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顾笙澜笑眯着眸子，阳光照在他身上，红袍上的细小褶皱在阳光照耀下，折射的光芒，晃得我眼疼，他一头白发变作黑发。
    羽冠束发，眉心间已无堕仙印，风一吹，他的发撩起来，翩翩公子的妖娆模样，的确更适合他些。
    我想，别人应该看不见他。
    不然，早就有拍照的了……
    我看着他，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我什么啊，蠢货！继续说啊！”
    顾笙澜眼眸中是难以掩饰的喜色，他开口时候，我脑中清明几许。所有的记忆，都记起来了。
    我现在，是回到当初了……
    在和清澜相濡以沫，百年之后，又回来了。
    想起临死前，顾清澜抓着我的手，仿若沉睡的容颜。心便狠狠疼起来，此刻，我的夫君，他在哪？
    “说话，蠢货。”
    顾笙澜微微蹙了眉，说话？
    我该说什么？
    记忆中熟悉的一切，突然间都变成了千年之前……我好像，又回到最初的地方。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我看着顾笙澜说完后，他表情一怔，继而笑容有些诡谲，声音透着得意，“因为，你本就是千年之后的人。”
    是的，我是灵女转世到千年之后的魂……
    我都快忘记的那些记忆：痛苦的、快乐的全部钻入脑海。
    若不是顾笙澜活生生的在我面前，这将近百年，在宋朝的日子（番外会写），我都都以为，现代这些光怪陆离的事儿，才是梦，顾夫人才是我的身份。
    却不想，一觉回到当初。
    我的脑袋自动将这个世界的记忆给我翻出来，相比而言，和大人千年之前的恩爱，倒更像是梦了……
    但我知道，那些不是，我也算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不知道我收养的那些流浪的孩子们，会不会哭的很难过……
    我看着顾笙澜，道：“那我和顾清澜是不是要千年之后才能见到。”
    顾笙澜眸中划过一抹犹豫，继而看着我道：“你还是那么蠢。”
    “什么意思？”
    我看着他，他似乎不想说，但还是说了真相：“他继续转世轮回，你就不继续活下去了？”
    我脚下一软，险跌坐在地上。
    顾笙澜冷风将我卷起，他看着我道：“蠢货，他在千年之前，你在千年之后，你会继续往前走，而他也是。”
    顾笙澜毫不避讳直说着：“从此，你们之间永隔千年，除非……天道再有什么漏洞，否则你们永远不可能在一起。”
    他说完的刹那间，我仿佛整个人都空了，那感觉，就仿佛，我是一团空气……
    好在顾笙澜没说话了，就静静的站着。
    我不知过多久，也许几秒也许几分钟，也许好久，等我反应过来时，他还在我旁边。我却轻笑一声，把他吓了一跳。
    “我只是觉得，你需要知道真相。这一世，我不想再骗你什么了。”他说完后，我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
    终于——
    我和大人这场梦，还是醒了。
    我笑出了眼泪，抬起头看着这天空，千年之前的大人，是否和我看着一片天空？
    “他现在已经转世了吗？”
    我含着泪，看着旁侧皱紧眉头的顾笙澜。
    顾笙澜眼中划过一抹讶异，似乎诧异我的反映，继而他菲薄娇美的唇角微微上扬，颔首道，“嗯，他现在应是转世到宋真宗赵恒的……”
    “不用说了。”
    宋朝，我比他了解的多，我的顾清澜，我的夫君，终究是和我分开了。
    此刻，我终于知道。
    这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而是一颗千年之后的心，和千年之前的心的距离——
    那也是，我和大人的距离。
    好在，我知道大人还活着……呵。
    有一世，厮守到白头，不同生，但同死，这就够了。
    就让他化作我心底，最美最真实的一场梦吧。
    我知道，他希望我好。
    就如同，我希望他好。
