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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节

      李玄瑾猛地抬脚往殿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冷声道:“备马。”
    “备马?”清风赶紧问,“备马做什么?”
    李玄瑾没回答,只大步往前走,备马做什么,自然是将她捉回来。
    她骗了他那么久,他不过是对她说了几句重话,一根手指头都没有碰她一下,就这样放过她,怎么可能?
    他要她付出该有的代价。
    第83章 这之后(七)    戚婵挺感谢这几年的练……
    戚婵这几年每天都会打拳健身, 骑了一日马也没有不舒服的感觉。她不赶路,虽然还有一个多时辰才黄昏,但她不想在荒郊野外休息, 见路过了一小镇,就寻了间客栈。
    入夜后, 戚婵躺在床上,依旧一点睡意也没有, 她睁着眼睛, 直到天将明, 才微微有了点睡意。
    意识朦胧时,似乎有脚步声越来越近, 然后好像还有推门声, 那道推门声又快又急,就像是狂风一样猛地扫开门,门板发出惊天动地的哐一声。
    不对,不像是错觉。
    戚婵猛地一下睁开眼,从床上翻身坐起, 然后就看到了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青年,青年眉眼冷峻,就像是北地山巅积攒了千年的冰雪。
    是错觉吗?戚婵闭了下眼再睁开,青年依旧阴沉沉地立在她床头,她眼睛里闪过一丝惊喜,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但下一瞬,男人突然伸出手, 将戚婵搁在床头的衣裳拿起猛地裹住她身体,然后手从直接她腰间横过,将人头朝地抗在肩头, 大步往外走去。
    这一切特别快,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戚婵话都没说出口,就发现他已经走出了房门口,她就着这个头昏目眩的姿势道:“玄瑾,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李玄瑾神色不改,就像根本没听到这句话似的,冷着脸大步下了楼。
    他们这一行的动静不小,最起码客栈的小二和老板被惊动了,但看着大堂内几个拿着剑,气势凛然的侍卫,也不敢说什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玄瑾将他们客栈内的人扛了出去。
    马车就侯在客栈门口,李玄瑾将人塞进去,戚婵身体动了下,李玄瑾见状手一颤,直接拿起搁在车厢里的绳索,寒着脸从戚婵的双手绕过再去绑双脚,这行为戚婵彻底懵了,“玄瑾,你做什么?”
    三两下将绳结打好,见戚婵挣了挣,也没挣开一丁点,李玄瑾这才抬起头,目光和视线对上,他表情里有几分说不出的阴戾,“你以为你骗了我,就能这么算了?”
    戚婵动了动唇,“我……”
    话还没说完,李玄瑾转身下了马车,戚婵所坐的马车也立马转动了起来。戚婵低下头,看着自己身上的绳索,愣了很久,而后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压在心头的酸涩也少了不少。
    好像,她并没有输。
    但是想着,戚婵的脑袋忽然有些晕,她目光在车厢里转过,车厢厢壁下放一个不起眼的镂空银制小熏炉,里面散发出淡淡清香。
    戚婵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是在一间陌生的房间里,她坐起身,淡红的晨光从门缝里透出来,戚婵揉了揉有些发胀的脑袋,这时传来一道推门声。
    戚婵抬起头,一个二十多岁,长相异常严肃的女郎走了进来,她手里拿一根细细的鞭子,光是看脸和气势,就容易让人望而生畏。她毫无情绪地道:“姑娘,该起床干活了。”
    “干活?”戚婵怔了下。
    “是的。”侍女说完这句话转身走了出去,戚婵穿好床头的衣服,衣服是简单的宫女制式,穿好衣服后她走了出去,到门口后,她微微抬起头,晨光下的琉璃瓦散发着金灿灿的光,入目这间宫殿不算荒僻,殿门口立着两个侍卫,但都很陌生。
    脸色严肃的侍女指了指放在院里几大盆脏兮兮的衣物,命令道:“你今日必须要将这些衣服洗完。”
    “洗衣服?”戚婵看了下那几盆衣服,然后视线落到自己的手指上,十指纤纤,宛若葱白。
    “是的。”侍女道。
    戚婵问:“陛下呢?我要见他。”
    侍女不答这个问题,只是指了指前面几盆衣物,“姑娘,请吧。”
    见她目光固执,戚婵沉默半晌,突然无声地笑了下,她本就是娇艳又端庄的长相,在晨光下微微勾唇,比初冬刚开的红梅还要美丽几分,她微笑道:“我不洗。”
    侍女闻言,冷冷盯着她。
    戚婵目光落在她手里的鞭子上:“我不洗,会有什么惩罚吗?”
    那个冷面侍女的神色变了变,握紧了鞭子,手也往上抬了抬,不过最后,都没抬起来。
    戚婵便明白了,她转身往房间里走去,走了两步,她回过头,看着侍女再次道:“告诉李玄瑾,我要见他。”
    冷面侍女目送她的背影进了房间,握了握鞭子,让其她几个侍女看好戚婵,抬脚去了勤政殿。
    勤政殿内,青年端坐在龙椅上,手上拿着一本奏折,目光也落在上面,冷面侍女说明来意,“陛下,姑娘她不洗衣服。”说完了,她神色复杂地看了眼李玄瑾,不过陛下似乎忙着看奏折,没时间处理这个事,思及此,乌愈有点纠结,或许陛下并不是很在乎这位姑娘,她做事太谨慎了。
    想着,就听见陛下冷淡的声音在殿内响了起来,“然后?”
