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节
这是在怪他推销不力么?难道他一个晋王在她眼里就是给阿璃这只小狐狸卖茶的?
李元脸上倒是十分淡定:“大概是觉得价格太贵。”
章娴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李元竟有一种躲过一劫的错觉,可看到她没再说话,反而继续冷淡地品酒,李元便没来由地心虚,莫非她察觉到自己在忽悠他,还懒得跟他计较?
这种淡漠真有一种夏虫不可语冰的感觉。
那头顾臻只顾握握阿璃的小手,问她冻着没,又给她挑了两串烤肉,问她饿着没。
崔茹月又啃完一支烤翅,抹了抹小嘴儿,问道:“晋王、表兄,你们有看到我么?”
这两个混蛋竟然背着她坐的,这下就完全将她一个隔绝在外了,这格局,不对啊!
顾臻、李元同时转头,那惊讶的眼神分明在说:这里竟然还有一个人。
崔茹月阴郁了。
第81章
听得晋王和顾侯一起驾到,清平公主险些从暖榻上栽下来。
她这个兄长平素看起来温和宜人,可知是看人一眼就会让人双腿发软。一直以来,她也是很顾全大局的,对于阿兄一心想要拉拢的顾侯也是能忍则忍,不能忍就躲,否则在四明山时,随便换做任何一个勋贵世家她都敢横回去。
那次她的忍让顺从,让阿兄收纳了卫慰兵权,这个大礼,对阿兄在朝中局势非常有利。这回,因为陆焕之的忽冷忽热,她迁怒阿璃,还故意做出这种事,这也就算了,偏偏顾侯呼气心切,竟然亲自邀了阿兄一起过来……
清平公主已经不敢想下去了,赫然起身,提着裙摆便往阿璃的地方走。
所有人都将她脸上掩饰不住的慌乱看在眼里,不由得感叹,顾侯对这位侯夫人当真上心,知道这是一场鸿门宴,连男人的面子都不顾,直接上门来护犊子。
怎么忽然感觉这大冬天的粉色桃花朵朵开呢?
陈芝华从旁听得,心又阴冷了一层。
一个商户女,凭什么这般被厚爱,也不怕折损寿元!
一行人急匆匆赶到安置阿璃的偏僻花园一角,远远也问道了肉香味儿。
“他们这不会是在烤肉吧?”
这下清平公主脸色更难看了,快走几步,冲过月门,便见得自己的阿兄和顾侯还有三名女子。
原本以为这阿璃会被冻得瑟瑟发抖,脸青鼻肿,清涕直流,就算不怎么着她,让大家瞧她一个狼狈样儿,也足够她在长安城抬不起头来。
可结果呢,那小脸儿圆润淡粉,美目清亮,气质超凡脱俗,完全没有身为商户女的自觉,比之她以前在四明山看见怀孕的她还要妩媚几分,也更耀眼几分。作为陆焕之的后妻,真能被她嫉妒得眼红。
不过,好歹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公主,这架子还是勉强端住了。
陈芝华自然也一眼看见了顾臻,还有他垂眸凝望的美人儿,商户女就是商户女,半点规矩不懂,竟然让顾侯侍候她吃喝,这叫什么话?
而其他人,头一眼就看见丰神俊逸的顾臻将考好的肉串剥离下来,端着盘子,方便旁边的美人用竹签挑来吃。这情景简直不要太动人。
她们头一回相信,这高门贵第竟然也有真爱了。
至于其他人,她们还来不及看,晋王已经抬头看到她们了。
晋王眉眼含笑那么幽幽一扫,很多人都感觉清平公主腿软了一下。这位可是在皇帝面前都骄横跋扈惯了的,普天之下就怕这个兄长。
晋王看过来也不说话,就那样笑着,这下不止清平公主腿软,其他贵女心肝儿也感觉发颤,尽皆低眉垂眼,偷偷瞧清平公主去。
清平知道捱不过,只得乖乖上前,向晋王和顾臻等人见礼。其他人自是不敢怠慢。
崔茹月啃着肉串,意犹未尽,看到这上来的人,冷飕飕地哼了一声,嘲讽道:“你们现在才到么?我们这午饭都快吃饭了。幸好这边还有几块碳,要不然不冻死也得饿死!”