    我仰起头，看着天空，与心道：“大人，我会好好活下去，一个人完成我们两个人的梦想……”
    旁侧，顾笙澜沉声道：“蠢货，你……”
    我倒是忘了，我的心语他听得到。
    我不等他说什么，先一步道：“顾笙澜，我没有办法劝说你去爱上别人，因为那是你的事情。但是，我必须告诉你的是，我不会再爱任何人。”
    他微微一怔，继而浅笑道：“嗯，好。”
    好？我皱眉狐疑的看着他，看他笑的一脸无所谓，我明知道，他是装的，不忍再看他，转过身道：“顾笙澜，如我所说，我欠你的，只要你要，只要我有，除了……让我和你在一起，其余的事，你只需要开口说一声，我都会答应你。”
    顾笙澜眼中划过一抹光亮道：“再说一遍。”
    我有些奇怪的看着他，两秒后才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他笑眼眯眯的道：“再说一遍！”
    我的心跳有些加快，这家伙。
    他笑的弯起眼睛来，“我不介意，你多说几遍。”
    “你……”
    他耍我，却……耍的那么心酸。
    “不过……”他想说什么，却又没说，眯眸笑了，“你现在这副样子，真教我有些讨厌，谁想要你的报恩了？这些都是我自愿做的，跟你没多大关系，别往自己脸上贴金。”
    我看着他，也不管他嘴里哪句是真，哪句是假，真又如何？假亦如何。
    我不想和他继续说下去，纠缠不休。
    我转身往前走，走了两步，停下。因为心口传来他的声音，“蠢货，我有受虐倾向，你知道吧。”
    我没做声，他继续道：“你越不喜欢我，我就越喜欢你。也许，哪天你喜欢我了，我就不喜欢你了……我就喜欢受虐。”
    “你别油嘴滑舌！我这颗心再也装不下任何人，顾笙澜，你省省吧。”
    我说完后，低头往前走，
    “你又开始贴金了。”
    身旁一凉，耳边传来顾笙澜无谓又嘲讽的笑，他声音不屑至极：“我只是千年来，没什么人可想，若有旁人肯一直缠着我，我肯定也会喜欢她……”
    我微微一怔，回过头，望着他，“那我祝你早……”他头一扭，打断我的话，哼了一声道：“你以为我愿意在你这里吊死，没有人给我想，我也烦！”
    “若哪一日，有个人能让我想着，我肯定转头就走……”
    我哭笑不得，似笑非笑道：“总会有……”话没说完，耳边响起一声尖叫，是徐嫣然的。
    “呀！远远，她追出来了……”
    隔着数米，我看着莫远，方才记忆纷乱倒是不觉，此刻心里却狠狠疼着。记忆中，见千修最后一面，是他哭着说让顾清澜别丢下我。
    此后再归，他已被灵女抽走所有灵力，变成傻子，我也终于在经历了这么多后，终于明白，面前是莫远。不是鹤千修，也不是莫千修。
    我欠的乃是莫千修。
    那个给我许诺十年的莫千修，他才是……再也不存在的人。
    可我依然想知道，莫远还会死吗？莫啸雷还会害死他吗？
    千年前的道，已只剩抓鬼、风水、占卜、修身养德。
    我看着他们朝我一步步走来，顾笙澜在我身旁道：“他不会被莫啸雷咒死，我已经出售解决过了，莫啸雷在吃他母亲的软饭……他不会死。”
    面前，徐嫣然拉着莫远走来，她满脸的愧疚对我道：“阿离，你别这样啊，要不然，我把他还给你好了！”
    我看着记忆中清秀的少年，鼻子一酸，在眼泪落下来之前，抬起手撩撩发，顺便抹去泪。
    一切……都重来了。
    既然他不会被亲生父亲害死，我也放心了。
    “你跑出来做什么！回去！”
    莫远冲我吼道。
    我看着他决绝的脸，虽不知后面他和我会怎样，但如果，他不死，应该就不会有医院里的反悔吧。
    “就是啊，阿离，你看你这脑袋还没好呢，你跑出来，要是伤着了，大家还要说我的不是……”
    经历那么多后，再回头看徐嫣然，竟是连恨都恨不起来的。
    有些人，连恨你都不屑给她！
    只我看着她脖子上的绳索，觉得有些眼熟。
    继而我怔住，这不是之前顾清澜在校园里拿出来的瓶子么！
    这个，会害死她自己！
    “那个瓶子里的东西，和莫远有关吗？”我在心里对顾笙澜说着，顾笙澜却在我耳边回答道：“没关系。”
    面前徐嫣然蹙眉道：“远远，你快把她拉回去吧……”
