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表弟
找金主在娱乐圈不是稀奇的事, 在外界看来肮脏,在圈内不过是一场交易。
有潜力的艺人想要尽早在圈内立足,找一个靠谱诚信的资本方, 是最快速也是最直接的方式。
兰彻刚出道时收到不少明里暗里的邀请, 被资本方找上门来再拒绝也会出现一种麻烦。
有的老板觉得交易不成就拜拜,有的老板会觉得我看上你是给你脸了你敢拒绝我?那我就让你混不下去。
兰彻比较倒霉,遇到的大部分是第二种。
金主并不是那么好当的,能成为金主, 要么有钱要么有权要么有资源人脉。
这年头业务能力稍微差一点的都不配当金主,只配当工具人。
一个合格的金主会给艺人带来好资源好曝光, 虽也有艺人烂泥扶不上墙的例子, 但给资源给公关是最基本的。
要是找了金主还混成越寒这样, 那这金主还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不如单飞。
徐最满脸愕然,正常人听到越寒有金主会是这个反应吗?
许多网友对越寒背后之人十分好奇, 且对这种卖身行为万分唾弃。
兰彻这个言语神情, 好像金主是他多让人瞧不起似的。
胡同口传来阵阵脚步声, 越寒和兰彻打算离开, 徐最冰冷开口:“越寒, 回来。”
“只要你回来,今天你对我动手的事,我不计较。”
“你知道我会多生气的。”
越寒果然驻足, 他就知道, 越寒绝对不可能违背他的命令,也绝不可能丢下他不管。
越寒并没有回头, 他轻声质问:“徐最, 我是你养的狗吗?”
兰彻静静地开着车, 越寒这才发觉这辆车和先前陈昭开的车一致,陈昭并没有开自己的车。
这是兰彻的车。
幸好的是,兰彻没有问他有关徐最的事,否则他一定会失态。
被人重视的感觉很好,随口一句话都会在对方心中占有一席之地,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满足的事。
今天他对徐最动手,徐最不会轻易饶过他,也许会发展成业务上的施压。
但他现在已经位于底层,再往下跌两层也无关紧要。
这一刻越寒想到的是兰彻。
兰彻抬眸看着路线,这块路段有些黑。
“兰老师,你还要我吗?”越寒闷闷道。
一个急刹车,越寒突然往前扑了扑,迷茫抬头,发现是红灯。
兰彻抿了抿唇,明知晓对方不是那个意思,每当听到类似话语,他都忍不住心中一动。
兰彻已经大致掌握越寒的对话技巧,答道:“只要你想,我的工作室大门随时为你打开。”
越寒眼神一亮,又骤然暗下,像是复燃又迅速熄灭的灯火。
解约费一千万,他还得把陈昭一起捞出来,后续还有好多需要花钱的地方。
一想到要给徐最白白喂一千万,越寒禁不住郁闷。
兰彻知道越寒的顾虑:“钱的事你不用担心,罗范范很看好你,也相信你一定会很快赚回这一千万的。”
所以这话的意思是,兰彻工作室要帮他垫着?
他怎么不知道罗范范很看好他?
罗范范看他的眼神确实有点奇怪。
越寒不知道兰彻为什么要签下自己,兰彻工作室只有兰彻一人,可以说兰彻就是工作室的唯一摇钱树,许多艺人挤破头脑想被兰彻签都没机会。
签他并不是明智的选择。
也许会爆发舆论危机,也许会牵连兰彻工作室。
这些道理他都明白,但他想自私一回,就一回。
“既然我们是一家人了,相应的公关需要提前准备。”兰彻逐渐切入正题,“徐最的事罗范范也会替你处理好,你不用担心,他不会有机会再骚扰你。”
为了保险起见,兰彻问:“你没被留下什么把柄吧?”
兰彻觉得自己已经问得很委婉了。
“打他算吗?”
“不算。”
越寒思索:“有一个小视频。”
“……”兰彻险些方向盘打滑,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什么时候拍的?知情人多吗?”
“一年前吧?很多人看过。”越寒叹息。
兰彻神情逐渐深沉,这样的话真有些难办,若是知情的人少还可以私下协商。
再细致的打点也难抵人多嘴杂。
越寒说:“现在去网上搜应该还能搜到。”
听到这话静默片刻,兰彻略有诧异:“现在网络监管这么松?”这都能放出来?
