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非感觉，他需要说什么，但是他不知道现在他可以对苏丹雪说什么。
    云非不知道他要怎么安慰他。
    苏丹雪说道：所以，我们omega理所当然弱小，我们面临满怀恶意的alpha，也永远都是受害者。
    云非沉默。
    苏丹雪眉头微皱，那张可爱的小脸忽然看起来厌世，但是，等几个小时后的报道出现，你猜，会是什么？
    云非摇头，他不知道。
    苏丹雪眼眶微红，他沉默了下，说道：会说，都是omega的错。
    因为omega，才导致alpha被引诱。
    omega就不应该出门。
    都是omega的错。
    云非摇头，不是的，昨天街道上发生的事情很明显，是alpha先恶意散发信息素，omega是无辜的。
    理论上，beta无法感觉到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这一刻苏丹雪和云非都没意识到云非话中隐藏的意思。
    云非说道：不会这样的。
    苏丹雪目光直直地看着云非，小片刻后说道：你不是omega，所以你才能说出这种话。
    云非双唇微微开启，半晌没有说话。
    苏丹雪站起身，他下床，打开窗帘。
    云非心惊胆战，他怀疑苏丹雪有分裂症，精神状况会出现两种极端。
    他向前踏步，唯恐苏丹雪会再一次跳窗，却听他说道：放心，我不会跳，我现在很理智。
    他开窗，风带着雪花吹入室内，一室冰冷。
    云非隔着两米的距离，他的目光不敢从苏丹雪身上稍移。
    忽然，苏丹雪说道：我会嫁给蓝希少将。
    云非眼皮跳了跳，他说道：蓝希少将不喜欢你。
    不等苏丹雪回答，云非又说道：你也不喜欢蓝希少将。
    苏丹雪没有回头看云非，那又怎么样？
    云非皱眉，现在不是纠结这些问题的时候，他现在应该想办法让他离开窗边，至少要让他关窗。
    天凉，关窗吧，你会生病。
    苏丹雪说道：我是s级体质。
    除非物理性伤害，s级体质一般很少生病。
    大约六点左右，敲门声响起，蓝希推门进入。
    无论是窗边的苏丹雪，又或者距离他不远处的云非都没有回头。
    脚步声传来，蓝希的声音传入两人耳中：这是omega信息素抑制剂。他说着，将手中的药瓶交给云非。
    窗边的苏丹雪说道：蓝希少将，您再不出去，我就要扑倒你了。
    云非皱眉。
    蓝希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皱，他轻声对云非说道：我会守在外面。语毕，他走出房间。
    云非拿起放置于床头柜上的水杯，和信息素抑制剂一起交给了苏丹雪。
    苏丹雪接过，他打开药瓶，按照两倍的剂量倒出抑制剂。
    云非犹豫了下，没有阻止他。
    灰暗的天空渐渐变白。
    苏丹雪说道：你看新闻吗？
    啊？
    该报道了吧？昨天的丑闻。
    云非：
    是的，这就是丑闻。
    alpha又或者omega都是缺陷体，街道上的alpha与omega集体被身体本能所掌控，不是丑闻，又是什么？
    21世纪时，他曾听两个女演员讨论过相关问题。
    这么多年过去，他对那两个女演员已经没了任何印象，却清楚地记得她们交谈的话。
    有些人，他们无法控制自己到处发情。
    只有动物才无法控制自己的发情期。
    你说得对。
    当一个人无法控制自己的发情期时，又与畜生有什么差别？
    苏丹雪问：你不看看吗？
    云非看了苏丹雪一眼，打开个人终端。
    3035年，1月5日，早上八点。
    新闻报道，1月4日，洛斯帝国部分生命星发生信息素紊乱事故。
    其中重灾区为沙特星，alpha、omega死伤惨重。
    据调查，多位alpha、omega服用兴奋剂，无法控制信息素，又以引诱方式让越来越多的alpha与omega陷入发情热，才会有一系列悲剧发生。
    目前，官方正在调查兴奋剂来源。
    云非皱眉，查看报道他才知道，原来并不仅仅只有蓝海星发生了这种事情。
