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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节

      十几年前的心结,其实一直都没打开过,她还是那个困在泥土里的小姑娘,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恐惧。
    初念好似这个时候才终于从梦境中彻底退出来,她看到很多人,初爸爸和初妈妈都在,此刻满脸担忧地看着她。哥哥也在,他大约从哪个会议上或者宴会里直接过来的,身上西装挺括,看起来格外的英俊,不知道以后会是什么样的女孩子在他身边,他一定是个好丈夫。
    沈砚之,宁宁,杨子谏,还有严冬,他们都来了,把病房塞得严严实实的。
    初念忽然有些难为情。
    心脏又酸涩又怅然。
    幸好医生和护士进了病房,他们围在初念身旁检查了一番,确认没有事才松了一口气,叮嘱她好好休息。
    警察也来了,询问事情的始末,并且告知她,宋年及手下一众人等已经被逮捕了,犯罪事实清楚,携带管制枪支,直接拘留。
    当时为了尽快解救嘉遇,开枪击毙了拿枪的一个手下,嘉遇受了点惊吓,此时正在接受心理疏导。
    没有人员伤亡,只有初寒受了伤,他是第一个发现有狙击手的。绕后搏斗的时候,被刀划了腰,这会儿在接受治疗。
    更惨的是,因为违反纪律,受了伤没有表扬,只有处分。
    -
    初念去看了初寒,她坐在床边,像个犯了错的小孩,不安地低声叫了句:“叔叔……”
    初寒目光里是她苍白的脸色,精神也不太好,她好像总能忘记自己遭受的,反而先关心别人。以前也是,她九岁那一年,在首都医院待了九个月,第九个月的时候遇见了那个最终放弃她的心理医生,医生说的话却刺痛了她,她觉得,她对不起小姨和小姨夫,快乐和释怀是可以装出来的,当年的心理治疗水平还不够,初念就那样从首都回家了,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表现得很正常,但作为最亲的人,哥嫂都能看出来,她始终没有走出来。
    初寒笑了笑:“有时候真觉得,你可以自私一点儿。可转念想了想,大概骨子里你像你爸妈吧!你爸妈是真正大无私的人,他们这辈子没有对不起自己的职业和信仰,是很伟大的人,可他们总觉得自己做得不够。你怨恨过他们吗?”
    初念也扯了扯唇角,她已经快记不起自己亲生父母的样子了,那时候她也不过九岁,虽然是早已经记事的年纪,可因为聚少离多,所以能拿来回忆的东西不多,记忆就越来越淡了。
    “有时候是会怨恨,可更多的是为他们骄傲。”时间是个好东西,能平复掉很多东西,好的不好的,都会淡化,就不会那么在意了,“至少现在是。”
    初寒“嗯”了声,想安慰她,可自己一个老爷们儿实在不会说那些细腻话,只说了句,“别在我这儿杵着了,你姓初,就是我亲侄女,亲人之间没必要唧唧歪歪的。”
    初念眼眶热了下,点头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嗯”。
    她回病房的时候,其他人都走了,只有林嘉和在,把别人带过来的花和水果都归拢起来。
    初念站在门口看了他一会儿,他一时没有发现她,只专注地收拾东西,那忙碌又认真的样子,像个给老婆陪床任劳任怨的已婚男人。
    初念叫了他一声,“林嘉和……”
    他扭过头,想看清她,随手戴上了眼镜。
    他的眼镜因为种种原因断裂了,是别人临时去眼镜店帮他配的,金丝边框的眼镜,戴在他脸上有股斯文禁欲的气息。
    他轻笑了声,“累不累?”
    初念摇了摇头,走过去,他扶了她一下,握着她手肘,用了点力让她坐下来,“要不要躺会儿?”
    初念就躺了下来,他拉起一点被子,盖在她身上,而后坐在陪伴椅上,看着她。
    目光灼灼,毫不掩饰和躲闪,直白地盯着她看。
    初念被看得久了,莫名就生出不自在来了。
    她问他,“你一直看着我干什么?”
    林嘉和没有立刻回答,很久才慢吞吞开了口,“不干什么,就看看你。”
    初念一时语塞,最后只好“哦”了声。
    过了九点钟,爸妈和哥哥来了一趟,握着她的手和她说了会儿话,眼神和动作里的小心翼翼都刺痛着初念,她只好努力地笑着,撒娇似地抱着妈妈,说当时自己有多害怕。
    沈璟第一次被女儿抱着,觉得心软得一塌糊涂,不停地安慰着她,说都过去了,扬言以后要请二十个保镖形影不离地跟着她,初念哭笑不得,说那也太夸张了。
    林嘉和一直在旁边,他们都心照不宣似的,看望完她,就走了,把林嘉和留在这里陪床。
    病房里又只剩下两个人。
    初念问:“你是不是……和我爸妈说了什么?”
    不然他们怎么都心照不宣地把他留在这里。
    林嘉和剥了橘子给她吃,扶了扶眼镜,歪头笑道:“什么也没有说,大概我一直守着你,他们就懂了吧。”
    “懂什么?”初念故意,看着他。
    他也回视她,然后缓慢起了身,俯身亲吻她的额头,有些无奈,“你不懂吗?”
    他其实一直有些在意,她溺水前最后说的那段话,很平静,没有怨怼,没有不甘,甚至没有眷恋,她说她觉得活着也就那样。她说她其实早就不想活着了。
    那么对她来说,自己只是孤独时的慰藉吗?亲吻和拥抱只是一种宽慰,她其实从来没有眷恋过他?
    她的他的喜欢,只是感激或者一种寄托?
