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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17)

      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夏娃飞快咬破手指,凌空画出一道符印,手掌往该隐额上一贴,他便立刻乖乖松了手。
    明明眼里满是不甘和倔强,可身体却好似不是自己的,完全失去了掌控。他像一个被人操控的傀儡,心里恨恨地想杀人,偏偏又什么都做不到!
    他死死咬紧了牙尖。
    她想将主教转化成吸血鬼,试图迷魂天堂!卡莉大喊,同时飞快转动手上水晶球。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夏娃,仿佛在看不共戴天的仇人,上一次,我是你的帮凶,这一次,不会再让你得逞!真相该诉诸天下了,夏娃,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水晶球伴着生生古老而神圣的吟唱,一点点朝以诺飞去。那吟唱的力量如四散的波纹一般,以水晶球为中心一圈圈荡漾开来。
    以诺周身立刻浮现出黑色的雾气,那雾气将他死死包围住,半点缝隙都不留。
    水晶球所发出的波动力量,一下下冲击着以诺身上那一圈黑雾,每撞击一下,那黑雾的颜色变淡去一分。
    直到那黑雾颜色越来越淡,最终只剩下丝丝烟霞一般,袅袅的萦绕在他周围。
    该隐目睹着这一切,尖细的小虎牙紧紧抵着下唇:成了吗?
    他要在黑雾散去的那一刻瞬移到以诺身边,将他掠走!
    可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房间里却响起夏娃轻蔑的笑声:你们是傻子吗?撒旦布下的天罗地网是这么好破的?
    她说着,抬起右手,五指张开朝向以诺的方向。那掌心向上一抬,便见以诺周围淡去的黑雾屏障之中,不知何时凝成一颗黑色的血珠,正正停在以诺额头上方。
    即便只是那样小小的一颗,都带着地狱九层森森的寒气。
    霎时间,原本阳光灿烂的房间忽然被黑暗笼罩,整个房间从地板开始徐徐结冰。
    该隐望着那颗黑色血珠,像是整个人都要被吸进那无底的深渊。
    明明感受不到四季变幻,也感受不到任何温度的他,却在这一刻从心脏的部位发起一阵阵颤栗。
    那种几乎哟被黑暗吞食的感觉,仿佛是骨子里的记忆,令他遍体发寒。
    撒旦血
    熟悉的、黑暗的、冰冷的,带着原罪的,撒旦血。
    回忆顷刻间冲破紧锁的闸门,如洪水般汹涌而出。他的思绪,他的脑海,他的一切都在这里被淹没、被吞噬。
    那是上万年前,他曾丢失的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我要开始给隐宝洗白了!毕竟他是那么善良,那么可爱,那么怂哒哒又软绵绵的,隐宝呀!
    第三十四章
    该隐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逐渐被回忆的画面代替。是他从未记起过, 也从不认为存在过的。
    依旧是那个雪后的晴天。
    吃过食物的他, 已经有了些力气。
    他找了些干柴,回到常住的洞穴,将干柴引燃, 把自己烘得暖暖的。在火焰燃烧的哔啵声里美美地睡过一觉, 起床时已经夕阳西落。
    橙红的斜晖映衬在树冠的白雪, 仿佛整个世界都渡上了金光。
    他又匆匆跑到河畔, 朝对岸张望。河水哗哗地流着,如同昨日一般清澈。
    他在哗啦啦地水声里望了很久,久到远山尽头的太阳只剩下一个艳红的轮廓,久到惊动对岸的说笑的人。他们朝着河岸频频转头,还有人用手指着他的方向。
    该隐虽然听不到他们说的,但心里知道那大概不是什么好话。
    他忍住鼻尖的酸涩和眼里几乎要溢出的泪光,默默低下头,眼睛愣愣地看着自己的脚尖。那是一双在雪地里冻得通红的脚, 在雪地里踩得几乎没了知觉。
    少年站在冰冷的河岸, 很久很久,始终没有等到想要的人。
    身后响起突兀的脚步声, 是那种草鞋踩在雪地发出的沙沙声。
    被凶猛野兽追赶习惯了的该隐,立刻警觉地回身,向后跳出几米远,险些一脚踩进河里。
    那是个优雅的女人,她手上拿着一柄等身权杖, 身边安静悬着一颗透明的水晶球。
    你看起来很需要帮助,我的孩子。她说。
    年少的该隐羞涩地抿抿唇,声音小小的:不,不需要的谢谢您,尊敬的女士。昨天已经有人帮了我,我今天是来道谢的。
    优雅的女人莞尔一笑,走到他面前。
    事实上,我是你的母亲夏娃派来迎接你的,亲爱的小公子殿下。跟我走吧,日后你将拥有母亲强大的庇护,再也不必在这冰天雪地里挨饿受冻。
    回忆里的画面渐渐抽离,该隐捂着疼痛难忍的脑袋,双膝跪到了地上。
    他看到那时的自己愧疚地揉着手指,声音低服地说:可是我杀害了母亲的另一位孩子她不会想要庇护我。
    优雅的女士却抬头揉了揉他的头发,说:傻该隐,这天下哪有母亲不爱自己孩子?
