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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阿盈随手从就近的火堆里抽走了一根燃着的木棍,又找到营地后面的柴火堆,从里面抱了一堆走,找了个角落重新生好火堆,继续烤起了她的螃蟹。
    一共三只蟹,整整齐齐油油汪汪地排好码在烤架上,阿盈守在旁边,火光将她的侧脸映得微红。
    待到香味儿微起,她开始调酱料了。
    阿盈拉开背包,取出一个铁皮盒子,打开,熟练地从盒盖上扒拉下来一个小托盘,然后揭开盒子中的隔层,拿出勺子从里面的小格子里依次舀出蒜蓉、姜粒、卜萝草叶、辣椒、盐、藤花酱汁。
    来到这个世界以后,阿盈到目前为止最满意的事情之一就是,这里的调料种类和她原来的世界差不多,就算不叫同样的名字,也有差不多味道的替代品。
    吃乃人生大事。
    四周满是欢笑声、歌声、起哄声都与她无关,她的眼睛里只有她的螃蟹和她的调料盒。
    直到喧闹忽然安静下来,耳边听见一道有点熟悉的声音,阿盈才终于抬起头看了一眼。
    出声的正是那个把她带过来的叫作丹炳的少年,他在唱歌。
    只见营地正中不知何时搭起了一个简陋的木板子台子,一头红发的少年站在上面,脸色泛红地放声唱着,一双眼睛明亮得胜过旁边燃烧着的火堆。
    唱的应该是一首海栖族的歌曲,不是通用语。他的音色里还带着少年气,并不雄厚,但胜在高亢又明亮,姿态大方、活力十足。
    年轻的男女学生们围在他周围,在他每唱完一句的时候欢呼呐喊,喊他的名字。
    阿盈捧着只蟹钳,一边用竹签剔着肉,一边欣赏地看着这一幕。她自己不会唱歌,但是还挺喜欢看这种热热闹闹的表演的。
    等丹炳唱完一首,阿盈还特意空出手鼓了鼓掌。
    丹炳一连唱了三首,每一首都毫不吝惜力气地喊得震天响。
    他身上有种特别的魔力,似乎生来就适合站在人群的中心。他兴致高昂、眉眼鲜活、满身灼热的火气,越高兴就燃得越厉害,越能把周围的人都拉进去和他一起燃烧。
    这一夜所有人都玩疯了。虽然原则上来说学校是不让学生们喝酒的,但是这学都还没开,也不是在学校里,自然就没人管。少年人嘛,偷偷在包里带几瓶的人不少。
    于是等阿盈慢吞吞地吃完东西,找到附近的溪水边洗漱回来,满营地里能站着的已经没几个了。有的进了帐篷,有的干脆就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
    阿盈耸了耸肩,打了个哈欠,找了只没人的帐篷,脱下披风便往里面一趟。
    青原森林里本来就少有什么大型野兽,就算偶尔遇上,这吵吵闹闹一整晚,又是火光又是大叫的,应当不会再有来袭的。退一步讲,就算有,首当其冲的也是外面地上那些,她自可以安稳睡觉。
    阿盈心安理得地想。
    她把披风盖在身上,合上眼之前悠悠地叹了口气:
    这一届的海栖族员们……真是堪忧啊。
    作者有话要说:  蛋饼:喂哦喂哦——
    众海栖:ruaq!ruaq!
    第5章
    天光大亮,明亮的光线晃得人眼睛发白。丹炳费力地睁开了眼睛,呆滞地望着上方晴蓝的天空,一时有种不知今夕何夕之感。
    “嘶……”
    他试着动弹了一下,顿时疼得呲牙咧嘴。
    丹炳心下想:我这是被人打了?
    在他努力地控制着僵直的四肢慢慢爬起来时,耳边传来好些同样的抽气声。
    所以这打的还是群架?
