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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节

      她跪下给古言玉和秦荀殷行礼,秦荀殷面无表情地坐着,好像没看见人,无动于衷,古言玉言笑晏晏道:“可算是把侄媳妇儿给盼来了,快起来吧。”
    古言玉不便起身扶她,春花扶了江素素起身,站定后,江素素才仔细地打量起古言玉来,梳着高髻,红光满面,十分精神。
    她的肚子已经很大很大了,看着就让人觉得她随时都要生了,江素素的目光从古言玉的肚子上掠过,神态十分柔软。
    “早听闻夫人怀了双胎,婆婆还说让我早点过来沾沾夫人的喜气,如今一来,一看夫人就觉得夫人是有福之人,我这趟是来对了。”江素素温柔地说。
    古言玉笑道:“别那么客气,按辈分,你该叫我二婶,出嫁从夫,大侄子都叫我二婶呢,侄媳妇儿你可别想糊弄我。”
    江素素一愣,不是没听过古言玉和卫庭轩的前尘往事的,这两人之间的纠葛,估计说上三天三夜都没完没了,没想到古言玉却能这么坦然。
    她望向卫庭轩,卫庭轩颇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道:“叫二婶。”
    江素素:“…”
    她便从善如流地叫了声:“二婶。”
    古言玉就让萍儿去将她早就准备好的见面礼拿出来,是一个紫檀木雕缠枝花的盒子,她递给江素素道:“这是给你的,看看喜欢不喜欢。”
    江素素打开,里面是一对蓝宝石耳坠,蓝宝石光华流转,漂亮得不可思议。
    “二婶送我这东西太贵重了,我不敢收。”江素素面有为难。
    卫庭轩道:“二婶是长辈,长辈赐不可辞,二婶既然舍得,你大大方方拿着就好,改日我们得了好东西,再来送给二婶就是了。”
    江素素闻言,就毫无心里压力地收下了:“多谢二婶。”
    古言玉用一种长辈的口吻称赞道:“真是好孩子,我们大侄子能娶了你,是他的福气,大侄子你可要好生珍惜,莫要辜负侄媳妇儿对你的一片真情。”
    卫庭轩恭恭敬敬地拱手道:“谨遵二叔二婶教诲。”
    秦荀殷暗暗腹诽:“演戏竟然还演上全套了,不错,竟然配合得这般默契,简直气死个人!卫庭轩这狗崽子为什么要来?”
    卫庭轩一直找机会和古言玉单独说话,他等啊等,等啊等,一直等到了午膳时间都没有找到机会,寿康院摆了三桌,男一桌,女一桌,孩子一桌。
    古言玉就让江素素挨着她坐,其间还不断地给江素素挑菜,始终笑眯眯的,“我们两家人是亲戚,你以后也要经常过来窜门才是,娴姐儿也喜欢我这里,以后你们俩可以一起来。”
    卫庭娴已经出嫁了,但好在就嫁在汴京,她也经常回娘家。
    听说卫庭娴和古言玉的关系十分要好,古言玉曾经还向卫庭娴借过披风,但是她
    却亲手将她的亲妹妹、卫庭轩的妾室古言依送去了水月庵那种吃人的地方。
    江素素很早之前就认识古言玉了,她从来不喜欢她,后来听别人提起古言玉,只觉得这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这种女人,最是不好惹的。
    没想到今日一见,她却如此随和亲厚。
    想到卫庭轩以前对她的厌恶,到如今对她的敬重,她隐约明白了点什么,古言玉是个很有自身魅力的女人,她能让卫庭轩乖乖听话,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江素素温声道:“二婶这样好相处,我也喜欢和二婶说话,以后定会经常过来的陪二婶聊天的,希望二婶不要嫌弃我嘴笨才好。”
    “那你也要经常往我这里跑才行,可不能只是嘴上说说。”古言玉给她夹了一道佛跳墙。
    江素素有种被古言玉捧在手心里的错觉,来之前她还担心古言玉会为难她,没想到事实竟然远非她所想,像古言玉这种心胸开阔的,估计也不屑于故意刁难人。
    卫庭轩还在找机会和古言玉说话,奈何午膳后秦荀殷就一直守在古言玉身边,他身边也一直站着江素素,他根本无从下手,只好放弃。
    卫庭轩心有遗憾,想着得再找机会和古言玉单独说话才行。
    他心事重重地和江素素离开了威远侯府,马车在卫国公府的垂花门前停下,江素素下了马车,发现卫庭轩还一副神思不属的样子,不禁问道:“相公是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吗?”