清平公主低着头翻白眼,这特么才巳时初刻,哪里吃午饭了?
这九州天下,能不畏惧她这个公主头衔的,就那几个流传千年的世家大族,偏偏这个崔茹月最是难缠,还斤斤计较,没事还喜欢跟她这个公主对着干。所以有什么茶会,她绝对不会跟崔茹月同席。
今日这茶会也没邀请她,谁知道她会来。
哦,不对,这位如今是阿璃的表妹,难怪她会来。
再看顾臻,清平公主真的恼了,叫一个表妹来陪阿璃不放心,还亲自把我兄长拽过来是闹哪样?
难道我还真的能将阿璃生吞活剥了不成?
顾臻此刻也抬头看过来,那笑容比晋王的暖和几分,但却让人愈发腿软,甚至有人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尽量把自己的身子藏在他人身后。顾侯这般宠妻,因为此时嫉恨上他们就不好了。
“茹月,不得无礼,这位是公主。”
崔茹月直接翻了个白眼,幸好所有人都低着头,并没有人看到。
李元这个人绝对是拎得清的,这边受了气,他就压住阵,让阿璃等人把气撒了,绝不多一句话。
所以此刻他便看向阿璃,阿璃浅笑盈盈地回望了他一眼,遂对诸位贵女道:“阿璃初来乍道,以后还请多关照。这边是我们从四明山带过来的一些东西,诸位若有兴趣,可以自行取用。”
清平公主抬头,看到那边的烤肉架,以及温在热水里的什么饮品,还有不少杯子。听得阿璃这般说,一直候在一侧的几个侍婢立刻上前倒饮品端烤肉,送到诸位贵女面前。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实在经不起这勾人的气味,只犹豫了数息,便取了来食,这一入口,便再也不想放下,直到吃得干干净净。
阿璃还笑了一声,“那头还有,诸位不用客气。”
毕竟都是十几岁的少女,天性总有些天真烂漫的,对某些诱惑便没那么好的定力。
很快清平公主便发现她这个主子被忽视了,而且成了最不起眼的宾客。
“清平过来。”晋王这才招呼自己的妹妹坐到席上。清平公主尴尬得脸都红了,但毕竟是公主出生,马上便端起一盏酒,向阿璃赔罪,“方才在屋头没注意时辰,怠慢了,清平自罚三杯。”
这时章娴又悠悠地看了清平公主一眼,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这里风景很好。”
“噗……咳咳……”清平公主莫名其妙地被呛到了,赶紧用手绢擦了擦嘴角,忙道,“失礼失礼。”
章娴这话说得真的很随意,可就是那语气像是能从人耳膜里直接钻进脑髓,神经都开始发酸。
可偏偏章娴的眼神还是不咸不淡的,清平公主都失态了,她却眉头都没皱一下,“县主一直很喜欢雪,这梅园的雪景听闻是长安城之一,能这样静静地欣赏雪景是难得的机会,这要感谢公主的邀请。”
旁边吃烤肉吃得正欢腾的众贵女一时有点小兴奋,忘记了矜持安静,在听到章娴这句话之后,突然感觉口中的美味有点难以下咽。
可偏偏她这话表面看什么意思都没有,可你要说她有意思吧,就能有意思,就算换个场景没有晋王、顾侯压阵,听得这些话,都不好跟她发作。
因为人家压根就没对你说什么,更没有指责你什么,而是全是赞叹。
可这种赞叹就会让你觉得自己的没教养。请人赏雪故意冷落人,人家说你风景好,这就足够了,人家就是来赏景的,你故不故意冷落,完全不放在心上。直接碾压了她们之前那些小肚鸡肠勾心斗角。
又说静静欣赏雪景的事,这就更有意思了。稍微多想一下,就能当成你们在这里聒噪,影响了我们欣赏雪景,你们这些自称世家贵女的女子,连基本的礼仪都不懂吗?