    丹炳了坐起来,晃了晃脑袋慢慢抱住胳膊,让体内的火魔之气运转几圈,昨夜的记忆慢慢地在脑海中回笼了。
    他抬头看了看日头,少说也是十点过后了。
    好像有点过火了,怎么说这毕竟也是在入学考核中……
    丹炳扒拉扒拉头发,有些颓废,眯起眼睛叹了口气。缓了会儿,又想:不过大家刚聚到一起才几天,联络联络感情好像也无可厚非吧?
    昨天自己怎么头脑一热就那么兴奋了呢……哦对,是因为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一想到这儿,丹炳脸上神情一振,搓了把头发一骨碌爬了起来。
    他原地活动着胳膊,走动几步,做了一套族中教授的基础活筋开骨的动作,整个人才算勉强恢复到了正常状态。
    他清了清嗓子,扬声道:“起来了,都起来了!”
    “快点快点!今天已经很晚了!积分还要不要了?”
    听到积分二字,顿时满地再昏沉欲睡的也都一个激灵挣扎起来。
    谁不是千辛万苦考进来的,哪敢在这时候松懈?
    “……嘶,头好痛。”
    “我浑身都痛!”
    “我草,太阳好晃——这都几点了?”
    见人都起来了,丹炳方才面色稍缓,急匆匆地拿着个洗漱包往小溪边去。
    当初特意选水源附近扎的营,离溪流也就百来米的距离。
    冰凉的溪水浇在脸上头上,耳边是水流汩汩奔流拍击的声响。春寒尚料峭,溪水混合着冰雪融水。寻常人可能打个寒颤,但对于通身旺盛火魔力的丹炳来说,只是刚好可以醒醒神。
    他草草洗完脸,开始漱口。
    水源边野兽常来常往,溪流边的地面上便时常凌凌乱乱的有不少蹄印足痕。
    丹炳叼着牙刷,低头盯着地面发呆。他先是想:这荒废了大半个早上,得赶紧多挣点积分才行。旁的先不说,别到时候被涮下去没录取上,那乐子可就大了。
    待会儿先去镇上看看能接到哪些任务,或许有什么捕捉猎物的,倒可以在这溪边设些陷阱……
    唉,他含着满嘴的泡沫叹了口气。这么晚去,好的任务肯定早就被别人接完了——哦!遭了!今天还有集市!
    丹炳一下子牙也顾不上刷了,吐掉泡沫就冲了回去。
    青原森林边缘处的青原镇,便是历届应试学生们最好接任务的地方。
    一来居住在镇里的居民不少,二来镇上每隔一天的早上都会有一场小集市举办,猎人、游侠,以及远些地方的住民也会赶过来。人一多,能接到的任务自然也就多了。
    青原镇附近的人们与这些每年春天到来的学生们相处起来也早都已经十分熟练了。
    他们用劳动或者金钱从镇上的学院办事处里换来积分,又用积分发布任务,找这些四面八方而来的优秀年轻学生们帮自己完成些麻烦或者难做的事。
    大多数镇民们甚至已然习惯于把这些积分作为了一种可以在生活里交易的货币了。
    顶着额前几撮湿漉漉的头发回到营地,丹炳费了一番功夫才终于从一处帐篷后面找到了自己的背包和武器。
    “走走,赶紧去镇上,赶快各位!今天有集市!”他将背包往肩头一甩,一手抄起武器,急急催道。
    丹炳那武器形似一根颇为粗圆的短棍,金属质地。被他拿在手里一抖,眨眼间便拉长化作了一杆明晃晃的□□,枪身八尺有余,银柄红白四刃枪头,下坠有水藻般的顺滑红缨,寒光闪闪,锋利非常。
    丹炳扛着枪连跑带蹦,几下便冲入林中。一群人跟在他身后狂奔,大都是些蓬头垢面衣衫不整者,着实狼狈不堪。
    十来公里的距离,一行人只花了大概半小时就奔到了。
    “还好还好!集市还没散——”丹炳在镇口小路前一个急刹车,往前望了一眼,扶着腰呼哧呼哧地踹气。
    他身后的人见状也纷纷大松了口气,陆陆续续跑到,停下来休息。
    “哎呦我的妈……腰都给我跑断了。”
    魔武科的还好,体力都还行。几个灵窍科的可就苦了,一口气疾跑十多公里,好些当场就倒地不起了。
    丹炳一看,连忙叫:“别躺,扶起来扶起来,球英!长胡!华陆!你们几个扶一下,走走接任务去!”
