳时常在夜里猫腰潜入村民们的家中偷取食物。
    看到这婚服的一时间，她就挪不开眼了。
    好漂亮——
    她伸出脏兮兮的小手去摸那衣服。
    导演告诉她：
    “小杨柳呢，特别特别喜欢这件婚服。”
    “她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这么漂亮的衣服，所以特别想要。”
    导演说的很通俗，明绮一下就get了需要掏的情感——她对龙虾的那种爱！
    但这时，漂亮的小娘子却和屠夫一起回来了。
    “有贼——！”
    “抓贼啊——！”
    二人出声惊叫，屠夫抄起摆在墙角的刀，试图将她逼到房间的角落。
    小杨柳并不害怕。
    只是觉得麻烦——村民不少，两个还好。要是剩下的听见这叫喊一起过来，她会处理不掉的。
    只一瞬，这对将要大婚的夫妇就倒在了血泼之中。
    她心满意足的穿上了衣服。
    站在镜子前欣赏漂漂亮亮的自己。
    ……
    明绮听完，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是什么天真烂漫的少女杀手啊。
    但更可怕的是——
    这个少女杀手在被女主收养以后，究竟经历了什么……？
    绮绮遥遥望向边上虎视眈眈的季遥。
    ……才能变成刚刚第二幕戏那种娇羞的模样。
    她打了个哆嗦。
    “……”
    这是挑衅吧？
    季遥对于明绮的演技深有避暑——大家半斤八两谁也别瞧不起谁。
    但现在，她分明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唾弃？
    这就是赤裸裸的挑衅吧！
    季遥有点炸。
    -
    “开始——！”
    试戏很快就开始了。
    刚刚她坐在小马扎上，并看不出身形。
    但站起来后，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
    这是一袭大红的婚服。
    不昂贵，却繁复。
    能看出主人下了不少的心思——明绮明眸皓齿，一身红更衬的人雪白。
    她漂亮极了。
    ……
    饰演屠夫和小娘子的群演很快入场。
    绮绮现学现用。
    直接从回忆里掏出刚刚被谢燝生yue到那句话——
    “你身上有我熟悉的味道。”
    呕。
    情绪一下就到位了。
    她漂亮的眉毛拧了起来。
    边上，季遥“嗤”了声。
    就这？
    就这还唾弃她？
    刚刚她先惊恐后冷静然后手起刀落咔咔咔的情绪可比这丰富多了！
    季遥觉得自己十拿九稳：看！虽然我很辣鸡！但更辣鸡的在这儿呢！
    她自信的去看导演，却惊恐的发现这个刚刚始终绷着脸的老头儿笑了——
    在他看来，小杨柳压根儿不需要什么丰富的情绪。
    她只有一种情感：
    我喜欢这件衣服。
    我想要拥有它。
    但你们却要阻止我。
    靶场里，明绮歪着脑袋，看起来有些疑惑，又有些烦躁。
    仿佛看到了什么恶心又讨人厌的东西一样。
    正对上本子里，有村民就要遥遥赶来，而小杨柳需得在这之前把麻烦的人处理掉的那种嫌弃。
    继而，寒光一闪，群演倒了下来。
    明绮一袭红衣站在“血泼”之中。
    导演特别满意。
    ……
    婚服唯一的“缺陷”在尺寸。
    对于明绮而言，它大了些，并不合身。
    长长的衣摆拖到了地上。
    季遥又“嗤”了声——
    小可怜儿。
    刚刚她套这戏服时可是贴贴合合一点儿不显累赘的。
    而明绮活脱脱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儿一样。
    但没高兴多久——
    “……！！！”
    编剧比老头儿还兴奋。
    她直接站了起来。
    “这不就是小杨柳本人吗！”
    “……？？？”季遥迷惑.jpg
    她几乎想摇着编剧的肩膀质问她这衣服都不合身怎么就本人了你踏马被下蛊了吧！
    但——
    剧里，小杨柳珍爱的婚服本就是屠夫为妻子定制的。
    不合身理所当然。
    松松垮垮更衬出少女的身份。
    ……
    靶场里——
    明绮显然也注意到了这点。
    衣摆太长了。
    它耷拉在地面，已经沾了些灰。
    脏兮兮的。
