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楚之军功爵
江东,太湖边。
数万壮丁,再次热火朝天的开荒。原本是湖边的沼泽地带,也是被这勤劳朴实的百姓,从远处挑来一筐又一筐的田土填平,再在上面铺盖上从河里捞上来的烂泥,烂掉的芦苇,还有人粪便,铺盖在最上面一层,进行肥田。
这江南一代,原本是蛮荒不堪的土地,便是在这一代又一代人的辛勤上,变的愈发肥沃。每年耕作之后,便是要收集河泥,蚯蚓土,人粪便在田里浇灌,维持着地里的肥力不流失。与印尼非洲的刀耕火种不同,这种劳作方法,可以最大限度的利用土地,并且是一代又一代的传承下来。
边上的简易凉亭里,项羽却是只带着黑虎,着朴素的麻衣,在看着这一切。这就是最朴素的劳动人民,平凡而又伟大。项羽却是知道,这河边湖边的土地,一旦围田之后,便是最为肥沃。从苏湖熟,天下足,到湖广熟,天下足,无不是在河堰边大举围田造成的。
陡然,便是见一个老者,带着两个后生,便是来到这凉亭之中。那老者和两个后生,身上却是泥水交杂,污垢不堪。项羽赶忙,倒了一碗茶水,递给那老者。这凉亭里的茶水,都是国府督办。有专门烧水的妇人,放凉之后,便是给予这些壮丁解渴。
“谢谢~”那老者也是老实不客气,一下子接了过去,便是咕咚咕咚的喝了下去。但是项羽却是注意到,那老者的手掌上,却是有许多裂缝,裂缝中,还塞着许多的沙泥。
“后生,看你穿的干干净净的,不像是开田来的啊。”那老者爽朗笑到,“大狗,二狗,自己多喝些茶水,解解渴。”
“哈哈,老伯,你看我像是来干啥的?”项羽也是爽朗笑道。或许,那丝丝的裂缝口子,让项羽感到些许的触动。
“后生,我看啊,穿的这么干净,非富即贵啊。手中虎口却是有老茧,像是常年那枪的主。军功宿贵?”那老伯道。
“老伯,好眼力。”项羽赞道,“老伯,今年,能开多少田,家里,没个操持的内人么?”
项羽却是看到,那两个半大的小子,却是就着茶水,吃着干瘪瘪的饼子。这多半是干粮,能存上十天半个月的,烙的干干的,几乎没水分。项羽在大别山之时,便是吃了不少。
“不是爷三儿,大狗二狗,都是孙儿,今年咱祖孙三人,要开二百亩地。”那老伯道,“家里,也没其他人了,就咱祖孙三人了。”
“哦,老伯,儿子儿媳呢?为何是开二百亩地?”项羽不解的问道。
“死了,都死了。两儿子,彭城死了一个,荥阳死了一个。就咱老汉,和两孙子了。媳妇俺让她们改嫁了,总不能让她们还跟着俺家吧,人年纪轻轻的,没个男人也不行。”那老伯也是接过一娃子递过来的饼子,咬了一口道,“开田么,霸王善待我等江左百姓,没租子,没赋子。二百亩,等咱两孙子娶媳妇了,卖掉一百,等再下一茬小崽子,就让两孙子去当兵去,剩下的老汉也就刚刚能侍弄过来。”
“老伯,国府现下没征兵令吧。祖孙共享天伦之乐,岂不是更好?更何况,你家以有两人,为国捐躯了,也算是对得起国府了。”项羽皱眉劝道。
“哼,你这后生,说的什么话。”那老者却是将手中的茶碗,往桌子上狠狠的一砸,便是怒道,“咱江东的百姓,几百年那碰上这么好的国府?给咱免税五十年,别的我老汉不知道,但是这楚国若是亡了,咱家可就是又要回到以前那种没盼头的日子。再说了,咱江左,那可是霸王的嫡领,不上阵,对得起霸王?”