    一帮人呼啦啦涌入镇中。
    虽然有集市,来的人也很多,但学生人数足足两千八百多个,仍然是僧多肉少。
    正如丹炳所想,容易的、报酬高的任务早就没了。任务板面空空荡荡,他们只能在街上游荡、四处询问试着能不能碰碰运气接几个零散的。
    一直折腾到下午三四点,才终于算是每个人多多少少都领到了。
    有任务的便三三两两的约着先去做了。而丹炳身为“老大”,任劳任怨地一直陪到最后一个人也接到任务后,才和他一起离开。
    那人是个鲤鱼系的族人,叫红鳞。这一族的人有一些会出现天生眼距宽、脸扁平、长相看着有些怪异的情况,红鳞就是其中之一。加之他自己性格腼腆胆怯,一紧张说话就结结巴巴的,因而很难从镇民们手里接到任务。
    最后还是丹炳实在看不下去了,让他站到一边,自己帮他一个人一个人地问下去,才总算从一个卖小吃的妇人手里接到了个采集菌类的任务。
    红鳞满脸通红,歉疚又感激地对他说:“谢谢丹炳哥,真对不起让你等这么久。要不,要不这个任务积分我就不要了,给你,我……”
    丹炳本来被耽搁这么久心烦得很,见他这样小小声声哼哼唧唧个没完,心头就更烦躁了,皱着眉一挥手:“知道时间紧就赶紧走!别哔哔叭叭的,像不像个男人!”
    红鳞一噎,彻底不敢说话了。
    丹炳接的是个猎杀野猪的任务,从镇口肉铺子里接到的,积分酬劳相当可观。那屠夫见他生得高挑壮硕、手提□□一身气势强横如火,二话不说就把任务给了。
    “快点,跑起来!”一出镇子,丹炳便甩开步子,一回头催促道:“我去找野猪,你跟着我采你的菌子!”
    红鳞虽然胆子小,但也实实在在是个魔武科出品的猛男,不怎么费劲就能跟上他。
    红日西斜,学生们便陆陆续续地回了营地。即使是青原森林,夜晚也绝不安全,能来这里的都是各族中一顶一的优秀后辈,没人傻到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天擦黑的时候,臭着一张脸的丹炳也和红鳞一道回来了。
    就有关系好的笑嘻嘻来问:“怎么啦炳哥,没完成?”
    “别提了,我接了个杀猪的任务。”丹炳一屁股在火堆边坐下来,“晃几个小时连根猪毛都没看见!”
    另一人就笑道:“急什么,下一次集市还有一整天呢!明天咱们陪你一起去找不就行了。”
    丹炳闻言,脸色松了松,也笑了:“这才是好兄弟。”
    “哈哈,既然都是兄弟,还说这些?”
    气氛一时很好。大家也都拿出干粮、白日收获的肉食出来烹烤。
    真是匆匆忙忙又劳累的一天啊,丹炳揉了揉额角。放松下来后,过了一会儿,他逐渐开始觉得自己似乎隐约遗忘了什么……
    是什么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火堆边上坐得人挨人的,丹炳豁然一下站起来,旁边几个人都被他吓了一跳。
    “干啥呀炳哥,一惊一乍的。”
    丹炳却顾不上跟他们多说,起身就在营地里走来走去地找,仔仔细细地打量周围的每一张面孔。
    这个不是,这个也不是……好像早上就没看到人,不会是昨晚落在后面根本没进营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