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你疯了!以为教唆杀人我不用坐牢的嘛!”
偏厅里,为了制止眼前人真的将匕首戳在身上,齐小夫人就差没将自己整个挂在顾间胳膊上。
可惜相对于她怕坐牢导致的鬼哭狼嚎而言,对方的态度方显成熟平静的多。
“小夫人说过只要我刺伤自己,便可加入家谱。”
依着身形不屈的架势,顾间硬生生反客为主,待听见管木子出尔反尔并破口大骂说她又没开口直言,再说了他凭什么自作主张时,顾间手中力道干脆又加重几分。
“人无信而不立。”
“我不是人......不是,我是说我从来都不是个讲信用的人!”
一手死死抱住人的胳膊,管木子一边忙用手指扫过正空荡荡的门外。
而在等到话音刚落时,本该空无一人的房间外突然冒出了数个暗戳戳看热闹的小脑袋,在异口同声大喊了句“我们都是被她骗来的!”后又齐刷刷的消失在门框边缘。
此时被众人当众指控的管木子竟也是第一次未想抄起鞋底砸向一群认真附和她的小怪物脸上。
“你也听见了,他们跟我都是屈服在我的淫威之下,你说的信用我从始至终都没有!”
“你从今日起,此刻起学便是。”
说罢,顾间将匕首更靠近于自己右胸处,顺便还不忘淡淡地看眼一脸不可置信的小妇人平静回道,“我现在不正是在教你?”
“......你家实施教学是用自己当小白鼠的!”
见软磨法子实在是行不通,管木子当即转换策略实行硬攻。
之后一心赴死的顾间瞧见的便是眼前人如同饿鬼扑食般,“嗷呜”一声后直接朝着他暴露的手腕处咬去。
同时趁其晃神,一个反擒虎口的动作轻轻松松将东西夺下。
“这就叫出其不意攻你不备。”
嘚瑟将轻易到手的匕首在人眼前晃了晃,要说管木子上辈子最引以为豪的就是数次从歹徒手中智夺凶器。
今日瞧着顾间眉头紧皱,沉默不语死盯着她的眼神,也算是没能因为缺乏锻炼丢了本职行当。
“你也就是个小屁孩儿,学装什么大人模样威胁人呢?”
从顾间身上将留在腰间的匕首鞘顺利拿出,等到两者合一放在她自己身上确认并未威胁后管木子索性席地而坐同今日势必跪地不起的人来场开门见山的交谈。
“说吧,你今日特意来找我是要干嘛?”
“家谱。”顾间的回答一向简明扼要。
“不是,你这孩子怎么说话说不听呀?”
视线往门外一瞟,果然在接收到暗示后今早刚刚被完成的“木子家谱”径直朝着管木子抬起的手心飞来。
等到抓住确定并未将东西上下颠倒后黑本小册子便被人竖起,同时迫使着耳根子甚硬的顽包家伙好好看清楚。
“这是我的家谱,上面写着我的名字,你觉得像你这种活着看我心烦,死了想让我陪你一起下地狱的人配吗!”
越说越气,再加上过往不好的回忆一个劲儿的往眼前涌来,说话之际管木子竟是怒火上心头,就着手中东西朝人脸上砸去。
当时说时迟那时快,眼看着在这近在咫尺的距离内顾间被人用册子糊脸的下场说来就来,偏偏常年习武之人的反应又岂是旁人可以匹及。
仅仅一个微微侧身的动作便将正面袭来之物顺利躲过。
不过两人预料中的小册子砸地声并未响起,毕竟屋外偷听小怪物中的猴儿速度同样令众多江湖人望尘莫及。
“配与不配你我以后再做商议,我今日来此只为入你家谱。”
两人间的话题被绕来绕去,管木子终是绕不过心头郁结的那个疙瘩,顾间同样跨不过要进“木子家谱”的这道坎。
只是相较于之前两人的吹胡子瞪眼,此番为表诚意顾间有特意将近十来年的积蓄统统拿出。
可面对着硬来不行直接贿赂她的新奇经历,管木子倒是燃起了丝丝兴趣,小手托腮好奇问道。
“你不觉得这钱对我而言少了些?还是说你有比钱更能吸引我的地方?”
并未打算将钱直接接过,可这也妨碍管木子借着他人持钱之手随意拨弄几下将钱数大致数清。
等到看清眼前嚣张至极的家伙所谓的小半辈子棺材本不过三四百两银钱时,本该高高扬起的嘴角在瞬间耷拉下来。
同时耳边还想起顾间不长眼色的开口道。
“我同你是一般人,一样的孤儿出身......”
“等等......你说谁跟你一样没爹没娘?”
一听完全不符合现状的流言蜚语起,管木子当下抬手阻止了对方接下来的引羊下套,待看见顾间异常坚定且带着一丝不解的看向自己时,一切都变得微妙起来。
“谁他娘的告诉你个臭小子姐姐活得跟个孤儿一样!别以为我看你从小被人收养可怜你,现在你就可以在这儿胡说八道,小心我到衙门里告你诽谤!”
“你告我有何用,此前你那便宜老爹不是不要你了吗?”
