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
池萤忙示意宫人按住她,“你还在月子里,逞这个能做什么,好好歇着吧。”
“是,谢娘娘,”黎沁芝的目光略闪了闪,似是有些话难以启齿,片刻后终究还是缓缓开口,“……..嫔妾有一事,还要请皇后娘娘帮忙解惑。”
池萤了然,挥了挥手示意宫人退下,坐到她床边的高椅上,对她点了点头道:“说吧,我能答的都答。”免得你想太多了反而产后抑郁。
黎沁芝小心翼翼地望着她,“嫔妾想知道,陛下究竟…….还能不能醒过来?”
池萤不动声色地理了理手中的珠串,“你是想他醒呢,还是想他就这么一直睡下去?”
“娘娘,”黎沁芝望着床边摇篮中的两个婴孩,目光有些涣散,“嫔妾自然是不想叫他就这么睡下去的。”
“然后呢,若是他醒来,你又当如何?”池萤略挑眉道。
“嫔妾想让他看看自己的孩子。”
池萤暗暗哂笑,心道果然还是心软的小白花,都到了这个时候,难道还指望元辰看见两个孩子就良心发现不成?
可还未出言讥讽,却又听她继续道:
“嫔妾想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江山社稷落在旁人手中,却无能为力,嫔妾想让他也尝一尝身为鱼肉的滋味,若是当真让他就这么去了,反倒是便宜了他。”
“过去,他逼着我必须依附他而活,而如今,他却只能在我的手下苟且偷生,”黎沁芝说着,唇边竟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娘娘,您也想看到这样的他,不是么?”
池萤:虽然有一点点变态但是…….他值得!
她起身理了理衣襟,转身留下一句:“行,等你坐完月子,本宫就让你见他。”
元辰自然不是真的昏死过去,那位卢大夫提供了一道秘方,让他从此以后全身麻痹动弹不得,而池萤又利用念力,让他陷入了一种深度睡眠的状态。
说白了,就是强行变成瘫痪植物人。
一月后。
养心殿。
池萤握着元辰的手腕微微使力,半晌后,便见龙床上的男子缓缓睁开双眸,他两颊瘦削,面色苍白,眼白上细密地布着血丝,眼窝深深凹陷,一副油尽灯枯之相,几乎看不出之前傲然睥睨的帝王气度。
“你……要杀了朕么,”他的声音嘶哑,只能从嗓子里挤出一丝气声,“那就快些动手吧。”
“陛下这是哪儿的话,臣妾怎么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池萤笑着摇了摇头,随即侧过身来露出立在身后的黎沁芝,“陛下快来看看贵妃给您新添的皇嗣吧。”
“什么?”元辰原本暗淡无光的眸中乍现几分神采,“贵妃已经生产了?”
“嫔妾参见陛下,”黎沁芝来到床边,将那裹着两个孩子的襁褓送到了元辰眼前,“陛下,嫔妾产下了龙凤双胎,您可高兴啊?”
“双胎?”元辰登时瞪大了双眼,下意识脱口而出道,“你怎么也是..……”
黎沁芝闻言蹙了蹙眉,面带疑惑地转头看向池萤,随即似是想通了什么,又笑着为元辰掖了掖被角,“陛下,皇后娘娘说嫔妾这龙凤双胎乃是吉兆,民间亦为此欣喜不已,陛下您就放心吧,嫔妾的皇儿已经被封为太子了呢。”
元辰目眦欲裂,“胡说!双胎明明是不祥..……”
池萤出言冷冷打断了他:“芝贵妃,你先退下吧,本宫和陛下还有些体己话要说。”
黎沁芝虽有些意外,却依然恭顺道:“是,嫔妾先行告退。”
待到殿内只剩他们二人,池萤上前坐到了元辰的床边,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淡道:“臣妾不知,陛下竟如此惧怕双胎?”
元辰的胸口上下起伏,面色似惊又似惧,“你……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知道嫔妾当年怀着的亦是双胎,还是知道嫔妾当年的难产是出自陛下之手?”池萤哂笑了声,“若陛下说得是这些,那臣妾确实是知道了。”
“那又如何?”元辰怒极,开始破罐破摔,“双胎本就是阴邪之物,朕如何能留着他们坏朕的名声。”
池萤抿嘴点了点头,“是啊,所以陛下便让臣妾一尸三命,好保全您的名声。可那又如何?芝贵妃如今也生了双胎,陛下可曾想过,是不是您命里本就带着这阴邪之物呢?”
