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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节

      上公堂?
    在场的人活了一辈子,哪里见过那个地方啊,平日里见了衙役都是要绕道走的,要是被拦住问话,腿肚都是颤的,谁敢去对簿公堂啊。
    可是祁春不怕啊,她可是皇宫大内里出来的。
    祁春说完自己想说,便走过去,与林氏一起,就要将宋小妹带走。
    “慢着!”
    大杨氏总算是从一系列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了,大喊一声,快步去拦住祁春。她一动,身边的儿子儿媳及孙子辈的孙子孙媳也跟着,呼啦啦的一堆人。
    林氏抱着不省人事的宋小妹,后退了一步。
    祁春半步不退,挡在最前面。
    “嘴巴好厉害的丫头啊,倒是老婆子之前看走眼了,还当你是个老实本分的。”
    不逆来顺受就是不老实本分了吗?
    祁春笑,“怎么,就许你们做得,别人说一句都不许吗?”
    “没大没小!”大杨氏双眉一动,几乎竖了起来,“我好歹是长安的外祖母,你眼里还有没有长辈了?”
    “自然是有的,”祁春嘴角挂着轻轻淡淡的笑,微微眯起的双眼怎么看怎么觉得嘲讽,她先是顿了顿,才又道:“否则,你还能好好的在这儿站着吗?”
    “你……”大杨氏先是大惊,好一会儿才连声道了好几句“好哇”,举起手颤抖的指着祁春,一副被气得说不出话的样子。
    小杨氏扶着她,一边给她顺气一边指责祁春忤逆不孝,要送官法办。
    有人趁机劝祁春道:“算了吧,怎么说大家都是亲家,没必要弄得这么难看,再说宋小妹已经嫁进周家,那便生是周家的人,死也只能是周家的鬼,何必呢?”
    “就是,就算你今日带走了她,她今后还能嫁得出去吗?谁家会要这么一个不干不净的女人呢?”
    “正是这个理儿呢,这聘礼也收,人也进门了,夫妻之实也有了,不若大家各让一步,好好过日子,待到有了孩儿,那多少过不去的坎都过去了……”
    村妇是少些见识没错,可是祁春怎么也想不到,同样都是女人,这些人竟然站在周荣这边……
    这么令人作呕的话,亏她们还说得出口!
    她眼皮一掀,冷笑着问:“合着,诸位都是这么‘嫁’进门的吗?各位的女儿,也要这样被人‘娶’了去?”
    “你!”
    刚刚还说得头头是道的几个妇人被她一呛,俱是脸色大变,好一会儿才嘟囔着强行狡辩。
    “你、你这怎么说话呢?”
    “就是,我们也是一片好心啊,这宋小妹已经不是清白的黄花大姑娘了,离了周家,以后谁还会娶她啊?”
    “就是!”玖10光整理
    “那还真是谢过了,你们的这些好心啊,还是留着自己受用吧。”祁春说着,回头看了宋小妹一眼,“我家小妹,便是一辈子不嫁人,也断不会入了这样的人家。”
    “不嫁人?”小杨氏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几乎要仰天大笑起来,“天下间哪有姑娘不嫁人的?不嫁人,难不成你养她?”
    “我是她嫂子,便是养她一生又如何?难不成我还养不起了?何况我家小妹手脚勤快,哪里需要人供养着?”谁规定了,姑娘就一定要嫁人的?
    嫁人,应该是因为嫁了人,往后的日子值得期待,而不是为了嫁人,将自己陷进万劫不复的泥淖中去。
    宫里,有的是一辈子不嫁人,靠着自己勤勤恳恳就能一辈子衣食不缺的老嬷嬷。祁春从来不觉得嫁人是女子唯一的归宿,当初被迫嫁给宋长安,她也早做好了一拍两散的心理准备,只是上天厚待她,让她得遇良人。
    “你跟她们废什么话啊?”宋穗姑听了半天,起初还存着查看祁春的意思,现在已经没耐心了,“带上小妹,我们走。”
    “等一下!”大杨氏等人又一次拦在前面,一堆人堵在门口,别人进不来,里头的人也出不去。
    宋穗姑十分勉强地看向大杨氏,仿佛多看她一眼就会折一年寿,“你个老不死的,还要怎样?”