“你想看吗?”越寒不带任何恶意地问道。
只是纯粹的询问,仿佛这种视频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就在我旁边,没必要看视频。”兰彻说,“你不用回乐晨星娱的员工宿舍,罗范范已经给你安排好了房子,今晚杀青宴后你可以直接入住,行李我会让罗范范去整理。你就不要亲自去了。”
房子都安排好了?他不是刚刚才决定跳槽的吗?
这一切进度太快了,快到越寒有些跟不上。
越寒蓦然抓住重点:“杀青宴??”
原来今天不仅是《明星音乐赛》录制,还是《夜》的杀青日。
一想到要赴洪子栋导演的局,越寒就有些紧张。
每次私下见洪子栋,他都怕被对方拽着喝酒,可是他确确实实不会喝酒。
洪子栋对工作人员一向大方,聚会分成两个场次,先是去ktv唱歌,接着再吃宵夜。
兰彻要赶的场就是宵夜场。
洪子栋对银州市的宵夜文化异常熟悉,他知晓银州市谁家的下酒菜最有味,也知道谁家的烧烤分量最足。
吃宵夜,跟着洪子栋导演准没错。
洪子栋在看到兰彻推开门时,先是一讶,看到身侧的越寒,又是一挑眉。
陈昭早就和罗范范喝得四仰八叉,直翻白眼。
越寒沉默地看着陈昭,如果他之前打给陈昭,陈昭也许就得酒驾了。
“小越来啦~来来来赶紧坐,真没想到你小子深藏不露,又是钢琴又是古筝,你咋不上天呢?”洪子栋喝多容易说胡话,他打个酒嗝质问兰彻,“不过你去看什么音乐赛?你这个音痴看得明白吗?”
兰彻抱有尊重长辈的想法,恭敬道:“洪导,其实我的钢琴和吉他还是不错的。”
“是不错,”洪子栋冷笑点头,继而扭头看着越寒,偷偷爆料,“知道兰彻这吉他和钢琴是怎么学的吗?他当时有一部电影,男主角是音乐团男神。可这个废物是个音痴,唱歌没一个调子唱准,都换了十来个声乐老师,你知道他们咋说不?”
“他们说:这个学费他们挣不了。”
兰彻不是没说过自己唱歌五音不全,但是,真有这么夸张吗?
越寒狐疑地看了一眼兰彻,兰彻无奈抵着额头:“洪导。”
“那就不唱歌了呗,最起码搞点乐器是吧?当时的导演天天和我吐槽,兰彻学了大半个月,终于认清五线谱了。”
“看清五线谱也算是个大进展了,结果这小子更厉害,一点乐感都没有,乐圈脾气最好的老师都说教不了兰彻。可兰彻死不要脸,抓着人家老师说‘我还有救的,老师’。后来老师真的教不下去,为了不耽误剧组进度,兰彻白天拍戏,晚上熬夜自学钢琴和吉他。”
“最后倒是能勉强弹出一曲了,但也就那样吧。反正这个电影拍完,兰彻的音痴名声传遍整个乐界,但凡搞点乐器的都怕见到兰彻。”洪子栋鄙视极了,“小越,你有空好好教教兰彻,他别的都好,在这方面真的是……”惨不忍睹。
兰彻慢悠悠喝了一口啤酒:“洪导,您倒是给我点面子。”
“哈哈哈哈,行,我不说了,给你留点面子。”洪子栋哈哈一笑。
兰彻先前对林菀说改加他的微信,原本越寒还纳闷为何林菀面色骤变毫不犹豫就走,一句话都没留下。
原来是兰彻的音痴之名远扬,林菀想到自己要加一个音痴,连忙落荒而逃。
越寒一副想笑不敢笑的模样,他一直以为兰彻是完美的,脾气好、演技佳,人品、作风也挑不出错处。
没想到这样的兰彻,也是有缺点的。
是啊,谁没有缺点呢?
是个人都会有缺点。
洪子栋突然话锋一转,眼神快速掠过兰彻,压低嗓子:“不过徐最和你……?”
《明星音乐赛》在明天晚上播出,但今晚舞台上的事在圈内传得人尽皆知。
洪子栋喝酒归喝酒,还是很关注娱乐圈动向的。
喝酒需要聊天吹牛,八卦便是酒桌上用来咀嚼的最好下酒菜。
洪子栋突然吃了个惊天连环大瓜。
越寒是个艺术天才?跨领域?金主?徐最?
