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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节

      江韶华本就是上灵泉寺拜佛,在回京途中碰巧遇见的此事,如今见他们俱在,便也知事情大抵是尘埃落定了。
    他遂拢了手道:“不知各位可否告知,今日这般,究竟缘何?”
    缘何?
    姜祁恨恨咬牙,有苦难言。
    第41章 见真相
    “这是旧宅, 还在京郊,平日里根本没人住,他们怎么会想要把你带到这里来?”
    回京途中, 秦空远悠闲地骑着马, 一路烈日顶头,他却毫不在乎。而姜祁坐在江韶华的马车里, 听他在外头絮絮不休已近一柱香的功夫。
    姜祁人还没缓过来,一时脾气冲得很,没控制好情绪, 道:“我哪里知道!”
    秦空远莫名受他一吼, 也没生气, 反倒笑呵呵道:“你不知道,那冯兄应该知道。”
    他一手牵着缰绳,浑身放松, 由马儿颠着自己徐徐前行,“冯兄,不如你说说, 你究竟是如何得知姜兄会在陈家这座旧宅子里的?”
    姜祁身子一僵,握成拳的手心忽然冒出许多的汗, 直觉告诉他,冯不若知道些他并不光彩的往事。
    他透过窗帘缝隙, 瞧见冯不若这会儿也不急,懒洋洋地骑着马,一手扇子遮在头顶,挡了大半的太阳。
    秦空远不在乎晒黑的模样,他承恩侯家的世子可得注意。
    “猜的。”
    兜兜转转,他藏在阴影下的嘴唇只吐了这么几个字。
    姜祁松一口气的同时, 秦空远也莫名笑了起来,他知道,冯不若这是在给姜祁留面子呢。
    江韶华不懂他们多年下来的默契,左边右边各听一耳朵,什么也没听出来。
    几人进了城,见城门口的巡防营正在调度人马,便随口问了一句。
    “方才城东的桃李巷有刺客出没,差点伤了驸马,要赶紧派人过去。”其中一人如是说到。
    秦空远一愣,城东的桃李巷是什么地方?是陈家在京中的住所。
    冯不若关注的地方却与他不同。
    “驸马回来了?”他问。
    “是,昨日夜里就回来了。”那人略一点头,骑上马便走了。
    “哎——”秦空远还想叫住那人再问些问题,人却早已跟随列队混入街中人群,不见踪影。
    他莫名其妙地转身:“章家这巡防营差强人意啊。”
    冯不若轻嗤一声,带血迹的折扇敲了下他的脑袋:“人家这回可立了大功了。”
    “什么?”
    马车里的江韶华与姜祁闻言,对视良久,久久无言。
    ***
    “江兄,这事儿你来找我,那还真是找对了。”
    珍珠楼最高处的阁楼中,秦空远被江韶华奉为上宾,坐在了软垫上。
    “这事儿呢,是姜祁他自己糊涂在先,你要问他,那他定是爱惜面子,不会跟你老实说的。”秦空远呷一口今春上好的碧螺春,享受道,“至于冯不若呢,他这人最爱打哑迷,你越是想听的事,他越爱卖关子,你要想从他嘴里套出话来,那也是得下一番功夫的。”
    他话说着,暼了眼方才绣娘送上来的几套蜀锦衣裳,十分满意道,“我这人就不同了,你给我送衣裳,我给你讲故事,这笔买卖,我乐意得很。”
    说罢,他又笑了笑:“今日若不是碰巧遇见你和十三娘,我们还真不一定救的下姜祁。”
    这桩事,还要从头说起。
    最初,姜家利用李慕瑜,放樊古兰去北郡,引出陈玉明的错处,害地他被北郡王和太后盯上,这是姜家的不是;后来,姜家再次利用李慕瑜,叫他为自己牵线苏疑碎,这也是姜家的不是。只是这两桩事的后果不尽相同。
    对于苏疑碎而言,一开始要他帮姜庸去向沈知觉求情,不过是卖个面子的小事,可对于颍川陈家而言,姜家故意放人来引出陈玉明的错处,可是要毁坏他们家族名誉的大事。
    江韶华十分上道,听了他的话,接下去分析道:“也就是说,陈家气不过自己被人利用,派人来京城绑了姜祁报复?”
    “聪明!”秦空远一拍桌板,面露欣赏。
    江韶华继续不耻下问:“那这事又与巡防营,还有驸马有何干系?”
    秦空远摇摇头,颇为玄乎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咱们成熙长公主的驸马,心善!”
    心善本是好事,可不管何事都要善良,良善到不顾自己性命后果,就不是什么值得提倡的事了。
    成熙长公主之驸马,陈玉卿,属于颍川陈家在京城的分支,与颍川本家,可谓是同宗同源,同根同族。
    陈玉卿此番回北郡,正巧便碰上了自己那阴狠毒辣的堂弟陈玉明干的丑事,对于一个大善人而言,大义灭亲,不是什么罕见事。再加上姜家在背地里推波助澜,杀了县官的陈玉明很快就被扭送到了安康城的北郡王府。
    “北郡王府是什么地方?那陈家就算再有人脉,也左右不了王爷的决断。”秦空远摇头晃脑,“是以,他们便打算将这都报复到咱们驸马爷头上,毕竟若是没有他的大义灭亲,恐一切都还不至于如此糟糕。”
    江韶华恍然大悟:“不久前,驸马在北郡遇刺一事……”
    “正是陈家所为。”
    江韶华不禁咋舌:“他们可是同宗同源的兄弟。”
    “兄弟?”秦空远轻笑几声,“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更何况你这从没见过几次面的堂兄弟,咱们驸马再良善,站在颍川的立场看,他那也是要吃人的。”
    “所幸那回他们没得逞,驸马被长公主暗中派去的人保下了。”他继续慷慨激昂,“本以为他们会就此罢手,孰知仍是贼心不死,在驸马昨夜回京,周围守卫最是松懈之时,又要下手!”
