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节
“跑够了?”
他的声音冷然,绕着一抹阴森之意。
说罢,舒思暕强掰着她身体转过来,神色咬牙切齿,还没来得及说话,看清她身上衣袍的一瞬狠狠怔住。
那身浅灰色长袍下摆则被暴力撕裂,隐约露出两只小腿,再配上她披头散发,眼睛红肿的模样,一眼看去叫人心悸。
舒思暕握着鸡毛掸子的手臂僵硬落下,声音低哑发颤,“怎么回事……”
第65章 “砰”的一声
夜色寂悄, 草虫喓喓。
“陛下驾到——”
外面忽然传来内侍尖细的通传声。
舒明悦心头一喜,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立刻挣开舒思暕的钳制, 哭着跑了上去,“舅舅!”
皇帝跨过门坎, 就被小姑娘扑了一个满怀, 心头一跳间, 连忙伸臂扶稳她。
瞧清她模样后,皇帝瞳孔骤缩, 眼底掠过一抹深深阴霾, 他抬手轻轻擦去她眼角泪花,“别哭,别哭, 舅舅在这。”
舒明悦泪如雨下,告状道:“哥哥要打我。”
皇帝闻言, 视线倏然落在舒思暕身上,又缓缓下移,定在他手上不动了。
舒思暕一惊, 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中的鸡毛掸子, 连忙扬臂扔到一边去, “我没……”
“行了!”皇帝没好气地打断,“朕有眼睛!”
舒思暕:“……”
他深吸一口气,忍不住揉了两下鼻尖, 这个小祖宗。
不过此时却无暇计较舒明悦告状, 因为她身上的情况着实狼狈,舒思暕盯着她裙摆,眼神慢慢冷下来, “谁干的?”
皇帝也看向她,微隆的眉头也在问,怎么回事?
一时间,偌大的屋室内气氛凝重,王大监忍不住觑了舒明悦一眼又一眼,只有李枕河神色淡定,淡眉垂手,目不斜视,然而耳朵却忍不住高高竖起了。
舒明悦不安地低下头,揪紧手指,眼眶里倏然蓄满泪珠。
皇帝见状,眼底窜起一抹怒极的火苗,伸手抚住她肩头,压低了声音轻哄,“别怕,万事有舅舅给你做主,到底发生了何事?如实道来。”
“三表哥……是三表哥。”舒明悦哭腔难忍,豆大泪珠顺着雪腮滚落,吧嗒一声砸在地上。
她仰起脸,用一种委屈至极的眼神看向眼前的威严帝王。
皇帝的面色随之一沉。
虽然早就猜到是他儿子做下的好事,可当瞧见小姑娘这般委屈哽咽的时候,心中那抹震怒和心疼便愈发强烈。
“他做了什么?”
舒明悦咬唇,哭着跪下,“舅舅……”
皇帝一惊,皱起眉,连忙伸手扶她,“这是做什么?”
舒明悦泪眼朦胧,哽咽道:“求舅舅,立刻派人去洛阳。”
皇帝脸色微沉,“洛阳?”
舒明悦头如蒜捣,紧接着,潸然泪下,低声抽噎道:“大、大表哥在洛阳,三表哥说、说我要是不依他,就……就……”
说到这里,她死死地咬住了下唇,唇瓣因为哭泣而止不住地微微抽动。
此情此景,屋内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舒思暕脸上簇起忧心之意,李枕河的眼底充斥了震惊,皇帝则脸色铁青,手指捏得咯吱作响。
“这个畜生!”他怒急,气得胸口猛烈起伏,立刻偏过头,稳声吩咐道:“马上派人去洛阳,去看时归如何了!”
王大监连忙低头揖礼,“是。”
随着话音落下,屋门“吱呀”一声开了又关,夜风打着旋卷进来,舒思暕彻底呆怔在原地,不可置信方才自己听到了什么。悦儿之意,是姬不黩在威胁她?
霎时间,脑海里浮现了那日在蘅芜居的一幕幕。
“哥哥,三表哥会当皇帝吗?”
小姑娘泪眼朦胧地问。
“你打他,他记仇该如何?”
小姑娘手忙脚乱地抱住他,不许他走。
“哥哥,你别去找三皇子麻烦了?”
小姑娘声忍哭腔,红着眼框,小心翼翼地劝。
所有的画面在脑海里汇聚又冲撞,舒思暕呼吸越来越急促,上前一步握住她胳膊,咬牙切齿问:“上次画舫,也是他威胁你?”