    卫庭轩摇头:“没有。”
    “那相公为何看着这般心不在焉的?”江素素道。
    卫庭轩还在琢磨什么时候和古言玉搭上话,没心思和江素素说话,有些不耐烦地说:“你问题怎么那么多?我说没有就没有。”
    他口气称不上多重,但绝对不轻,江素素觉得好像有一巴掌打在了她的脸上,让她感觉十分地窘迫,这种被自己的相公呵斥的刺痛感,让她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卫庭轩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语气过于严重了,有几分歉意道:“我刚刚在想事情,没别的意思,你别多心。”
    第二百零五章 妾身不敢说
    妾身不敢说
    江素素很想让自己不多心,但是卫庭轩表现得实在太明显了些,就算她想努力忽视,也根本办不到无动于衷,她闭了闭眼睛道:“相公是有话跟二婶说吗?”
    被戳破心事的卫庭轩有点尴尬,但很快承认道:“是。”
    他如此坦诚,江素素发现自己倒不好责怪他了,说道:“二婶乃是威远侯夫人,相公于二婶而言,是外男,根本不可能有单独和二婶相处的机会,您想单独对二婶说什么话,是不可能的。更何况还有以往的一些流言在,二叔也不可能让您过多接近二婶,这点,您知道吧?”
    卫庭轩又不傻,秦荀殷的敌意他时时刻刻都能感受到,自然知晓。
    可是有些事情他必须和古言玉单独说。
    卫庭轩很为难。
    “相公有什么话,不能让我代为转达吗?我感觉二婶还颇为喜欢我的样子,我们两家是亲戚,我去给二婶问安也合情合理,我想单独对二婶说什么话,比相公要方便千倍百倍。”江素素是真心想帮卫庭轩解决问题,“不过,倘若相公信不过我,便当我没有提
    过吧。”
    她也有自己的骄傲,不想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
    卫庭轩低眉沉思了会儿,觉得江素素说的对,但是有些事情却不是那么好说的,他说道:“你让我再想想。”
    江素素也不勉强,和卫庭轩一前一后进了垂花门。
    而威远侯府,秦荀殷和古言玉回到秋兰院,秦荀殷有点郁闷地问:“为什么卫庭轩看你的时候总是欲言又止?他是不是有话跟你说?”
    “妾身不知道啊,反正妾身没话跟他说。”古言玉把自己撇得很干净。
    秦荀殷沉了沉眉,再想到卫庭轩今日多次看古言玉的眼睛,目光又不禁然地从古言玉一派“跟我无关”的表情上移到她高高隆起的肚皮上,就觉得有点堵心。
    卫庭轩的阴魂不散简直让他觉得厌烦,到底还有完没完了?
    他的心理活动古言玉丝毫听不见,她正在摆弄她的花花草草,而且在她看来,卫庭轩只要不是对自己露出什么暧昧的眼神或者作出什么暧昧的举止说什么令人误会的话,她都觉得没问题,卫庭轩本来就是重活一世的人,她也是重活一世的人,他想跟自己说些别人不能听的话,很正常,只不过秦荀殷不知道这点,所以容易胡思乱想罢了。
    她只要把自己剃出来就没事。
    入了冬,夜里寒凉,夜深露重,阴风飘飘,卫庭轩沉浸在睡梦里,他掀开梦境的一帘,大踏步走进去,走进了威远侯府。
    威远侯府正在办丧事,府里到处都挂了白,丫鬟婆子小厮们个个面色颓丧,唉声叹气,他想抓住一个人来问一问,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谁去世了,然后他的手从那些人的身上无声无息地穿了过去,他就像没有实体的灵魂,在威远侯府飘荡。
    谁去世了?卫庭轩问自己。
    他朝灵堂走去,灵堂里跪了很多人,里面摆着一口棺材,旁边搭着几张木椅,其中一张木椅上坐着他日思夜想的那个女人。
    她的头发梳得十分整齐,身上穿着雪白的丧服,看起来是十分干净的,可是坐在椅子上的她却目光呆滞,像是傻了般,呆呆木木地站着。
    卫庭轩听到旁边有人在议论:“侯爷去世,太夫人受不住打击,得知消息的时候当场就昏死了过去,他的夫人倒还算坚强,始终扛着,忙着照顾太夫人,忙着操办后事,忙着招待来给侯爷送行的人,将家里的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的,可我看着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你别说,我也有同感,你看看她,就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的,看着那口棺材的眼神好像想把躺在里面的人给拖出来似的,看着就让人觉得绝望。”
    “可不是吗?孩子还那么小,她年纪轻轻就守了寡,太夫人年迈,往后整个威远侯府都要靠她一个女人支撑着,也着实可怜。”
    “侯爷在时,就宠她一人,她对侯爷感情至深,侯爷突然去了,也不知她还能熬多久。”
    “哎!”