“哈~老伯高见,是小子唐突了。”项羽讪笑道,“不过老伯,听闻国府要在江左编户齐民,设立卫府,百姓农时耕,闲时训。”
“好哇,好哇。”那老伯却是道,“平日里多练练,上阵了,才能杀敌啊。练好了本事,才能报国。好~”
“老伯,可也是军功之家了。以后可是伍什之家的表率了。”项羽接着笑道。
“军功,啥军功?”那老伯却是像颇为疑惑一般。
项羽皱眉,却是疑惑道,“老伯,楚律中,难道无奖励军功么?大功于国者,可是要授爵啊。”
“咱楚国,封爵那轮的上咱普通老百姓?咱都是斩首一级,粟一石。授爵,那是贵族老爷的事儿。”那老伯笑道,“不过,也不错,咱家至少不在饿肚子了。日子,是会越来越好喽。”
但是项羽却是猛然一紧,心中更是疼惜。秦灭六国,楚最无罪。可是就是这无罪之楚,偏偏出了陈胜,吴广,项羽,刘邦。大秦更是亡于楚,可是,现下楚民却是连战场受爵都办不到。可以说是在一定程度上,延续了昔日分治亡楚地弊病。项羽不由心惊,变成例之法,可是比兵吞天下难的多。变秦地之法,而商鞅被车裂;始皇雄兵,将之推之于天下,却是两世而国灭。
但是项羽心中却是又有另一成的不同,他是在已然倾颓但是依旧具有强大力量的旧贵族推出来的代表。而现在,却是要变旧贵族之命,难度不可谓不大。但是,也是并非没有成例,那便是李渊和李世民父子。同是旧贵族的代表,老李家家的手段却是更加高明。现在,该轮到项羽了。
而且,还有一层,项羽也是想到了。齐之技击不可以遇魏氏之武卒,魏氏之武卒不可以遇秦之锐士。齐之技击,冒死战斗,杀敌一人,却是只得八两铜;而魏武卒,杀敌一人,得一金。这两种都是重赏财物,终难长久,而秦,却是军功授爵,一切唯军功论。
江左之人,纵然是现在不在意,但是一旦免税之后,衣稍足,食稍精,民稍安,便是恐再难有此战力了。
楚国,得变一变了。
上郡,肤施。
车轱辘转动的嘎吱声中,数百多辆牛车透迤进了辕门,这些牛车上都堆放着小山一样的麻袋,麻袋里装的都是粮食,少说也有上千斤。
急促的脚步声中,刘邦携张良,陈平,灌婴,吕台等人直奔辕门而来。
望着眼前满载粮食的数百牛车,刘邦脸上却流露出了失望甚至是焦虑之色,大声喝问押运粮草的校尉道:“不是说今天有三万石粮食运到的么,怎么只有八千石?”
刘邦也不能不焦虑,大军未动,粮草先行。尤其是征讨匈奴,再往北数千里范围之内,可都是没有粮草的补给点。而现在,在肤施,已然汇集了汉赵两国,近十万战骑,这些粮草,都是会由关中沿秦直道源源不断的运到军中。
且不说十万人马,人吃马嚼到底有多少,便是说千里运粮,期间的途中损耗绝对不会少。在运粮的民夫没将所运的粮食,吃完之前,是绝对不会饿死的。在秦直道之前,秦击匈奴,运粮的效率,不过二百存一。现在,尽管是有了秦直道,但是运粮的效率,也是十分的低下。
压粮校尉铿然跪下,便是惨然答道,“禀大王,途中落石,不少粮车,翻下山崖。更兼调民开路,所耗不小。”
“丢失军粮,死罪。”刘邦登时便是一厉,“但念其事出有因,左右,拉下去,重责四十军棍。”
“喏!”两名亲兵轰然应诺,当下抢上前来将押粮校尉摁倒地。便是拖曳了下去。
“谢大王不杀之恩。”那压粮校尉,更是高呼。
但是刘邦却是没搭理,反而是转头向着张良道,“子房,如何了?”
“禀大王,燕赵两国,汇集近十万战骑,已然是集结在雁门,我汉赵两国战骑,也有近十万众,都在这里了。”张良一顿,便是又接着道,“据斥候来报,上次杀虎口大战,匈奴损兵近十万,但是之后,匈奴却是再败月氏,破东胡,据闻东胡已然迁到了辽右一隅,月氏西迁数千里之外。燕赵汉三国之北,已然皆是匈奴之境了。”
“匈奴在河套集结的战骑有多少?”刘邦唏嘘了一口气,便是问道。
刘邦不能不唏嘘,楚汉大战,却是坐大了赵国。这个本来是他封之国,现下却是已然有了诸夏之国中,最为庞大的骑军部队。赵国还在长城内外,纳败退的草原胡人数十部,那可都是上好的骑兵兵员啊。
而北方的匈奴,却是已然非昔日可比啊。
吴中,霸王宫。
“亚父,孤意,在楚军中,以军爵赐,复前秦之军法,奖励军功。”项羽道,“江东不少百姓,有功只有利赏,然则却是依旧无社会地位。对国府,也是一个巨大的开支。复前秦二十等级军功爵制,可得比秦军更为强大的军队。”
“籍儿,早该如此了。”范增道,“西楚男儿的赏赐,配不上他们的战功。不过,得缓缓,在伐百越之后,与府卫制一同实施。”
“那是自然,三日后,孤在霸王宫设宴,飨江左豪族。”
项羽的眸子里,却是闪耀着丝丝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