画舫。
万事不关己身的李枕河耳朵动了动,倏然抬起眼。
舒明悦深深埋下脑袋,耻辱道:“是……”
闻言,舒思暕双目猩红,“争”一声抽出了腰间长剑,起身往外走。
王大监反应快,三两步上前抱住他腰,使了吃奶的劲儿去拦人,“定国公!万万不可!赶快把剑收起来!”
圣上面前拔剑,不要命了?
李枕河的瞳孔亦是一缩,三两步上前,配合着王大监夺下他手中剑,抬高声音斥道:“舒副统!”
舒思暕手指一根根攥成了拳头,青筋暴起,粗重地喘息着,勉强平静了下来。
原本他以为妹妹和三皇子情谊相通,所以虽然心中不满姬不黩不知分寸地亲他妹妹,但也没愤怒到想取他性命。毕竟,他是舅舅的亲儿子,也是他血脉相连的表弟。
此时此刻,他却恨不得削下姬不黩脑袋!
然而令人更震惊、更愤怒的话语永远在下一句。
舒明悦站在皇帝面前,声音断续抽噎,“上次在画舫里,三表哥给我下了药,我躲不掉,一直哭着求他放过我,可是他咬我……”
皇帝额角青筋直跳。
李枕河震惊地抬起眼。
而接下来的话,显然不再适合别人听了,皇帝转头,目光冰冷地梭过李枕河,其中之意,不言而喻。
他立刻双手合实行礼,后退两步,然后转身快步离开,并将屋门关好。
山间的风儿很凉,已经卷了丝丝寒意,李枕河被风儿一吹,清醒了,深深吐出一口气,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回想着刚才舒明悦所言,他伸手狠狠地揉了两下眉骨。
这都叫什么事?
三皇子强迫舒明悦?他还就在一边看着?
李枕河的头顶乌云笼罩。
他是世家风骨的男儿,容貌又生得清隽,虽然唇角常挂三分笑,却又让人觉得疏离不可攀,有一种高深莫测之感,此时,却将情绪明白地显露在外面了。
这五年,李枕河外事青州,见过的人多了去,稀奇古怪的有,扭曲变态得也不少,很快,他就明悟了三皇子那日的意思。
恐怕那日大开的窗户,是故意给他看的吧?
李枕河的眼神冷了下来。
王大监伸手抹了把额角冷汗,平息了好一会儿,偏头看向李枕河,小心道:“李侍郎,今日之事,万不可再泄露他人,不然你我性命不保。”
李枕河脸色略沉,颔首,“知道。”
两人并肩站在院子里,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哐当”一声巨响,纷纷转头看去,便见皇帝脸色铁青,震怒至极,额角青筋绷起了一片,咬着怒气大步往外走。
那道明黄色的身影一闪,就出了院门,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王大监和李枕河互看了一眼,匆匆抬腿跟上。
左三院离舒明悦所在的客院不算远,走路不过盏茶时间,此时周围护卫层层驻守,见皇帝来,纷纷低头行礼:“参见陛下……”
话音未落,那道明黄色的身影就晃了过去。
“砰”的一声,屋门被踹开了,紧接着,传来皇帝的吼声,“都出去!”
屋内的两名太医斜挎着药箱就跑了出来。
“砰——”
又是一声巨响,屋门紧闭。
两位太医心有余悸,忍不住互看了一眼,皆从对方眼底看出了不明所以,再抬眼梭视一圈,周围的护卫们脸上也都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王大监,这是……怎么了?”
一名太医上前,小心翼翼问,心中唯恐陛下迁怒自己。
王大监微微一笑,安慰道:“无事,与两位大人无关。”
有事的人,是三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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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的一声巨响,门框和窗户仿佛承受不住雷霆之怒,止不住地微微颤动。
那道明黄色的身影挺拔,往门口处一站,不怒自威,屋室内重归寂静,光线透过檀木屏风垂下细碎光影,四下浓郁的药香弥漫。
姬不黩看向他,“父皇。”
皇帝没应,撩袍在椅子上坐下来。
姬不黩恍若不察,开口又道:“儿臣有伤在身,无法下床,不给父皇行礼了。”
他运气好,肋骨没有伤到心肺,但医师在他胸口处绑了木板,嘱咐他卧床休息几个月才能大好,面上的伤口青青紫紫,看起来也颇为骇人。
“别喊我父皇。”皇帝淡声开口,已然没了刚才“砰”的一脚的盛怒情绪,抬眼看向他时,神色冰寒彻骨,“以为朕非你不可,无法无天了?”
姬不黩垂眸,“儿臣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