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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

      被一个不过数面之缘的丫头折腾得上气不接下气,胡文香感觉自己就像是那个救了蛇的冤大头,心里憋得慌。
    她咬咬牙,气道:“你说这丫头是不是脑子有坑?啊?这风口浪尖的,竟然跑出去抛头露面,唯恐自己过得太安生了是不是?气死我了。”
    胡文香气得咬牙切齿,祁春却淡定得很,双手捧着碗,坐在一旁沉吟不语。
    胡文香喋喋不休的说了半天,也不见回应,才注意到她竟然一动不动的,碗里的水早就凉,却一口都没喝。
    她用手肘轻轻碰了她一下,“怎么了?发什么愣呢?”
    祁春冲她笑了一下,“没事。”
    胡文香噘嘴,一脸的嫌弃,“咦,你还是别笑了,比哭还难看。”
    第39章 为防夜长梦多,最好的办法便是……
    给祁春通风报信之后, 胡文香便回去了。
    这次大杨氏等人处理得很聪明,既然祁春这边一口咬定不知道宋小妹去了哪里,她也懒得带宋小妹上门兴师问罪,而是直接将人带了回去, 连周氏也没有及时知会。
    祁春无法及时上门救人, 但是以大杨氏和周家那群人的做派, 宋小妹在周家绝对没好的。
    都是女儿身,祁春太知晓一个姑娘家孤立无援的感受了。
    她想了想, 还是决定不能袖手旁观,坐以待毙。
    周家庄。
    周氏的娘家曾是周家庄里最殷实的人家,虽然连着没落了两代, 但是旧日的余影依旧依稀可见。
    至少,放眼望去, 他们家的房子最是宽大, 坐落在最风水最好的东南角。往北十几丈, 一座破旧的房子坐落期间, 傍着断了半边的石桥。
    一声声凄厉绝望的惨叫声,从里面传了出来。
    正色暮色苍茫, 又值初冬, 那叫声惊动了左邻右舍,大家纷纷拢着手, 缩着脑袋出门循声探访,不一会儿, 长着苔斑的木门外就聚集了十几个人, 议论的声音也逐渐大了起来。
    里头的人似乎听见了动静,“呀”地一声拉开木门,走出一个老妇人来, 旋即又关上了门。
    她一出来,立刻就有人问:“荣儿他娘,里面发生什么了?怎的那么大动静?”
    这里便是周荣家,出来的人就是周荣的母亲,曹氏。
    她既然出来,自然是早有准备的,闻言便一笑,她一笑,满是风霜的眼角立刻皱成了一团。
    “害,能有什么事呢?是阿荣那个不懂事的媳妇……前些日子不是跑了吗?如今在外头实在是活不下去了,这不,又回来了,正在跟阿荣闹呢。”
    “阿荣的媳妇……”
    “宋家的那个小妹,她回来了?”
    里头的声音声声凄惨,曹氏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心里闪过一丝的不耐烦,面上却不显什么,应付道:“可不是呢嘛,毕竟是出嫁去的姑娘了,除了婆家又能去什么地方呢,我们家阿荣虽然恼她,但好歹也是明媒正娶的媳妇,闹一阵儿也就过去了。”
    周家和宋家的亲事,谁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且不说宋家如今出了个有出息的儿子,但是宋小妹那丫头,人长得好看,手脚也勤快,配了周荣简直是鲜花插在牛粪上了。
    只不过这毕竟是别人家的事情,他们也就看个热闹而已,听曹氏这般说,他们也就陆陆续续各回各家了。
    等人都走了,曹氏才将门一砸,正想着进去收拾那个不懂事蹄子一顿,但是她刚走到门口,房门突然就打开了,周荣一瘸一拐的跑了出来,口鼻上却是鲜红的血迹。
    曹氏大骇,“阿荣?!你这是怎么了?”
    “那个贱货!”周荣捂着鼻子,正要破口大骂,却不想鲜血流个不停,一开口,便满嘴都是,于是不得不闭了嘴。
    然而曹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前些日子,有人偶然间在盛京见到了宋小妹,回来说与了大杨氏听,大杨氏召集了周家几房的人,大家商量了一下,派出好几个人散到盛京去,今日才将她抓了回来。
    为防夜长梦多,最好的办法便是立刻将生米煮成熟饭。
    周荣多年前就惦记上这丫头了,如今好不容易到手了,自然是心痒难耐,立时便动手动脚起来,却不想,那宋小妹却烈得很,两个人便在房中打了起来。
    曹氏想着,不过是一个小丫头,纵是她儿子腿脚不便,只要是关上了门,宋小妹又能逃到哪儿去呢,索性就让她多闹一会儿吧,多闹一会儿,便多挨一分打,也好叫她知道,他们家不是好惹的。
    可是没想到,她居然打伤了周荣!
    曹氏怒不可遏,左右看了一眼,在门边抄起一根木棍,一脚踹了门,随手又将门关了。
    “好你个贱货啊!在外头浪荡私会野男人不算,还敢对自己男人动手了啊!”
    “我让你跑!”
    “我让你横!”
    “我让你烈,让你打!”
    “看我今天我不打死你!”
    “砰砰”的棍子声,一句紧接一句的骂声,以及惨叫声,此起彼伏。渐渐地,那惨叫声弱了下去,棍子声和叱骂声也终于不再响起了。
    接着,曹氏满脸晦气的走了出来,又转身将门从外头锁上了。
    “叫她饿个几天,我看她还犟!”