顾间神情平静的陈述着过往事实,偏偏近日来被人戏耍亲爹为何的管木子忍无可忍了。
“我就说怎么好端端的那小山羊胡子不要我了,之后还来个乱七八糟的假病秧子骗得府中众人团团转,感情就是你小子心中不忿,拉我下水是吧!”
“......你口中的小山羊胡子乃是何人?”
聊天内容总是被人无意识的跑偏,等到管木子恶声恶气回了句“便宜老爹”后方才瞧见顾间恍然大悟点了点头,而后又极其认真反驳道。
“此事与我无关,不过我倒是可以和你来笔交易如何?”
“条件!”
“家谱。”
“成交!”
突如其来的好说话令双方交易顺利完成,趁着顾间还在反应此事可否有诈时,管木子倒是先一步将仅有的点破银票一把夺过。
这交易归交易,托小屁孩儿将竹迪子和大和尚隐藏的深层秘密搞清楚同样如同烫手山芋,可这都不影响她接收这份本该属于自己的不义之财!
只是这般来路明确,过程不义的银票还是在管木子心中留下了丁点儿不适感。
“来来来,咱们有难各自飞,有福大家享!”
刚踏出房门,管木子反手就将屋内人几年的积蓄分散一空。
正可谓是捡来的钱坚决不可留到第二日,所以这会儿将银票分发出去的心理负担也没有多少。
“小花寂,你看你是要这张一百的还是两张五十的?”
两份总值加起来并无差别的银票还是在征求小花寂的意愿时被管木子高高举起。
相较于齐小夫人的见钱眼开,有钱眼没的小市民样,被特意照顾的花寂反倒是显得并未有着过多在意。
在轻笑回应了句先让其他人选,并目送管木子离开面前后,上一刻还笑意盈盈的花寂竟是在下一秒在众人喧闹之际一只手神不知鬼不觉的滑向了腰间。
而在程炽柳因为注意到身边人移动而视线追随时,瞧见的却是与其擦肩而过之人面上表情全部收敛,径直朝着屋内将将起身的人走去。
“繁花寂,不要!”
程炽柳的迅速反应并未能在同一时刻制止离开控制范围内的花寂任何举动。
等到众人闻声安静,顺着焦急的红色身影奔跑路线加速看去时看见的竟是一直被小姑娘精心保养,每日擦拭的木偶刻刀明晃晃的戳在顾间一侧肩膀处。
同时伴随着程炽柳的制止声,花寂的双眸微眯,持刀的手也在大家的诧异中用力旋转了一定角度。
花寂最后是被程炽柳强行拖走的。
在临走前程炽柳还专门跟众人借了圆儿哥塞到了花寂怀里。
因为被小姑娘视为第一位的齐小夫人要在现场处理着乱局,而作为第二顺位的圆儿哥也只有一句软糯糯的提醒说“娘亲不喜欢坐牢,也不喜欢身边人坐牢”才能压制住花寂心中的极度恨意。
偏厅内因为小姑娘在临走前行为果断的将刻刀拔掉,这会儿同样被留在现场的齐沐正在忙碌而不见慌张的安排剩余人进行止血。
而在偏厅外从始至终躲在暗处听着的凌栗却是拼死拽着身边人大喊着“莫要冲动!”。
因为事已至此,季言叙已经清楚明白当日在见到顾间时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此刻他要做得便是雪上加霜,让当日害得他妹妹在狼河寨被众村民围攻的罪魁祸首当场去见活阎王!
至于闻讯但又姗姗来迟的唐一魇还未踏入院门,就因为院中乱糟糟的气氛被同他一道前来的季娣筱现场调转了轮椅朝向,打道回府了。
偏厅内的慌乱已经在齐小夫人有序且头疼的指挥中转移了战场。
看着原本热热闹闹却因为突如其来变化变得稍显冷清的四周时,作为现场唯一静观全程的小师叔倒是在抿嘴苦笑后看向了几步开外不知为何留下来陪他的小哑巴。
“怎么?看着花寂的胡闹你也想试试?不过在此之前可别怪我这老人家没好意提醒你木子不喜如此。”
“我——知——道——”
干涩沙哑的声音从鲸末喉中缓缓发出,不过简简单单的几个字而已,却是令开口之人经历着常人难以想象的艰辛。
也同样令在这众小辈面前时刻维持着长辈模样的小师叔身子猛地一震。
“你可以讲话了,可当年......”
伴随着语调的逐步减轻,后面所说内容为何皆已无人知晓,可从小师叔痛苦悲愤以致于失焦的神情看来往事远没有旁人看得那般轻松。
而在小师叔还沉浸在过往回忆无法自拔之际,鲸末却是侧头瞧了眼面上表情并无多少变化的人后依着轮椅一侧席地而坐。
然后极其自然的将人放于腿上的手抬起,并在自己脑袋顺势枕上去的同时将小师叔高高抬起的手置于他的耳上。
偏厅内似是经过数百次的按摩耳廓动作还在继续,被人差使,看不清枕于他双腿之上小辈表情为何的小师叔却是开口无声道。
“这么多年了没想到你还记得,可......也只有你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