    乌愈低声问:“奴婢应该怎么处置姑娘?”
    “宫里对待不听话的宫人应该怎么处置?”李玄瑾声音隐约有些不耐烦。
    乌愈闻言,不由抬头再次往上头的龙椅看去,年轻的帝王眉宇肃寒,宛若腊月枝头的沉甸甸的霜雪。乌愈纠结了下,还是问道:“真要动刑?”
    李玄瑾没吭声,只是淡淡地盯着她。
    “奴婢知道了。”乌愈说完,便低下头,往殿外退去。
    见乌愈往外退去,李玄瑾低下头,拿起一本奏折翻开,但刚翻开他猛地又合上,抬起眸冷声叫住她:“站住。”
    乌愈停下脚步。
    ****
    早上倒是有人来送膳,但是过了午时,午膳不曾送来,戚婵现在可不打算饿肚子,她推开门,守在廊下的乌愈看过来,戚婵道:“我饿了。”
    乌愈站起声来,说:“姑娘,你没有午膳。”她顿了顿,然后继续道:“也没有今日的晚膳,明后两日的早午晚膳。”
    戚婵闻言挑了下眉,而后她往前方的屋檐看去,半晌之后,她忽然对乌青笑道:“午膳我想要吃桂花莲子羹。”
    乌青一动不动,只是道:“姑娘,接下来的两日,你都不能吃任何东西。”
    戚婵看了她半晌,乌青都没动一下,戚婵转身进了房间,见戚婵的目光从自己身上挪开,乌青偷偷松了口气。虽然戚婵没对她生气,而且她现在就被软禁在这座冷宫里,但乌青就是有种不大妙的感觉。思及此,她越发好奇这位姑娘和陛下是什么关系了。
    想着,房间里似乎传来了瓷瓶碎裂的声音,乌青赶紧抬脚往房间奔去,一进门,瞳孔便不由自主地一缩,因为戚婵微微抬起手腕,右手拿着尖锐瓷片,在手腕上划出了一道尖锐的口子,如今上面正汨汨留着鲜血。
    她听到了脚步声,缓缓抬起头,唇角还微微往上扯了扯,“没有桂花莲子羹吗?”
    乌青不想现在又去勤政殿,毕竟她从勤政殿离开不到三个时辰,但她实在是做不了主,虽然陛下吩咐了要虐待她折磨她,但可真没允许她碰她一根手指头啊,而且三个时辰前也证明了,陛下根本不愿意她真责罚她。
    思及此,乌青心里呜呼一声,不知道怎么就她运气最不好,被选择来干这样一件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她请李总管通传后,进了勤政殿。
    一进勤政殿,就能发现有道锐利的目光直直落在她身上,乌愈稳住神色,说明来意。
    话音落下,久久都没有等到帝王的回声,乌愈不由得抬起了头,但看了一眼李玄瑾的神色,就猛地低下了头。
    李玄瑾手背上青筋不停地跳动,良久后,他狠狠地吸了口气,漆黑的瞳仁中一片幽色,戚婵以为这样做,他就会心软妥协?绝对不可能的。
    第84章 新一计(一)              ……
    半个时辰后, 戚婵拿着细瓷汤匙,轻轻搅动眼前这碗桂花莲子羹。
    乌愈坐在戚婵另一头,面色严肃, 但手上的动作很利落,三两下给戚婵刚刚受伤的手腕擦好药, 然后眼神复杂地看了戚婵一眼。
    戚婵发现了这个眼神,微微偏过头来, 乌愈低下头, 戚婵见状, 轻轻地笑了下,柔声说:“我不喜欢身上的宫女服。”
    乌愈对上戚婵的目光, 认命道:“奴婢下午会为姑娘准备一些新衣裳。”
    戚婵又笑了笑, 目光这才落回在这碗香甜的桂花莲子羹上。
    她手腕上的伤不太轻,但也不太深,有最好的药膏处理,约莫□□日,原来刺眼的红痕只留一个浅粉色的印记。
    戚婵坐在圈椅上, 面前的书案放置这几天她让乌愈送来的各色颜料,她拿了一只最细的毛毫,在左手手腕上轻轻描绘,不一会儿,几朵盛开得最烈的海棠花就印在了手腕上,那几朵海棠不仅开的艳,上面还有剔透的水珠, 映照着凝霜般的晧腕,娇艳逼人。
    戚婵放下笔,等颜料快干透了, 起身走到门口,乌愈守在门外的院子里,看见戚婵出现在门口,心里浮现出一个不太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瞬就见戚婵红唇上下分合,对她说了一句话:“我要见陛下。”
    乌愈立马想拒绝。
    这时候,戚婵又轻轻地扯了下唇,“告诉他,若是他不来……”她的语气顿了下,妩媚含情的眸子虽然含着笑,但笑里面却有着难以忽视的凉意,“可能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乌愈心里一抖。
    戚婵对她缓缓一笑,转身回了房间。