阿璃瞥了章娴一眼,有点想笑。
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骂人的。稍微蠢一点,心思不活络的都听不懂她的话。
从突然安静下来的周遭看,贵女们是很冰雪聪明的。
“呃,怎么了?”崔茹月咬了一口烤鱼,发现场面突然安静得有些诡异,方才似乎章娴就说了两句话么?到底怎么了?一个个的脸上红红白白的?
顾臻有点心疼这个直来直去的表妹了,随手端了一盏清茶给她,“喝一口清清嗓子。”
晋王算是明白了,这位压根谁都不待见,只好启口道:“这些是侯夫人带来的,以后茗香居应该都会有,到时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转头又对清平道:“先带她们去赏雪景吧,这里有我陪着。”
清平公主起身,又跟几人见了礼,领着一众贵女离去。
崔茹月这才隐隐约约感觉到点异样,问章娴:“莫非,你刚才骂她们了?”
她那般叫嚣,被几个贵女翻了个白眼就给顶回来,章娴到底说了个什么,让这些人脸色这么尴尬清白的?
顾臻抬抬崔茹月手中茶盏,“再喝点。”
崔茹月这下真郁闷了,表兄这分明是在嫌她蠢!
章娴倒了一盏清酒捧给晋王,李元愣了愣,突然有点受宠若惊,忘记了接。
“章娴敬晋王一杯。”
李元接过酒盏,“这杯酒是个什么名目?”
章娴脸上依然不咸不淡,“晋王虽然没能帮县主卖出一罐茶,但想必过两日茗香居开张,这些娘子应该会来捧场。”
晋王都说话了,那些个总该给点面子的。毕竟今日是她们有错在先,没让她们赔礼道歉当众损颜面,这已经是恩赐了。
这些世家畏惧晋王和顾侯,怎么也得把这个场子给圆了不是?
李元是明白了,可能不要提茶的事儿吗?他决定了,明日就去阿璃那里买两罐送人。十贯钱而已,至于吗?
那头清平公主一众人出了月门,都下意识地多喘了一口气,幸好,晋王和顾侯都没有发难,谢天谢地。改明儿得多去茗香居走动走动才行。
“呃,我刚才没听错吧?晋王说的茗香居难道是那个茗香居?”
“咦,我说今天吃的东西味儿怎么这么特别呢?竟然是那个茗香居?”
“那是侯夫人开的?”
“啧啧……”
一帮贵女又闹开了,清平公主想起阿璃那恬静模样,便有些憋气,转头看唯一能跟她同仇敌忾的陈芝华时,这才发现陈芝华根本没有出来。
那头顾臻也远远看到了,走在最后面,一直没有吃东西,也没有出声的陈芝华,此刻正站着一株梅树下静静地看着他……
第82章
顾臻不是一个会逃避麻烦的人,“陈姑娘不走,不如过来坐一会儿?”
儿时,明明都叫名字的,为何反而大了,越来越疏远客气了?
阿璃顺着顾臻的视线望过去,便看到一位绿衣美人,亭亭玉立在梅树下。新陈的贵女就那几个,能用那种眼神看顾臻的,大概只能是陈国公府的嫡女陈芝华。
上一辈子,这可是名正言顺的镇远侯夫人,那婚事传得九州大地无人不知。如今这位置成了自己的,阿璃怎么觉得像是抢了他人的东西呢?
但同时她也省起一事:陈芝华可是那个害了自己的人?
听得顾臻这般说,陈芝华上前,盈盈一拜,跟晋王李元见了礼,便在李元与顾臻之间坐下。
李元是个心明眼亮的,一眼就看出陈芝华对顾臻的痴恋。当初他向圣上提议撮合陈芝华与顾臻,其实也是因着这个缘故,谁料到最后很横生枝节,顾臻遭禁足,还撤了三镇节度使的职务,跑去了剑南道,不声不响地娶了阿璃为妻,看小世子年岁,只怕在去年回长安前就跟阿璃好上了。
因为顾臻是直到年底才偷偷离开长安的,又被禁足了数月,阿璃又不曾到长安,那么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在之前两人就认识。
只是不知道陆焕之合离跟这事有没有关系。
他这个晋王可不是喜欢八卦之人,只不过对顾臻这个亦敌亦友的节度使多少有点对旁人没有的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