    她说完，主动松开了莫远的手道：“我给你时间解决，先去车里等你。”
    看着徐嫣然离去的背影，我目光落回莫远的脸上，他果然扯过我的胳膊，要把我往医院里拽，“给我回病房……嘶！”
    下一秒他猛然缩回手，倒抽一口气，“你……”
    他拧眉看着手腕上，那里，没有一点疤痕。
    他狐疑望着我。
    我则看着顾笙澜手中闪着寒光的匕首，可不是之前他给我的那一把止痛匕首。
    但是，那匕首会在足够大的灵力下，让人发痛。
    对着我的目光，顾笙澜别开脸，转过身，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仰起头，看着太阳……我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很乱，但有些话，我须和莫远，说个清楚。
    “莫远。”
    我站在莫远面前，隔着千年百年，再喊出这个名字，自己都觉得鼻子发酸。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那一下太痛，莫远还握着手腕，拧眉看着我。
    “嗯。”
    “我们不仅是恋人，我希望你幸福，你既为富贵选择她，从此就必须和我一刀两断，再也没有后悔的路。知道吗？”
    他表情一僵，继而不屑的回过头道：“我早就爱上她，和富贵无关，你说完了就快回病房去！”
    若是从前，我会痛得要死。可现在，这颗心，已没有任何波澜，我淡淡一笑，道：“嗯，我回去了。”
    不管怎么样，身体最重要。
    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顾笙澜在我旁侧斜睨着我道：“我还以为你会做什么呢……”
    “做什么？只要他活着就好了，死的是徐嫣然，与我无关。”
    我朝着病房走，顾笙澜在我旁侧跟着，道：“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大人不在这里，我就回去上学啊。”
    “好，上学好！”
    顾笙澜附和着，又道：“把大学读完，再读研究生，研究生读完，再读博士，然后拿个博士后吧……”他竟给我一口气说完了，我停下来，无奈看着他道：“顾笙澜，你……”
    他似乎知道我要说什么，漫不经心道：“哦，对了，你父母都还在，他们，应该马上来了。”
    瞬间，我所有的话都梗在了喉咙里。
    “你说什么？”
    我有些控制不来的心跳加速，完全是意料之外的惊喜，让我措手不及。
    “他们，应该在来的路上了。你出了车祸，他们也很担心。”我看着顾笙澜道：“可我，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
    顾笙澜笑的得意非凡，“喜欢嘛？”
    “我……”
    我看着顾笙澜的笑脸，只觉得心口翻涌着无数波涛骇浪，却在下一秒，远处传来熟悉又陌生的呼喊：“小离！”
    我错愕的回过头，看着那个……那个女人。
    我之前在三生石上看过的妈妈。
    而她旁边的男人，是我从未见过的，却很熟悉的容颜，有些像钟逸夫，却又不是钟逸夫的脸，可他，穿着道袍！
    我看见道袍，就想起前世的种种，顾笙澜对我解释道：“他叫钟旭，是火居道士。”
    到我面前的妈妈，看着我就红了眼，“你这孩子，怎么了？吓死我们了……听说你出车祸，妈妈担心死了！”
    “哎，瘦了，瘦太多了！”
    “这外头风大，你脑袋碰成这样……是哪个天杀的！”
    就算经历了千秋万载又如何，我突然间就崩溃了，泣不成声。
    旁侧，顾笙澜看着我哭，似乎有些烦躁不耐烦道：“看你哭就烦！你慢慢哭吧。我回地府一趟，等我忙完了，再来找你，你记得加油读书！”
    我看着他身影缓缓消失，想笑，却笑不出。
    面前，妈妈道：“她爸，快，把小离扶进去……”
    继而她想起什么似地，道：“哎，对了，莫远那孩子怎么没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