    “你说什么?”宋穗姑出言不逊,惹得周大郎和小杨氏几乎暴走,宋穗姑身后的儿子儿媳见状,也不甘示弱,雄赳赳气昂昂的往前迈出一步。
    双方剑拔弩张。
    “这丫头是荣儿的媳妇,这是过了明面的,你们要带走她,是不是得有些说法?”大杨氏咬住这个,占住了一半的理。
    “你想要什么说法?”宋穗姑也就是随口一问,心里早就打定了主意,管她说什么,她反正是一句也不会答应的。
    “儿女婚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们要解除婚约?可以,得让她爹娘来了才作数,另外,既然她不进门,那周家的聘礼是不是要还回来?还有,我荣儿的伤,可是要不少的药材补品的,这些,你们也得赔了。”
    “赔?”宋穗姑眉毛一跃,将声音拔高了好几度,“我呸!不要脸的东西,你们家那畜生将我外甥女伤成这样,我没找你们赔偿,你们倒是先讹上我们了?”
    要周氏来?
    她怎么不说一切她说了算啊?
    真是打得好算盘!
    宋穗姑正要据理力争,话茬却被身后的人接了过去。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什么?”见到竟是祁春,宋穗姑简直不敢置信,刚刚脑子还那么灵光的人,这会子说什么胡话呢?
    只见祁春面不改色地走上前来,站在大杨氏的跟前,有条不紊道:“周荣是我伤的,我自会负责,但正如我刚才所言,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周荣的医药费,我承担,我家小妹的损失,他们也是要赔的。”
    “是这么个理儿!”反应过来的宋穗姑立刻接话,“虽然说周荣不过是自作自受,但是我们也不会抵赖。而小妹受的伤,可是一辈子的事儿,需得好好说道说道。”
    大杨氏活了一辈子了,何曾被人这么压着头顶过,她耐着性子说了这么半天的话,居然不仅没占到半点便宜,反而是越说越理亏,又听到赔偿一辈子的事情,当下就炸了。
    “胡说!”大杨氏几乎跳了起来,“当初为了娶这贱丫头,我周家货礼流水一样的送了过去,她早就是我周家的人了,夫妻间床头打架床尾和,哪里轮得到你们在这里说三道四了!”
    “嗤!”祁春径直嘲笑出声,“且不说那些所谓的货礼有多少是进了你的腰包的,便是那三瓜两枣的东西,可没一样是落在小妹手上的,东西给了谁,你找谁要去。况且,就那么点东西,早就被你们三番两次登门吃干净了,不够吃的还是我贴的呢。你要算账是不是?行啊,正好趁着众人都在,咱们就摆开来,一笔一笔的算,也好让大家都知道,你究竟生的是什么黑心黑肝,算计得这般丧尽天良,连自己的外孙女都被算得几乎没了命!”
    “你!”
    见大杨氏气得几乎背过气去,就要晕倒了,众人纷纷上前劝慰。
    这一幕,似曾相识。
    祁春冷眼旁观,嘴上未曾停歇,“怎么?说不过了就要晕吗?天底下竟有这样的道理,做尽缺德事后一晕便了!”
    管她是不是真要晕呢,祁春今日,就要把所有的道理都占尽了,免得到时候又有人借题发挥倒打一耙。
    然则经她这么一说,大杨氏便是真要晕,也不敢晕了,不然,岂非坐实了祁春的指控?
    “今日,我家小妹有伤在身,便不与你们多说了,我男人在外未归,诸位尽可趁机上门,欺辱我们弱女稚子。姑姑,我们走吧。”
    祁春说着,自己大步向前,推开一个个想拦又不敢拦的人,开出一条路,带着宋小妹和赵家的人扬长而去。
    大杨氏直接气晕了过去。
    这个祁春,简直就是专门与她们作对的魔星!
    有一个宋穗姑还不够,又来了个祁春!