    他根据现有线索，在网络上搜寻关键信息。
    据统计，目前有十二个生命星遭遇信息素之乱。
    民风彪悍的沙特星最为惨烈，死伤惨重，那一场信息素之乱，20多位alpha互相残杀，6位omega死亡，30多位beta处于混战区被牵连。
    一张张打码照片流传而出，触目惊心。
    对比之下，十二大生命星中蓝海星属于事件发生之初，最好掌控局面损失最轻微的生命星。
    星网网友爆料，此为阿亚文明对帝国人进行的人体研究。
    与此同时，云非看到了许多相关评论。
    他下意识朝着苏丹雪看了一眼，又收回了目光。
    阿亚人是很可恶，但如果那些omega乖乖在家里待着，不到人流密集的地方，就不会出现这么惨烈的伤亡。
    alpha只会为omega而战，为了争抢，才会有这么惨痛的事情发生。
    无法理解，为什么那些omega可以毫无顾忌地四处乱走？他们难道不知道自己是不□□吗？
    不久前，苏丹雪说得都一一应验了。
    无论原因是什么，到最终，绝大多数人都会将矛头对准omega，指责他们，认为都是他们的错。
    alpha指责omega，beta认同强者。
    占据人口比例最少的omega试图挣扎，却人微言轻。
    也是这一天，一位议员提议，针对omega出台限定规则。
    omega不允许出入alpha经常出入的公众场合，如人流量密集的商城、游乐场、电影院等地方。
    官方以及私企，除非得到准许证，不允许招收omega员工。
    该议员提议成功经过委员会讨论，被绝大多数人所认可，议案正式提交入参议院。
    消息传入星网，引起诸多人关注。
    如果不是深处其中，云非简直不敢置信自己所见到的一切。
    在他看来，这一切仿佛像是笑话一般扭曲，但他无法理解的是，为什么那么多人认为种种堪称扭曲的规则并没有问题？
    alpha认为该议案应该被通过。
    a认为，该议案如果成功通过，那么以后他们因alpha、omega信息素之乱而被连累的情况会大幅度降低。
    大势所趋之下，竟没有人听omega的声音。
    他们像是被帝国遗忘的人。
    云非皱眉，他看向苏丹雪。
    苏丹雪隐藏式开启个人终端，手指在黑色投影中点下去。
    从云非的角度看去，他的双瞳格外明亮，像是光，更像是眼泪。
    苏丹雪忽然说道：我学的是魂器制造。
    云非知道，他在网上查看过苏丹雪的个人信息。
    苏丹雪说道：其实，比起成为魂器制造师，我更想成为魂器战士。
    第90章
    云非以为, 3030年的9月25日，将是帝国永久的痛。
    有了血祭日的教训，即便omega的处境变得不会更好, 却也应该不会更糟糕。
    先辈者用他们的生命维护未来者的利益。
    但是
    只有压迫，和更压迫。
    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 这种无理取闹的议案竟然能够通过。
    如果该议案又在参议院通过，会造成什么样的结果？
    omega没有收入来源。
    从自由开始剥夺, 最终归宿为嫁人。
    他们会成为商品, 他们是生育工具, 在家庭中没有任何地位的工具人。
    他第一次感到人性可以这样扭曲恶劣。
    苏丹雪轻声说道：我拥有魂念，我可以点燃魂纹，我是能够成为魂器战士的。
    云非看着苏丹雪，因为网络上的言论他看得十分愤怒, 眼眶微微发红。
    苏丹雪抿抿唇，继续说道：不过, 爸爸妈妈不允许我成为魂器战士，他们认为我是omega，他们甚至不想我成为魂器制造师。
    我是那个时候开始抑郁，生活的每一分每一秒对我而言都是折磨。
    云非目光专注地看着苏丹雪，安静倾听。
    当时我绝食许久, 爸爸妈妈才妥协, 允许我学习魂器制造。顿了下, 他继续说, 但是, 我对魂器制造真的没什么兴趣, 不过, 对那时的我来说, 能碰触魂器就已经是很让我高兴的事情了。
    接下来，是持续许久的沉默。
    片刻后，苏丹雪轻声说：很多人都认为，与阿亚文明的碰撞才导致omega现在越来越艰难，其实，这种针对omega的不公平不公正无处不在，就像爸爸妈妈，从小对我灌输的观念是，你是omega，不要每天想着打打杀杀，以后嫁人才是你的最终归宿。