    侯爷去了?
    卫庭轩呆呆的,简直不敢置信,是的,他想起来了,秦荀殷死的时候的确还不过三十岁,还十分地年轻,他突然战死沙场,这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事情。
    他望着古言玉痴呆的模样,心骤然疼了起来。
    他好像又看见了那样的目光,绝望的、决绝的,那是古言玉临死前看他的目光,死水无澜,她整个人好像都没有了灵魂,只剩下空空的外壳,还坚挺地支撑着自己的身体。
    他朝古言玉走过去,站到她的面前,挡住她的目光。
    他以为古言玉看不见他,然而,她却抬起了头,朝他望来,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相撞,卫庭轩从那双呆滞的双眸中看见了对死的渴求。
    “你来了?”她嘶哑着嗓音问。
    那声音非常地难听,好像她很想很想哭,但是她却拼命压制着,不让自己真的哭出来,所以显得格外地嘶哑,让人听得十分难受。
    卫庭轩的心针扎一样地疼。
    他道:“是的,我来了,我来迟了,对不起。”
    “没有用的,你不用说对不起,他已经死了,其实,他可以不用死的,我知道,他其实可以不用死,可是他还是死了,你说这是为什么?”她目光淡淡的,口吻也淡淡的。
    卫庭轩在她淡淡的目光下后悔得整个身体都在发颤,他凝着这样的古言玉,眼眶通红似血,好像下一刻就要流出血来了。
    “对不起,”他在古言玉的面前跪下来,“是我,是我没有说,是我的错。”
    古言玉的眼神很平静:“我说了,你不用跟我道歉,因为没有用了。上一世,我被你逼死,没关系,我重活一世,嫁给了侯爷,侯爷待我如珠如宝,我过得幸福快乐,我
    觉得我前世死得值得,我不怪你逼死我,我原谅了你。可是你呢,为什么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你明明可以救他,你却什么都不做呢?你冷眼旁观,眼睁睁地看着他死,你想让我死吧?”
    卫庭轩拼命摇头:“不想,我没有。”
    他伸手去抓古言玉的手,拼命地想要解释:“我真的没有,我没想让他死,我一直想找机会跟你说,可是我一直都没有找到机会,我不知道事情会发生得那样突然。”
    可是古言玉却并不想听他说话,冷冷道:“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
    卫庭轩悔不当初。
    古言玉已经别过脸去,根本不再看他,她的目光又落在棺材上,恢复了如初,好像他根本就没有来过,她也从来没有见过他。
    为什么没有早点说出来呢?卫庭轩后悔不已。
    他在强烈的悔痛中睁开眼睛,外面的天色还是黑的,房间里没有点灯,黑漆漆的一片,他翻身下床,将桌上的油灯点亮,这一番动静,惊醒了床榻上的江素素。
    江素素撑着身体从床上坐起来,奇怪地问卫庭轩:“相公,你怎么起来了?”
    卫庭轩的嗓音有点嘶哑:“做了个噩梦。”
    因为做了个噩梦,所以就再也睡不着了?江素素觉得卫庭轩这么大个的人了,还不至于被噩梦吓得睡不着吧?
    她问道:“相公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卫庭轩的声音仍旧很沉,“我有事拜托你,希望你能帮我,按我嘱咐的帮我把这件事情完成,你可愿意?”
    江素素想当一位贴心懂事且让卫庭轩信任的好妻子,回答道:“能为相公分忧,我自然十分愿意,相公尽管说就是。”
    卫庭轩坐到床边上,凝着江素素的眼睛:“你帮我走一趟威远侯府,传话给二婶,这件事情兴许你听起来会觉得很荒谬,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只需要将我的原话转达给她,二婶信与不信是她自己的事情,这点你不必管,但她必须要知道。”
    江素素吃惊地望着他,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古言玉刚起,春花道:“莲花胡同那边派人来说,吕姨娘的病已经好了,问您什么时候她可以回府。”
    古言玉揉了揉眼睛,又打了个哈欠,她还有些困,但是肚子已经等不得了,她很饿,必须要起床吃饭了,她琢磨着等吃完了饭,她再睡个回笼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