    “欣赏”自己前，明绮垂下了脑袋，她盯住了带灰的地方，皱起了眉。
    绝了！——编剧拍案而起。
    在她眼里，这不就小杨柳发现自己珍爱的衣服弄脏时的难受吗！
    明绮的余光恰好挪到了导演坐的位置。
    那儿，已经有人站起来了。
    她的心哇凉。
    绮绮有点惶恐。
    她还什么都没演呢总不能是对方觉得她演技惊为天人拍案叫绝原地起立叭！
    “……”
    婚服看起来并不便宜。
    弄脏了——明绮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她赔得起吗。
    但现在后悔已经晚了。
    明绮硬着头皮上。
    只剩下对着镜子转圈的戏份了。
    她提起了裙摆，只想速战速决，很快就以初次看到小龙虾时候的喜悦，转了起来。
    但没转完——
    大约刚到半圈。
    明绮突然看见脚边的血泼里，群演新娘睁开了一只眼。
    她灼灼的盯住自己。
    一个大写的：
    我死了。
    但还没死透。
    “……？”
    明绮溢满喜悦的小脸耷拉了下来。
    试镜只有一次。
    这角色于她而言已经不是资源——而是不让季遥如愿的唯一筹码！
    绝不能出错。
    明绮疯狂的冲群演眨巴眼：姐妹你把你眼睛闭上我还没演完呢！
    但她的姐妹并没有闭上眼的想法。
    “救——”
    “救救我——”
    群演新娘微微抬起了一只手。
    她匍匐着就要过来。
    这是导演刻意安排的。
    他想要考验演员们对角色了解的透彻程度。
    小杨柳这个角色十分难拿捏住。
    后来遇到女主时，女主质问她：“你为什么要杀人。”
    小杨柳并不觉得自己错：
    “我喜欢。”
    “所以就杀了。”
    甚至为女主的质问感到委屈。
    这么一个“坏”到极点的孩子，在面对新娘没死透时，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季遥的眼睛已经兴奋起来了——
    对于自己第一幕戏的表现，她十分满意。
    因为……
    她当场扶起了新娘，以一种救死扶伤的悲悯，哭的涕泗横流：
    “对不起对不起我实在太喜欢这件衣服了！”
    然后让新娘在她怀里慢慢流着血离开了。
    当时导演连表情都莫得了。
    绝对也很赞同。
    再看明绮——
    刚刚试衣服还有些喜悦的笑脸此刻面无表情。
    甚至有些森冷。
    她蹲了下来。
    姐妹这是我给你的最后的机会了，你最好配合一点——“没有死吗。”她问。
    几乎是明示了：你死了你死了你死了！
    如果群演配合，这个时候就该闭上眼睛。
    但——
    群演十分顽强。
    身扛导演的重任，她依旧睁着眼：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
    “……”
    那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惹。
    明绮伸手按住了群演的脖子。
    一如当初《厨神》按鹅时一样——群演突然哆嗦了一下，她是看过《厨神》的。
    一种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
    这瞬间，她看见明绮笑了。
    脑海中警铃大响，八个大字飞速飘了过去——明姐一笑，大事不妙。
    “……”
    群演怂了。
    她就要闭上眼。
    但来不及了。
    明绮突然捏住一边的软剑，高高举起。
    森冷的光折在她的眼睛里——
    “pa——！！！”
    明绮配着音把剑插入了她的胸膛。
    “你死了。”
    然后迎着在场所有人震撼我妈一百年的目光，开开心心的转了个圈儿。
    小杨柳发现新娘没死了，她又补了一刀！
    季遥惊呆了。
    她很想嘲笑明绮的演法不对，一点儿都不善良都不少女。
    可这瞬间，面对着导演赞许的目光，她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问题——
    按照小杨柳为衣服杀人的人设……
    好像真的应该这么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