    “方才你也看到了,驸马是被巡防营救了下来,若非章统领去的及时,后果不堪设想。”
    颍川陈家的两拨人,一拨将姜祁绑到城外算账,一拨在陈家附近埋伏,准备下手。分工明确,配合默契,只是一个都没得手。
    “总之,江兄你刚到京城,切记这做人啊,不能跟姜家似的这么损,也不能跟咱们驸马爷似的良善到了骨子里,连自己的性命都不管不顾。”
    故事说了这么久,秦空远总算意味深长地道出了自己心中所想。
    江韶华听了连连点头:“听君一席话,受益匪浅,看来秦兄这样的为人之道,才是最该学的。”
    “哪里哪里。”秦空远笑着摆了摆手,面上的表情却半点不含谦虚,“今日就先到这吧,江兄,这几套衣裳……”
    “这几套衣裳都是为秦兄量身定做的,我早听闻再过不久便是秋猎,故而这里头,还加了两套秋猎所需的衣物。”
    “江兄这也太客气了!”秦空远乐呵呵地翻了翻摆在上头的那几套,只觉十分称心如意。
    “叫绣娘先将这几套衣裳给秦兄送下去吧,我再亲自送你下楼。”
    “好。”
    秦空远便放下衣裳,由江韶华带着在珍珠楼逛了一圈,这才离开。
    而在他走后,卢十三娘不知又是从哪冒出来,自窄袖中掏出一封反复折叠过的信封递给他。
    江韶华捏在手中,将前后两面反复看了看,转身回了阁楼。
    ***
    “驸马又被人刺杀了?”
    兰阙殿中,白倾沅正吃着南觅从流芳斋带回来的糕点,一边听着一边吃惊。
    看来陈家真不是一般地恨他,白倾沅心下唏嘘,也是,得罪了陈玉明那样的疯子,恐怕之后还有不少时候都得提心吊胆地过日子呢。
    她挑着清凉的绿豆糕吃,入口清甜香糯,很是可口,“陈玉明的案子,北郡王应当还没有定夺吧?”
    南觅道:“太后娘娘派了蒋家少将军过去协助,只怕还未开审呢。”
    陈家怎么说也是北郡的中流砥柱,太后不让北郡王独自解决此事,其目的真的是太明显了。
    也就北郡王脾气好,还能忍受她召未雨派个人过来解决一桩不算大也不算小的丑事,这若换成自己父王,白倾沅不敢细想,那派到西郡去的人,只怕是没什么好果子吃。
    “这样的疯子,最好叫他和蒋家狗咬狗。”这两家,白倾沅一个也不想同情。
    陈玉明杀人如麻,蒋含称踩人上位,两个都算不上什么好东西。
    “县主这话可不能乱说。”
    南觅近来总是因着她口无遮拦的一些话提心吊胆,白倾沅无奈地耸了耸肩,吐了吐舌头。
    “话说,姜家那孙少爷的案子,是不是今日开审?”她闲来无事,又想起那日年迈的姜老夫人上山求情时的模样,还有她看自己的眼神。
    那样的眼神,白倾沅直觉不是很友善。
    “是。”南觅告诉她,“姜家孙少爷今早在京兆尹被审。”
    白倾沅眨眨眼,看着南觅:“结果如何?”
    “罚了四十板子和三百两银子,赔给那县官。”
    “活生生的一条人命,就罚三百两银子?”
    南觅四下看了看,俯在她耳边道:“就这点,姜家还不乐意呢,县主还是别提的好。”
    “自己做了亏心事,还不叫人说,堂堂天子脚下,尽是些糊涂账。”
    白倾沅还记得南觅的担忧,话虽这么说,却也是只能悄悄嘟囔。
    “时候不早了,县主尝了这些糕点,就赶紧洗漱歇下吧。”南觅见她一生气就爱往嘴里塞东西,一时不免吃的多了些,只能又提醒她。
    白倾沅依依不舍地见她端走了还剩下许多的糕点食盒,一时有些心疼。
    “县主,您就听南觅的吧,这么多甜食,再吃下去,咱们的牙可就要不行了。”
    泠鸢也来劝她,直到见她不情不愿地伸手叫她们宽衣,这才止住唠叨。
    “对了,不是说驸马已经回了京城?那成熙姐姐岂不是过不了多久便要与驸马进宫拜见太后娘娘?”临睡前,白倾沅还不忘回顾一番近日发生之事。
    “是。”南觅道。
    “可是成柔今日情绪并未有好转。”不过一瞬,她便又开始忧心忡忡。
    成柔情绪并未有好转,便不会想要见成熙;不想见成熙,她们姐妹俩的心结就永远打不开。
    白倾沅上一世便与成柔交好,她知道成柔娇嫩柔弱外表下的刚强与自尊。
    她自小便输成熙一等。成熙是先皇后所出,从头到尾都是高傲嫡出的公主,自小就是最金尊玉贵的存在,可她不是,她是因着自己的同胞兄弟做了皇帝,她才成为嫡公主的。她的心底里,总是觉着自己低了成熙一头。
    可这无妨,她既不自卑,也不嫉妒。
    她总想着,自己努力把琴棋书画样样都做到最好,这样就算出生比成熙矮了一头,也总能有别的地方比她出色,与她比肩。
    她从不想与成熙争光辉,她只想与她并肩成为大晏最耀眼的太阳和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