元辰不由得瑟缩了下,看向她的目光多了几分戒备。
池萤轻笑着摇了摇头,“陛下可真是有出息啊,明明是自己德行有失不堪帝位,反而还要将罪责推到旁人头上。”
“你放肆!”对于自己皇位正统的维护又激发出了元辰的战斗欲,“朕哪里不堪帝位,朕本来就是真命天子!”
“是么,”池萤嗤笑了声,“那区区一个双胎便让你如此手忙脚乱,你的帝位竟就脆弱到了这种程度,难道民间多一句嘴便能让你退位不成?”
“帝王之术当引民意为己用,而非让民间牵着鼻子走,本宫顺手就能解决的问题,你竟还需要杀妻弑子瞒天过海,什么真命天子,真是好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分明就是个酒囊饭袋的废物!”
“费尽心机斗垮了我公孙家,便想着寻一个好拿捏的小户人家的女儿立为皇后,陛下,就您这点儿胆子,我祖父当年真是瞎了眼,扶你登基做什么,还不如直接自己上呢!”
“你……你……!”元辰周身动弹不得,只能死死瞪着池萤,恨不得能生啖其骨肉。
池萤坦然迎着他的目光,元辰只觉自己眼皮渐渐沉重,似是要再度陷入此前的昏睡之中,在他失去意识前,只听耳边幽幽道:“帝位如此重要,自然要能者居上,你也看到了,我可比你得民心的多,你放心,这天下在我的手中,总比给你更妥当。”
第76章 皇上的白月光 完 无论如何,切莫当真
除了池萤和黎沁芝,没有人知道元辰曾经醒来过一次,他继续悄无声息的在宫中沉睡。到后来时间久了,众人几乎已经习惯了早朝时空荡荡的皇位,以及皇位旁携着年幼太子的皇后,甚至都快忘了朝中还有这么一位名义上的陛下存在。
池萤下令将公孙萤的父亲和兄长接出,并在京中为他们添置了宅院,公孙萤的父亲年事已高,早已断了继续混官场的念想,但她的兄长不过而立之年,过去又一直是京中有名的才子,自然不能就这么荒废下去。
故而池萤连同左右二相,将他不得参加科考的禁令撤除,他也十分争气,次年便中进士及第,得以入朝为官,不久后,公孙家也再度成为朝中炙手可热的家族。当然此是后话,按下不表。
在池萤同元辰摊牌后,她便有所感觉,自己的任务应当是完成的差不多了。说来公孙萤本也是个可怜人,好好一个世家嫡女,若是嫁作高门贵妇,自己本就聪慧过人,背后又有家族倚仗,过得不知道有多逍遥,可却被自家当做了政治联姻的工具。
元辰觉得自己是受了公孙家的挟制才不得已娶了她,即便动了几分真心也不曾给她几天好日子过,可她又何尝不是家族的牺牲品呢?
她心中最为怨念的的其实既不是元辰,也不是自己的家族,而是自己明明是天之骄女,看似身处权利的中心,却只能被各方势力裹挟着处处受制、身不由己,最终被权利的主人玩弄于鼓掌,却又抛诸脑后被深宫吞噬。
既然如此,争着去当个宠后有什么意思?黎沁芝看似被元辰捧在手心里,但当权利侵轧之时,这点虚幻的宠爱便瞬间消弭于无形,她也不过又是另一个牺牲品罢了。
池萤再度将公孙家扶起,并非是想要给公孙萤一个倚仗,如今反而是公孙家要倚仗她才是,自己当权利的主人,自然比仰人鼻息要靠谱的多。
“皇后娘娘,摄政王求见。”
池萤正望着窗外新绽的杏花出神,冷不丁被宫人唤回了神,她稍愣了片刻,随即同宫人微微点头,“嗯,让摄政王稍候片刻,本宫这就去。”
“臣弟见过皇嫂。”
池萤甫一来到前厅,便见宴之眉目含笑的同她见了个礼。
“摄政王客气了,”池萤淡然点头,坐在了他上首的位置,“不知摄政王今日来寻本宫可是有什么要事?”
“皇嫂这话就见外了,”宴之躬身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你……是不是快走了?”
