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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拐着弯儿打听完了从端和三年至五年, 宣府城内的风风雨雨,苏徽又向赵游翼问起了“云微”此人。
    苏徽为什么那么像云微,不止嘉禾在意, 赵氏兄弟在意, 认识云微的那些故人在意,就连苏徽自己都在意的不得了。
    赵游翼却猛地警惕了起来,问:“你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 满足好奇心而已。”苏徽目光坦坦荡荡, “任谁听说这世上有某某人模样酷似自己, 都会好奇的吧。好奇这人是不是自己失散多年的手足之类的。”
    赵游翼揉了揉鼻子,“可这问题你若是问我,我也答不上来。云微姑……”过去云微曾是御前女官, 又对赵氏兄弟有教导礼仪的恩泽, 故而尽管云微的年纪比起当年的赵氏兄弟大不了多少, 赵游翼也还是会乖巧的唤一声“姑姑”。
    然而想起兄长说的, 云微很有可能是个男子的事情, 赵游翼生生咽下自己过去习惯了的称呼,道:“云微在我和堂兄来到陛下跟前的时候,她便已经服侍陛下有一段时间了,但那时间也不算太长。她是端和三年才到陛下身边的, 过去的来历我也说不清楚,也不见她有什么亲族友人,总之神秘得很。她的性情十分的宽和淡泊,便是得了陛下的隆宠也是不骄不躁, 对什么富贵权势也浑然不在意的模样。这样似是无欲无求的人, 最是让人难以捉摸, 谁也不知道她心里想要的是什么, 畏惧的又是什么。”
    赵游翼说了一堆的话,实际上等同于什么都没说,模棱含糊的废话整合在一起也拼凑不出当年云微的形貌。
    不过也许赵游翼并不是存心糊弄他,而是当年那个叫做“云微”的家伙确实很狡猾,没有留下任何可供旁人探寻她身份背景的线索。
    “你们一个个都说,云微当年很得陛下的喜爱,我甚至还听说,她之所以会死去,是因为在陛下遇刺的时候挺身而出保护了她。可从我这些天的观察来看,你们在提起这个人的时候,态度都有些……古怪。”苏徽倒底还是敏锐的意识到了不对劲,斟酌了一番之后,用上了一个相对含蓄的形容词。
    那些御前翰林还好,说起云微时,虽然表示自己与那人并不熟识,但语气神态好歹还是自然的。可包括赵氏兄弟、董尚宫在内的皇帝近侍,却一个个对云微讳莫如深,仿佛她的姓名带有什么不吉利的意味,说出口便会给他们招来灾祸。
    “这个叫云微的,是做了什么得罪陛下的事吗?”
    赵游翼沉默片刻,猛地站起,说他还有事要找堂兄,眨眼间就从苏徽面前消失的无影无踪。看样子是宁愿与和那个不久前才同他吵过架的赵游舟四目相对,都不愿留在苏徽跟前,同他继续说起那个两年前便离开了人世的女子。
    苏徽看着赵游翼的背影,遗憾的叹了口气。
    这些天为了弄清楚云微是谁,他问了许多曾经认识云微的人,那些人最后的反应,差不多都与赵游翼一样。
    但苏徽并不打算放弃,明知道继续追查不是什么聪明的举动,然而他就是心中放不下这件事,冥冥之中他有种预感,弄清楚云微是谁,他就能知道自己是谁。
    在打听云微的过程中,他早就隐约听说女皇似乎销毁了过去云微的档案。宫内一切的文书都无法找到她的记载。但他想,要抹去一个人的痕迹应当不是什么容易事,这世上的每个人都不可能做到超然世外,人与人之间如同处在蛛网之上的虫子,脚下总有几根丝线,连接着旁人。
    思来想去,他来到了泓章楼。
    这里是如今紫煌宫堆积文书的地方。
    苏徽莫名的笃定,他应当很擅长从庞杂的字句之中抽丝剥茧,从细微处窥探真相。
    紫煌宫不比紫禁城,泓章楼的规模也远小于京师的文渊阁,然而两年时间来,这里存放着的文书也数目惊人。如山一般高大的书格使人望而生畏,苏徽踏足此地后,心底却涌起了一股莫名的欢畅,好像游鱼来到了活水之中,他生来就适合这样的地方。
    云微死在端和三年,女皇初至宣府的那个冬天,所以搜寻资料的重点就应当放在那段时间。苏徽穿行在如同巨兽一般的书格之间,尘埃在混沌的光影之中流转,不知不觉便是一个上午过去。
    一个上午过去,一无所获。
    正当他打算暂且离开,稍作休息,一回头却发现自己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很好,这简直就是鬼片展开——苏徽被吓得几乎心脏骤停,同时不忘内心调侃了一句。
    至于什么是“鬼片”,他懒得去细想了。
    不过站在他身后的人,某种程度上来说比“鬼”还可怕。一言能决人生死的女皇周嘉禾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来到他身后的,更不知道这样静静的盯着他看了多久,苏徽后退了两步,一时间连是否要向皇帝请安都忘记。
    奇怪的是,在见到嘉禾之后他心中只有紧张,恐惧之类的情感倒是几乎没有。盯着高高在上的、一身明黄龙袍的天子发了一会呆之后,他冒出来的想法居然是——她看起来气色不是很好。
    现年十八的女皇有着一张本该算是秀婉的面庞,然而眼角眉梢却森冷锐利,许是因为常年劳心劳神,眼底有着明显的青痕,脸色苍白,如同了无生机的纸人。
    “在做什么?”嘉禾开口问道,嗓音像是冰凌。
    苏徽缓过了气,一边试图平复心跳,一边答:“来解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他答得坦然直接,也不曾试图向嘉禾求饶,这让她颇有些意外,接着问道:“好奇谁?”