    与其想着成为魂器战士，不如嫁给魂器战士。
    当时我绝食了一个多星期，你能想象吗？s级体质的我需要住院，爸爸妈妈才妥协。
    他轻声笑了一声，声音很嘲讽，不过，我还是不高兴，因为我对制造魂器真的没什么兴趣。
    后来，是表姐，表姐开解了我。
    和我不一样，看起来漂亮柔弱的表姐，她真的很厉害，她一心想成为最强魂器战士，她想成为帝国第一的omega上将，她一直非常努力。
    她在十大军校之一的艾菲尔学院毕业，她一直都是年级首席生。
    她真的好厉害！
    云非眨了下眼，他轻声嗯了声，声音中带着厚重的鼻音。
    表姐是我最尊敬的人，也是我最为向往的人。
    她是我人生的目标，我一直想成为和她一样的人。
    云非沉默。
    苏丹雪看向云非，双瞳泪光闪烁，本就明亮的双瞳更显夺目，像是最为璀璨的珠宝。
    苏丹雪问：云非，是吧，表姐是很厉害的人。
    云非：是。
    作为海妖学院的学生，他清楚地知道想要在十大军校与一群alpha竞争，拿到首席有多么艰难，尤其是当那个人是omega的情况下。
    云非目前是海妖学院的首席生，从二年级到四年级，他一直都是。
    同校生认为他是beta，哪怕同校的学生们认为他是七级战士，但他们想要打败他拿下年级首席生位置的想法从来没有改变过。
    对自信心过剩，认为自己是世界主宰的alpha来说，他们无法容忍beta又或者omega爬在他们头上。
    对他们而言，此为耻辱。
    a尚且如此，更何况是omega？
    苏丹雪说道：我那一段时间情绪很不稳定，表姐送了我礼物，是魂器。
    苏丹雪轻笑一声，明明我是魂器制造系学生，我可以给我自己制造魂器，但表姐却送了我魂器。
    云非想，当时的苏丹雪需要的并不是魂器，而是对于自己追逐事件的认可。
    表姐对我说啊，进不了魂器战斗系也没关系，她可以教我，她什么都可以教我。
    她学了什么，她就教我什么。
    云非想，对苏丹雪而言，那个少女是他最好的姐姐。
    接下来，又是漫长的沉默。
    不知道多久后，他说：我的姐姐，名字是，莉莉丝奥格斯格
    云非瞳孔骤然收缩。
    多年前的记忆重新在脑海中回放，他想起来了。
    他从三次穿越中醒来时在网络上查询时，知道了血祭日的领先者。
    是了，不会有那么多的omega能够成为十大军校的首席生。
    莉莉丝是。
    她是这样的人。
    苏丹雪看着云非，说道：我是精神病啊，我疯了啊。
    云非：
    已经过了五六年，那时的苏丹雪大概十三四岁的年龄。
    苏丹雪看着云非，说道：那时我开始多次自杀，嗯，如你所见，我每次都被拦住了，所以，我到现在还活着。
    云非：
    苏丹雪轻轻吐出一口气，说道：我和表姐不一样，我没有表姐的聪明，没有她的强大，没有她的优秀，没有她的领导力，我是一个很笨的人。
    那时，二哥对我说，我可以延续表姐的路。
    云非愣了下，延续莉莉丝的路？
    怎么延续？
    苏丹雪说道：对那时的我而言，那是我活下来的所有动力。
    他看着云非，说道：你知道吗？三年前，将信息素数据进行匹配后，当我发现我的信息素与蓝希少将的契合度达到百分之88时，我有多么的高兴吗？
    云非：
    那时作为五大兵团唯一继承人的蓝希少将，毫无疑问，他是帝国最具有权势的人。
    他说道：我认为，蓝希少将甚至比陛下还要尊贵。
    这种话为对皇室的大不敬。
    苏丹雪：我想延续表姐的路，表姐想要的结果，既是我想要的未来。
    为omega谋求福利，为此，我可以牺牲一切。
    爱情、身体、孩子。
    我想，所有的一切我都可以牺牲，我都可以利用。
    云非认为，苏丹雪的想法没有错，却又过于偏执。
    他想安慰苏丹雪，却又无从安慰起，他不知道要怎么说。
    泪水顺着苏丹雪的脸颊流下，他说：但是，我好绝望啊，好难，我完全无从下手，我不知道我要怎么做，我可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