    第42章 林苏木发现,只要是流……
    林苏木发现, 只要是流年不利的地方,都有祁春的影子。他都怀疑,这个宋夫人是不是命里带劫啊,简直处处有灾。
    周家庄是离永清县最近的村庄, 他早早地起来, 整理药架, 正忙着的时候,就有人嚷着出人命了, 叫他们赶紧去救人。
    他见来者神色慌张,提了药箱就跟着去了。
    远远地望见里三层外三层的人,他不由蹙眉询问, 疑心是斗殴,求救的小伙子只拼命拽着他, 说他也不清楚, 救人要紧。
    里头吵吵闹闹, 但是有一道嗓音格外清亮, 字字清晰,一入耳, 他就知道是谁了, 忍不住住脚听去。
    “……今日,我家小妹有伤在身, 便不与你们多说了,我男人在外未归, 诸位尽可趁机上门, 欺辱我们弱女稚子。姑姑,我们走吧。”
    林苏木还没捋出个所以然了,挡在身前的人纷纷让开, 他就这么与祁春打了照面,两个人皆是一愣。
    “宋夫人?”
    “林大夫?”
    林苏木的眼光没有在她身上停留太久,而是越过她,落在了她身后的人身上——宋小妹,目光不由得一滞,“这是?”
    宋小妹虽然被裹着,但是脸上、颈上都是伤,遮也遮不住,但凡是个脑子清楚的人,几乎一眼就能看出她遭遇了什么,何况是自小研习医术救人无数的大夫。
    祁春倒是冷静,语气不是特别好的问道:“林大夫是来救命的吧?我们就不耽搁您了,走。”
    跟在她后面的是宋穗姑夫妇和一众人等,大家都服她得很,她一动,大家都纷纷跟上,林苏木只能往旁边让了一步。
    赵田赶了一辆牛车过来,众人将宋小妹放上去,又让祁春和宋穗姑坐上去照顾她,赵田赶车,其余人都跟在后面走,就这么一路颠颠摇摇的离开了周家庄。
    祁春将宋小妹抱在怀里,让她枕这自己,眼神缥缈地望着前方,也不知目光落在了何处。
    宋穗姑幽幽一叹,道:“这孩子,算是被她那短命的娘给害了。”
    祁春托着她的脑袋,闻言倒也没有多悲戚,反而语调悠悠的说道:“她才十七岁,往后的人生还长着呢。”
    就是因为还长着,才是无穷无尽的痛苦呢。
    宋穗姑摇摇头,神情里全是无奈,道:“先不说她了,今日闹成这样,你若是回去了,那婆娘只怕是要吃人的,你打算如何?”
    “小妹都成这样了,她还有心思与我过不去?”祁春奇道。
    “嗤!”宋穗姑像是瞧见了什么好笑的怪物一样,望着祁春,“我还道你是个机灵的呢,都这么多年了,你还不知道那周氏是什么样的人吗?她这个人啊,有两大毛病,一是什么都她娘说的对,把娘家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二是好面子,今日若是小妹没有受辱,咱们闹这一出倒也好说,但是如今小妹已经是……你把这样一个姑娘带回去,岂不是当着所有人的面给她一耳光吗?她不跟你拼命才是怪事呢。”
    祁春瞠目。
    会有这样的母亲吗?
    ……周氏,还真是有可能。
    “那也是没办法,设若我们一去不回,届时所有的事实都出自她口,我倒是无所谓,但是长安和小妹怎么办,那是他们的生身母亲,总要相见的。”提到周氏,祁春就只有长长一叹了。
    这个人平时相处起来也不难,就是一味偏帮自己的娘家,全然不顾自己一家是什么样子的,又好面子,要命得很。
    日后宋长安若是为官,只怕会被拖累得不轻。
    宋穗姑哼哼,“那夫妻俩,一个蠢一个傻,我可不想见他们。”
    “咱们先转道县城吧,去一趟保济堂,找沈大夫给小妹看看。”眼前最要紧的,就是宋小妹的身体状况。
    “摊上这么个婆母,你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宋穗姑说着,让丈夫赵田路口转弯,朝永清县走去,又让儿子儿媳等人先回去忙着。
    到保济堂的时候,祁春已经给冻得嘴唇青紫了。
    沈大夫刚刚从外面回来,见到躺在牛车上的宋小妹,也是吓了一跳,急忙招呼人进去,又是生火又是烧水的,一通忙碌,直到天色暗沉,才算告一段落。
    宋小妹中途醒了一会儿,一见到人,就发疯,嘶吼着要把所有人都撵出去,赶不走,就开始摔东西,逮着什么砸什么,把保济堂闹了个人仰马翻,最后还是祁春拼着被砸伤的风险去把她抱住了,沈大夫趁机给她扎了一针,才算安分下来。
    躺下来不久,她又开始发热,根本离不了人,祁春只能和沈大夫一起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