    “云微。”说出这两个字之后,苏徽便仔细的盯着嘉禾的脸,观察她每一丝的神情波动。
    然而那张素白瘦削的面容之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如今的嘉禾早就习惯了不动声色,任谁也猜不透她。
    “想知道些什么?”嘉禾淡淡的问,不辨喜怒。
    苏徽反倒不知该如何开口。他只能怔怔的说了一句,“陛下果然很在意这个人。”
    嘉禾抬了下眉毛。
    “泓章楼这样一个地方,陛下平日里很少踏足的吧。今天来这里,是为了阻止我调查云微吗?”
    “知道朕的忌讳,却依然来到了这里,你还真是胆大包天。”嘉禾伸手,抚摸过落灰的文书,回头再看向苏徽的时候,眼眸之中隐隐有了杀意。
    当年的云微胆子也很大,大到甚至敢于欺君,敢于一句招呼也不大,便离她远去。
    “不这样的话,陛下也不会来见我对吧。”苏徽无奈的笑笑。
    他不是没有意识到自己此刻身在危险之中,但即便是这样,他心里也还是没有任何的可以称得上是“害怕”的情绪。什么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在他眼中,他只觉得面前站着的是一个相识多年的故人,她不会真的伤害他。
    她也确实不会杀他,因为现在的他是宋国公的孙子。做了五年多皇帝的嘉禾,最基本的忍耐力是有的,知道什么人不该动,什么人应该暂且绕过。她目光偏转,森寒从眸底褪去,继而陷入了深思之中。
    她想不明白苏徽的真实身份,又不愿相信两张一模一样的面容仅仅只是巧合。
    两年前她第一次见到云微的时候,也是惊讶于云微与云乔的相似,那时云微说她是云乔的妹妹,她信了。现在又出现一个和云微酷似的康彦徽,怎的,难道又是云家血亲,云微的弟弟?
    想不明白答案不要紧,将主动权握在自己的手中就足够了。这也就是她为什么留下苏徽在她身边的理由。夏国的天子有耐心放长线钓大鱼,也有自信不会被拙劣的把戏算计。
    只不过根据眼线们传回来的消息,她知道了那个名为“康彦徽”的少年在宣府之内越发的不安分,简直不像是个本该低调行事的刺客或者细作。她猜他是想要故意吸引她的注意力,既然这样她便遂了他的心意,倒要看看他究竟要玩什么把戏。
    “你想见朕,现在见到了,然后呢,要做什么?”嘉禾上前了半步,咄咄逼人。泓章楼内逼仄狭小的空间里,苏徽被她逼到退无可退。
    “陛下——”他吞咽了下喉结,说:“我知道陛下怀疑我的身份,实际上我自己也都觉得自己来路不明。提醒陛下一句,假如我真是个刺客,这么近的距离,是可以杀死陛下的。”所以,不要和人随随便便就靠的这样近。
    “你可以试着动手,看看你我之间先死的是谁。”嘉禾冷笑着,不退反进。
    暗处埋伏有卫兵——实际上不需要这些卫兵出手,嘉禾自己确信只要拔出袖中藏着的短刀,她都能轻易的杀了这个纤弱的少年。
    “不过,你说你自己觉得自己来路不明,怎么回事?”同时,嘉禾飞快的意识到了苏徽方才那一番话语之中值得玩味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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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苏:老婆一见面就盘算着要杀我,害怕(并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