    恶声恶气地说罢,曹氏犹自不解气,冲门边吐了口唾沫,才扶着自己儿子去清洗伤口。
    她男人很早就过世了,她一个寡居的老妇人,含辛茹苦的,就这么一个儿子,好容易舍了那么多钱货,才娶了这么个女人,竟然这么扎手。
    宋小妹没有想到,孤身在外的日子,那么寂寞煎熬。
    起初,她还觉得出去了挺好的,吃的穿的,都比家里好。可是渐渐地,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
    每个人都有家,都有要好的朋友,就她一个没有。
    随着天气越来越冷,她开始想念家里人了,想念家中的烟火家里的床,家里的侄儿侄女等等。
    这个念头一出来,便抑制不住,她一想到那个思念的地方就在城外不远处,便发了疯一样的想回去。
    但是她知道,现在还不能回去,可又实在是想念,所以就只能偷偷回去看一眼,却不想,就一个举动,竟然将自己葬送了。
    周家的人直接把她掳了过来,现在只怕是家里人,都没有人知道她被抓了。
    这也就意味着,永远都不会有人来救她了。
    暮色合拢,绵绵无尽的黑暗,将她吞噬的干干净净,不留余地。
    而此时,一辆马车在城门关闭之际,急急驶出了盛京。
    城内,胡文香望着两个冲她傻笑的孩子,皱着眉,抓耳挠腮。
    小荷关了门,回头见状,忍不住笑道:“明日宋夫人就来接他们了,掌柜的,这些年您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啊,区区两个孩子,何足道哉?”
    “站着说话不腰疼,要不你来?!”胡文香愁得不行,连带着说话都透着深深地无奈,要不是祁春二话不说就把孩子放下,转身就走,让她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她才不要理睬这两个孩子呢。
    孩子都是魔星!
    小荷连忙摆摆手,逃之夭夭。
    胡文香踟躇着,向前走了两步,蹲下去试探性的问道:“你们……困吗?饿不饿?”千万别说饿,她可没那个精神喂他们吃喝。
    “姑姑,我们不饿。”宋有期双手背在身后,一脸的正经严肃。
    胡文香给他逗得“噗嗤”一笑,“你啊,跟你娘一样,成天就端着,成,这可是你说的啊,明天可别告姑姑的刁状哦。盼盼,你呢?饿不饿?”
    宋盼盼也摇摇头,“盼盼吃过饭了,不饿。”
    胡文香哑然,明白过来了,想来是祁春怕麻烦她,在来之前赶着给他们做了点吃的垫肚子了。
    “好吧,那就先睡觉觉,明儿天亮了,姑姑给你们买好吃的,好不好?”
    “好!”一听到好吃的,两个孩子就高兴得手舞足蹈起来,乖乖地跟在胡文香身边去睡觉。
    赵家庄,灯火幽微,一辆马车从村口驶入,哒哒的马蹄声和辘辘的车轮声惊动了警醒的黄犬,狗吠声此起彼伏。
    “到了吗?”马车放缓了速度,里头的人就出声询问,显然很着急。
    “到了。”
    马车还没彻底停稳,车内的人就等不及,掀了帘子,跳了下去,一个趔趄,差点摔了一跤,被身后的人拉了一把才站稳。
    “小心点。”林苏木松开手,往旁边挪了两步,才又道:“这里就是你要找的赵家了,”
    林苏木四方行医,方圆百里之内,就没有他找不到的人家。要不是路上遇到了他,她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进城再出城,再盲人骑瞎马瞎寻找,还不知道要折腾到什么时候呢。
    祁春感激地对他一弯腰,道:“谢林大夫,眼下已到了,天色也已经完了,您就先回吧,今日之恩,日后外子归来,定会上门拜谢。”
    “客气了,还请一切小心。”林苏木也不纠缠,轻轻颔首便驾着马车离去。他也是从师父师母进城,回来的路上遇见她的,顺手帮个忙而已。
    至于她为什么那么着急,找赵家做什么,他也没问,祁春也没说。
    宋家姑姑的夫家和姓名,祁春也只是听宋长安提过。
    宋家姑姑名叫宋穗姑,是宋大谷的姐姐,幼时家中贫寒,姐弟俩一直亲厚,直到周氏进门,双方的矛盾才不断激化,直至多年前不相往来。
    丈夫名叫赵田,原本是一名猎户,后来转行做屠户,积累了不少家财,是个远近闻名的汉子,夫妻俩膝下,算得上是儿孙俱全,生活美满。
    所以,祁春并没有把握,这个素昧平生的姑姑,会不会为宋小妹出头。
    只是如今,已经没有别的法子了。
    宋周两家婚约已定,清官难断家务事,她又是儿媳,是嫂子,是外人,实在是势单力孤,只能请这个姑姑出面了。
    第40章 她是真的想,一斧子劈了这帮肮……
    一夜究竟有多长呢?
    这个问题, 宋小妹以前从未想过,即便是知道母亲将自己许配给了周荣,彻夜不眠,她也从未想到过这个问题。
    可是今夜, 她竟觉得比一生都长。
    身上早就伤得没一块好地了, 她趴在冷硬的床板上, 在初冬的寒夜里,身上什么也没盖, 又疼又冷的,可是她连哼一声的力气都没有了。
    早知道,她就好好听嫂子和胡姐姐的话, 不要到处乱跑就好了。
    嫂子……
    一想到祁春,宋小妹本已干涩的眼眶里竟然又涌出了泪意, 没想到, 在这个世上, 待她最好的, 竟然是这个相处时间最短的嫂子。
    可惜,她那么尽心尽力的护着她, 如今也是没用了。
    要是家里, 是她和二哥当家作主,该多好啊。
    宋小妹想着想着, 就自己趴在床上呜咽了起来,可是她还没来得及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门边便传来铁锁弹开的动静, 接着老旧的门板被人推开,有人闯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