    他在这一刻,有了一种患得患失的悲伤。
    初念睫毛微颤,仿佛被他语气里的悲伤同化了,心脏倏忽就觉得酸涩起来,她勾着他的脖子,微微上移,去寻他的唇瓣,狠狠吻上去。
    不知道为什么,越是亲吻越觉得委屈,迟来的难过和铺天盖地的悲伤,在平静地醒过来平静地面对这一切好像什么都过去的这一刻,兜头砸了过来,她很凶地箍着他的脖子,要他亲她。
    可林嘉和没有办法继续下去了。
    因为她哭了。
    他撑着身子,有些无奈地擦掉她的眼泪,叫她的名字,“初念……”
    初念就觉得自己仿佛要把十几年的委屈都一齐倒出来一样,她抱着他,整个上身嵌进他怀里,把自己闷得满脸通红也不松手。
    她抓着他,像溺水前抓到的一根浮木,觉得一丢手自己就会死掉一样紧紧攥着他。
    林嘉和一直弯着腰,最后承受不住,只好借力让自己半躺在床上,任由她抱着。
    作者有话要说:  下午,应该,还有一更……
    时间不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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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章
    42.
    初念上一次这样哭是什么时候?
    她哭到昏睡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还紧紧抓着林嘉和的衣襟,仿佛怕睡梦中他偷偷溜走一样,是一种毫无安全感的占有姿势。
    于是不禁想起这个问题。
    然后惊觉, 好像已经是九岁之前的事了,九岁之前的陈飒,爱哭爱笑爱闹, 有一次疯过头了,被爸爸丢去训练场, 明明并不全是她的错, 可老爸一点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她,四百米障碍连着深蹲蛙跳,一圈下来, 还是小孩子的她几乎要废掉了, 回家抱着妈妈哇哇大哭,那时候她性格很倔强,老爸不听她解释,她就干脆不解释了, 倔着把惩罚做完了, 梗着脖子回家去,一句软话也不说。
    可看见妈妈, 妈妈又温柔地问她怎么回事,她就绷不住了, 委屈得像是世界末日了, 扑在妈妈怀里哭得昏天暗地,一边哭一边打嗝嘴上还要一边告状。
    哭完了,又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了,吹着鼻涕泡泡, 自己又乐了,蹭在母亲的怀里撒娇,母亲会捏她的脖子,嘲笑她娇气包。
    她一点都不娇气,可在至亲面前,总是容易依赖,会忍不住露出软弱的任性的不理智的一面。
    可九岁那一年,她什么都没有了,失去了父母,失去了一切,她去往陌生的环境,见到的都是陌生的人,就连和她有些血脉联系的小姨也是陌生的,她把自己锁在小小的壳里来对抗这惊天巨变。
    觉得天塌也不过如此。
    除了恐惧,还有孤独,世界像一个巨大的浮岛,她在上面浮浮沉沉,找不到支撑,感觉整个世界都摇摇欲坠。
    她起初都不说话,觉得自己离这个世界很远,闭上眼就是濒死的窒息感,每晚都会惊醒。
    可她从来没有大哭过,也哭不出来,她好像失去了发泄情绪的本能。
    被迫一夜长大,学会体谅和懂事。
    可她到底只是个九岁的孩子,后来漫长的岁月里,她都在学着把情绪往里收,一直压一直压,压到窒息,以至于都忘了该怎么释放。
    -
    初念慢慢动了动,手指松开他的衣襟,指骨因为太用力,又酸又疼,几乎伸不直了。
    哭得太过用力,头疼,眼睛也疼。眼皮肿得睁不开眼。
    可她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好像脱掉了一层厚厚的壳,直起了压弯的脊骨,抬眼看到了太阳。
    初念觉得此刻的自己像个多愁善感的诗人,诗人被感性支配着,会做出奇怪的行为。
    她张开手臂,轻轻抱住了林嘉和。
    谢谢!
    林嘉和被她拽着,一夜都没睡安稳,起初就看着她的睡颜,无奈地掐着眉心,稍微动一动她就紧张地皱着眉头,手指攥他衣服攥得更紧了。
    这会儿还没睡醒,感受到她的拥抱,下意识地以为她又做噩梦了,睁开眼,太阳已经高高升起来了,初念正眼神清明地盯着他看,手臂轻轻环在他身上。
    刚睡醒的声音有些嘶哑,他低声问她:“怎么了?”
    初念摇摇头,想自然地把手收回来,和他拉开距离,可越这样想,整个人就越别扭,最后干脆脸红了起来。这在她既往的岁月里,是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情绪。
    她有些茫然,又有些慌乱,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倒是林嘉和看出来了她的不自然,笑道:“想抱就抱,你的特权。”
    初念“哦?”了声,“女朋友特权?”
    林嘉和:“嗯!”
    “所以我是你女朋友啊?”初念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好像已经陷入了胡言乱语模式。
    林嘉和好笑:“不然呢?亲过了,一起睡过了,你不打算对我负责?”
    初念觉得他说的话怪怪的,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没睡呢!不要夸大事实。”
    林嘉和挑了挑眉,“我只是单纯在说睡觉,你不要发散思维。”
    初念语塞:“……”
    她捂住了他的嘴,也不让他说话。
    两个人安静地在床上躺了会儿,直到护士来敲门,让准备输液。
    初念才转移注意力,皱了皱眉,问:“可以不输液吗?”
    林嘉和轻轻摇了摇头:“呛到了水,肺有些发炎,你昨晚还在发烧呢!”
    半夜里,怀里抱了个火球,他几次想下床找医生给她开些退烧的药,可她怎么也不撒手,手指固执又倔强地攥着他的衣襟,他几次都没能掰开,一用力,她还会哭,用一种委屈到极致的可怜表情往他身上靠,他除了心疼,一点办法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