    那优雅得体的笑容,分明连温和都称不上。
    在公元2019年的现在,隔着一万光年的距离,该隐想不通那时的自己是如何因这一句话,就放下了所有,笑着被人牵走的。
    接着,更多记忆涌入脑海。突如其来的上千年的信息,几乎令他精神崩溃。
    他看到自己喝下母亲口中的补药,即便那药里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和浓浓的血腥味。
    碗从手上滑落,摔到砖石铺就的地面,碎成一片片陶瓦。
    年少的该隐,即便身上几乎被寒冰冻住,视觉也渐渐消失,全身像是从都到尾被洗过一样的疼痛,却还是天真地问着:为什么补药会这么痛?母亲,我好难过好难过啊,我可不可以吐出来
    那个时候的夏娃是什么反应来着?
    啊,和今天被揭穿面目之时,似乎一样。
    她轻轻揉着他的头发,说话时像是带着天下所有母亲的温和。
    她说:乖宝贝,别害怕,很快就好。
    可是他咬着牙等啊等,等了好久,身上的衣服都被疼痛折磨出的冷汗浸湿了,却依旧也没有好。
    很快,是多久呢?母亲这是他疼晕之前讲的最后一句话。
    后来
    后来啊
    该隐死死咬着嘴唇,手掌紧握成拳,长长的指甲嵌进肉里,流出暗红的血。
    后来,便是暗无天日的折磨,他的母亲对此美其名曰适应。
    他的腰上、手腕、脚腕都扣上刻满符文的铁链,他像一是头困在罗马斗兽场里的野兽,被锁在那宫殿最深处的牢房。每天与外界唯一的接触便是有人拖进这牢笼一男一女,身上滴着血地送到他面前。
    血,那是他极度渴望的东西。渴望到,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想扑上去撕咬,想品尝他们新鲜温热的血液。
    深深地渴望,又在心里深深地厌恶。
    为什么要对这种东西生出渴望?不,这样不对
    可当他终于战胜对血液的渴求,提出拒绝时,那些被送来的男女却双双被砍了头,顷刻间血水喷涌而出,染红了整个牢笼。
    那是地狱一般的生活。
    在反反复复的折磨和记忆里,该隐脑海里萦绕着的只剩一句话:你不喝,他们也会死,而且死得会更难看。冰冷的女声,在牢狱里带着回音。而他,则在鲜血染红的地面抱膝蹲着,全身发抖。
    最令人颤栗的,不是那时见到几乎麻木的鲜血,也不是地上砖石日复一日浸染成的暗红。而是,每次见到喷洒而出的鲜血时,抑制不住的兴奋和身不由己的渴求。
    对血的,深深的,渴求。
    在该隐的记忆里,他醒来之后便成了吸血的怪物,从惊恐、害怕到堕落,用了将近千年的时间。
    却未曾想到,在那样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他被抹去的记忆里,也曾经受过一模一样的过程。
    堕落,像是每个黑暗生物必经的过程。
    他无法生,也无法死。最终,也只能于生死之间,游走在光暗的缝隙,在这个世界独行。
    在后来,便是咒术下的身体完善。
    化身蝙蝠的能力,敏锐的耳力,越来越快的速度。
    在一百年的时间里,他飞速成长,愈加强大。
    可是后来呢?
    后来,夏娃令他去迷魂守护在幼发拉底河畔的天使。可他却根本没那能力,甚至被守护天使狠狠丢回对岸。人们嘲笑他的自大和无能,朝他丢河畔的石子。
    坚硬的石子一个个打在身上,好疼,真的好疼他死死咬着嘴唇,眼泪都流进身下的土地。
    若非上帝那七倍伤害恩惠,恐怕他要淹没在别人丢来的石块里。
    恢复记忆的该隐揉揉通红的眼睛,费了好大力气才不让眼泪掉下来。
    为什么这一切就都成了他的错?可他又做错了什么?
    哦,亚伯,是他杀的
    他是弑杀者,所以这一罪孽,即便穷尽一生的气运,日日潦倒不堪,都还不完。
    该隐一手撑在地上,望着以诺头顶的撒旦血,伸手触向屏障。
    一次次地伸手,又一次次被弹开。
    恍惚间,他又成了那个在牢狱里被铁链锁住的少年,目睹着那么多人死在自己面前,却只能抱着膝盖发抖。
    以诺,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呢?
    他不想以诺变成吸血鬼,不要以诺重蹈他的覆辙。
    毕竟,他是世界的主教,那么优雅、那么高傲,又那样圣洁纯净。若是忽然之间变成每日靠吸食鲜血而活的肮脏生物,怕是会选择自尽吧。可他又不是不死者,一旦死了,便是真的死了
    该隐望着屏障里睡着的人,满是绝望:到底如何才能救你呢,以诺?
    作者有话要说:  隐宝,抱一抱QAQ 夏娃不喜欢你没关系,麻麻爱你!