    乌愈原地纠结了半晌,这些日子的相处也让她知道这姑娘不是个善茬,最重要的是陛下并没有狠下心折磨她。思及此,她还是转身去了勤政殿,殿内的气氛沉闷又压抑,她虽然面容生来严肃,性格沉稳,但这个时候,还是不由得有些不安。
    想着,就听龙椅上传来啪嗒一声,而后是什么东西落在地板上的脆响,乌愈微微抬起头,浅金色的朱笔已经断成两截,一截落在酸梨木的龙案案腿旁,另外一截往她的方向缓缓滚来。
    李玄瑾手指不由自主地收紧,眼里涌出一股道不明的情绪,半晌之后,他深吸了口气,合拢的十指缓缓松开,这才往乌愈看去,只不过他的视线虽然的是乌愈所在的方向,但目光并不在她身上,而是仿佛透过了她,在看其他人。
    俄顷,乌愈听见帝王异常冷淡的声音响起,“你退下吧。”
    乌愈施了一礼,退了出去,她步伐稳当,但等退出勤政殿,乌愈才发现手心里都是汗意,说来一提到那位姑娘,那位帝王就好像很难控制住自己情绪,她也就会止不住地不安。
    心思百转千回,乌愈看见廊下的李总管,她是李总管选来看顾那位姑娘的人,思来想去,乌愈走上前,对李总管施了一礼后,问道:“李公公,那位姑娘和陛下到底是什么关系?”
    李总管往殿内瞥了眼,“反正……唉,”他闭上了嘴巴,只是道:“你按吩咐办事就好了。”
    乌愈见李总管不欲多说,只好离开了勤政殿,此时也才刚到黄昏,回了冷宫以后,她打开了戚婵房间的窗户,穿着暖和的棉衣站在窗外,盯着里面的戚婵,而戚婵的房间里,也立了个会功夫的侍女,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戚婵很淡然,她穿了一身芙蓉色罗裙,裙摆绣着大朵大朵的芍药花,外面则是玉白纱衣,纱衣是敞口的,上面用银线绣蝴蝶纹,她对着镜子梳妆的时候,手腕轻动,纱衣波光流转,愈发衬的她美丽非凡。
    戚婵简单地用一根金簪挽了个松松垮垮的发髻,剩下的乌发垂在身后,她脸上没有施妆,白嫩的耳朵上也未戴耳铛,一张脸清水出芙蓉,但穿的衣裳又是艳靡至极的,这样的交衬,将她骨子里的纯和疯表现的淋漓尽致。
    窗外的夕阳落下,一抹细细的月升了起来。戚婵打了个呵欠,起身慢慢往窗边走去,细月马上就要升至天穹高处,快子时了。
    与此同时,勤政殿后头的东暖阁里,青年躺在床上,眉眼紧闭,似乎已经熟睡,但过了一会儿,他忽地睁开眼,猛地一下翻身起来,拿起床头的衣裳匆匆披上,就往外走。
    守在勤政殿外头的太监只见一道背影飞快地闪过,都没看清楚是谁,就见那人已脚步飞快地离开了宣清宫。
    已是冬夜,夜里微寒,冷宫里的院子没有地龙,但戚婵所在的这间屋子放好几个火盆,待在房间里,倒也不觉得冷,但现在,她立在窗口,夜里的寒风微微扫过,她的脸色虽还没任何变化,但乌愈提醒道:“姑娘,你进屋坐吧。”
    戚婵的眼神从细月上收回来,“怕我病了?”
    乌愈嘴唇轻动,但还没来及的出声,戚婵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你也不必担心,或许我都看不见明日的太阳了。”话说完,她对着乌愈柔柔一笑。
    乌愈浑身陡然一激灵,她抬眸往戚婵的房间看去,看着这几日添置的妆奁案桌,朱钗细簪,开始琢磨要不要让人拿走。
    但就在这个时候,宫门口好像响起了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乌愈回过头。
    戚婵站的方向是看不到院门的,她听见脚步声,明显地愣了下,然后转身往房间门口走,才走了一半,青年便出现在她的房门口,他脸色冷寒,眸子里还带着几丝怒意,冷冷地盯着她。
    乌愈见李玄瑾来了松了口气,赶紧将半开的窗户合上,而在屋里一直守着戚婵的侍女也低着头退了出去。
    她们两人的动静丝毫没有影响房间里目光相撞的两个人,两人隔着数步距离,遥遥相望,许久之后,戚婵脚尖先动,往前走了几步,距离李玄瑾还有半步之遥的时候,她停下,呆呆地望着他。
    李玄瑾眸光没有任何波动,只是一团浓墨,一团看不见底的浓墨。
    戚婵眼神呆了半晌,然后她回过神,眼神扫过他的眉眼,然后一路往下,看过他的鼻梁脸颊下颚,最后轻轻地说,“你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