一群人窝在一起,越寒浑身暖洋洋的,对徐最的事也没那么抵触。
人在被剥削、被压迫的情况下才会负面缠身,当不满与怨恨一齐发泄完毕并加以解决,就会发现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问题之所以能够反复折磨自己,是因为陷入问题本身。
既然现在问题解决了,虽然只开了个头,但是个好兆头。
“我和徐最……”
兰彻打断:“这种事没必要回答。”
洪子栋一脸“哟哟哟”的挑眉。
越寒:“其实……”
兰彻似是铁了心:“这是你的私事,你不想说的话可以不说。”
越寒点头:“但是……”
兰彻深沉地与他对上视线:“不想做的事,可以不做。”
这话让越寒很感动,但越寒满头雾水。
兰彻的眼神太过复杂,又透有显而易见责怪,仿佛在痛心他极其不懂爱惜自己。
兰彻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越寒看了看洪子栋,洪子栋马上错过视线装不知情,看着天花板吹口哨。
越寒凑近兰彻几分,兰彻一脸“你不用多说我不会听”的躲避,越寒只能更加靠近兰彻,导致几乎凑到兰彻耳边,声若细蚊道:“……徐最是我表弟。”
“……”兰彻浑身一僵,手抖打翻桌面酒杯,酒水顿时染湿一大片桌布。他眉头紧皱,仿佛晴天霹雳震撼。场面凝滞约莫三秒,他才呆呆地小声重复,“……表弟?”
“嗯,”越寒掩唇,仿佛在说一件小秘密,“这件事不能外传吗?”
他又谨慎地看着洪子栋,洪子栋东张西望好像完全不注意这边动态,实则耳朵都要竖起。
只可惜这俩人太过狡诈,洪子栋根本没听清。
脑中所有猜测在此刻一齐被推翻,什么金主虐待总裁虐-恋戏码在此刻显得愚蠢又无知,兰彻误会了,完完全全误会了。
兰彻想过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想过这一种。
徐最居然是越寒表弟?
真不是兰彻想象力不够丰富,而是二人既然是亲人,为什么徐最会允许越寒被攻击成这样?
乐晨星娱不是徐最的吗?
要是他想给越寒洗白,虽困难了些,但也不至于黑成锅底。
这样说也许有些难听,越寒现在确实如同积攒多年黑垢的锅底,想要一次性清除是不可能的。
用力刮会伤到锅自身,轻点刮又毫无作用,想要彻底去除污渍,需要费上一番功夫智取。
兰彻:“还是不要外传了。你表弟狂妄又自大,我怕你惹上麻烦。”
看样子徐最也不是一个正经靠谱表弟,不久前还想对越寒大打出手,虽然他没听清全过程,但只言片语足以让他对徐最的印象打上负分。
没想到兰彻的眼光如此独到,一言中的。越寒叹息:“他就是个混蛋。”
越寒用着十分温和的神情语调说出贬低话语,倒是格外有趣,兰彻觉得挺新奇的。
越寒突然发觉自己似乎冒出脏字,但混蛋两个字算脏字吗?
“我不应该背后说人坏话,”越寒又觉得背后议论别人不好,他诚恳道,“但是他真的很混蛋。对不起徐最,你混蛋。”
兰彻再也憋不住笑了,他说:“多混蛋?”
今天,越寒要做一件伟大的事,一件他从未做过的事。
他不仅打了徐最,他还要说徐最坏话。
越寒又小心看着洪子栋,洪子栋在酒桌对面抓耳挠腮,俩人又说又笑的让他格外郁闷。
可他真的一点都没听到!
越寒以手侧挡:“他就是一个自大狂,觉得所有人都应该听他的,不听他的就是错的。在他的世界里,只有他是对的。”
“真是个混蛋。”
“没错,真混蛋。”
真让越寒开始讨伐徐最,他又不知道该如何说起。好像可以说的事有很多很多,多到他不知道该说哪一件事。
许多事在当时很痛苦,痛苦到万念俱灰,可时隔多年后回想,好像也不过如此。
“小时候他和朋友去山上露营,他爸让他把我带上。”
“他们没有带保镖没有带帮手,他们不会搭帐篷。看说明书又嫌麻烦,看半天没看懂,一气之下把说明书给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