    第三十五章
    可是,撒旦太强了。
    那是曾与上帝比肩, 掌控过整个天堂的人。
    一个撒旦的堕天, 甚至拖动了天上三分之一的星辰。现在,这只本就强大的恶魔,经过上万年的蛰伏, 对于掌控世界、销毁天堂依旧锲而不舍, 而且变得愈加强大。
    他一个因着撒旦血才获得强大能力的凡人, 又怎么可能直面撒旦亲手布下的陷阱?
    这无异于以卵击石。
    束手无策之下, 该隐在层层冰冻的房间里扫视可以用的东西,变看边绞尽脑汁地思考。
    终于,目光扫过床头凌乱搁置的枕头下,有一丝丝未冰冻的痕迹。那痕迹很淡,淡到几乎看不出。
    该隐眨眨眼,又仔细确认了下,心跳骤然如雷鸣般响起。
    昨晚,以诺压在他身上, 单手撑着床, 骨节分明的手指拨在他紧扣的衣衫。那时,他意识很模糊, 耳朵里只剩两人急促的喘息。但神色朦胧间,似乎看到以诺摘了什么东西,放在了枕下。
    因为以诺迟迟没有动作,当时他还不满地勾着他脖颈,像只小猫一样蹭着他的胸口。
    以诺噗嗤一声笑, 轻轻揉捏他后颈,在他鬓边落下一吻,说话时异常温柔:要把这个摘掉,不然会伤到你。
    这世上能够伤到他的,需要在做爱.之前被摘下的,还能是什么?
    该隐欣喜地舔舔两颗小尖牙:一定是圣物!
    想到此,该隐又一次急速移动。
    他要把圣物抢到手!
    昨天以诺因为光明力被封住,无法催动圣物。可该隐现在已经知道,自己体内流着撒旦血!如果用撒旦血去污染圣物的话,天堂那边一定能够感知得到!
    对,就这么做!
    他再次蓄力,全身紧张起来,准奋起一搏。
    没有人知道该隐想做什么,所有人都以为他不过是又一次想去撞击以诺周围的黑暗屏障。
    卡莉不忍地闭了眼,不想看执着的小吸血鬼那一次次飞蛾扑火般的撞击。而夏娃唇角勾着的笑容一直未有放下,她始终保持着施咒的姿势,仿佛已经胜券在握。
    该隐于是周遭一切,只专注于接下来的动作。他迅速移到床边,大力掀开枕头,下面果然遗落着发着闪光的圣物。
    那是一个小小的十字架,精雕细琢之下,漂亮得不像是人间之物。
    该隐一把将圣物拿起。
    在手掌握紧圣物的那一刻,掌心便传来一阵灼烧的痛感。强大的圣光之力,自掌心涌入,像是有了自主意识,一点点渗透他的身体,迅速传遍四肢百骸。
    该隐死死咬着下唇,两颗尖利的牙齿几乎刺破唇上的皮肤。
    他伸出锋利的指甲,狠狠划在掌心。
    血,顺着伤口汩汩地流出。他用流血的手掌整个将圣物包裹住。
    尽管他早已被上帝遗弃,也没有人能听到他的祷告,痛到全身发抖的小吸血鬼依旧默默地祈祷着:拜托,一定要把撒旦的讯息传到天堂,告诉圣天使长米迦勒殿下!求你,快些,再快些!
    不然,以诺要撑不住了。
    他眼睛望着在黑暗中的以诺,眼眶红红的,吸吸鼻子,终究是忍住了没哭。
    要坚强,不能怂,以诺还在等我。
    他对自己说。
    可是,从现在感知来看,所有的血都在浸染圣物之前就被强大的力量净化了。他身上那点稀薄的撒旦血,别说沾染圣物了,只要靠近十字架就都蒸发了。
    这太慢了
    根本没有什么效果。
    该隐握着十字架的手微微颤抖。
    眼睛瞥见摔在地上的高脚杯,杯身已经碎掉,只剩一个杯底和连着杯底的玻璃杆。
    他深吸一口气,把那碎掉的高脚杯拿到手里,在众人都未反应过来的时候,撕开衣衫,咬紧牙关,没有丝毫犹豫地把高脚杯狠狠插进自己胸口。
    心脏,是吸血鬼的力量中心。那里的撒旦血毫无疑问是浓度最高的。
    他把高脚杯从心脏拔出,霎时间受伤的胸口鲜血如注。
    在汩汩流淌的血液里,他把圣物拍上流血的胸口,眼里是破釜沉舟的坚定。
    强大的圣光之力顺着伤口的位置,直击心脏,令他痛到昏厥。
    而那原本散发着强力白光的十字架也终于,徐徐缓缓染上一层黑色。
    力量的迅速衰竭,令该隐完全站立不住,整个人瘫倒在地。可他的嘴角却是扬着的。
    不管曾经怎样被玩弄于鼓掌之中,他觉得,至少在今天,他赢了。他赢了自己的母亲,也赢了撒旦。
    *
    变故就在此时发生!
    房间正中间的床上,以诺躺着的位置,忽然涌起一阵黑色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