池萤斜了他一眼,似是看透了他心中所想,“怎么,等我走了你就准备正式造反了?”
宴之轻笑出声,摇了摇头道:“不,我只是来告诉你,你的下一个世界可能会和之前不太一样。”
池萤皱了皱眉,“什么意思?你怎么知道..……”
“嘘,”宴之以食指抵唇,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表情,“我只是让你做好心理准备而已,无论如何,切莫当真。”
池萤还欲再问,可那种熟悉坠落感又再度袭来,她的意识渐渐脱离身躯,又陷入一片无尽的黑暗中,混沌迷离。
*
“小萤呀,明天就要开学了,你要带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没有呀?”
池萤窝在沙发里抓着手机刷着小组帖子,随口答道:“嗯,都准备好了,妈你放心。”
“哎,明天早上让你爸爸送你去学校吧。”
池萤依旧没抬头,“不用了,早自习太早了,你们多睡会儿,我自己坐公交就行。”
“哎,你不要嫌妈妈啰嗦。”
说话的人坐到她身边,一把将池萤紧紧抱在怀里,声音有些哽咽道:“这一年来,妈妈天天想着要是你能回来有多好,可你真的回来了,妈妈又怕……怕这都是假的。”
池萤放下手机无奈叹了口气,反手拍了拍她的背,柔声安慰道:“妈,我真的回来了,你别怕,我这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呢。”
“嗯,”女人吸了吸鼻子,点头闷声道,“我家小萤一定是有大福气的。”
池萤继续帮身旁的“妈妈”顺着气,但目光却望着墙上的挂钟微微出神,这房子确实是她的“家”,这“妈妈”也确实和她亲妈长得一模一样,可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
一个月前,她在一架飞机上醒来,飞机落地后便被这里的“父母”接回了家。
这个世界和她原本的世界几乎没什么差别,甚至连名字都保留了自己的本名,只除了一件事,她曾经历过一次海上坠机事件,虽说海上搜救队并没有找到她的“尸体”,但所有人都以为她在这次坠机中身亡。
但她当时其实是顺着洋流飘到了一座岛上,岛上有几户渔民将她救了下来,只是渔民生活传统,并没有与外界联系的方式。她等了大半年才等到了有通讯设备的船只路过,这才终于有机会回到文明社会,作为坠机事件的幸存者再度被接回了家。
她的父母喜出望外,媒体也竞相报道这曲折离奇的现代鲁滨孙事件。但池萤却知道,这不过就是那个米饭粒儿协会在背后暗箱操作,将她的复活合理化的托词。
毕竟这里是现代科技社会,用死而复生的迷信说辞随便忽悠别人也不管用,总要找点儿正经理由才是。
怪不得在她离开上个世界前,宴之要说什么“无论如何切莫当真”,感情这劳什子协会本事还不小,居然能整出个一模一样的平行世界来。
而且更离奇的是,在她来到这个世界后,无论她怎么呼唤,零零幺也再也没有出现过。池萤暗暗摇了摇头,为了让她相信这里就是真实世界,这协会倒也算是煞费苦心啊。
第二日天还没亮,池萤便盯着惺忪的睡眼出了门。这里的“池萤”在一年前刚中考完,海上坠机事件便发生在她初三暑假旅行的途中。若是没有发生意外,这一年她原本应当升高二,但缺失了一年的学习,这会儿只能作为高一新生入校。
好久没上过早自习的池萤,如今只能在公交车上打着盹儿补眠,谁能想到自己当完将军当掌门,当完掌门当皇后,到头来居然又得回来苦哈哈的重读一次高中,每天起早贪黑做题考试。得,惨还是她最惨。
h中是市里的重点中学,也是池萤曾经的母校,当她再度踏入熟悉的高中校门时,顿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迷茫感。
她正顺着记忆中的路线走向教学楼,却似乎突然听见有人在背后呼唤她的名字。
“……..池萤?”
这不是才第一天上学么,居然会有人认识她?池萤疑惑地转过身来,皱眉问道:“谁叫我?”
“真的是你!”
她看见自己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高高大大的男生,那人看上去十五六岁的模样,轮廓仍有些青涩,嘴上却已冒出些细软的胡茬。男生一脸难以置信的望着自己,又仿佛在害怕什么一般,不敢继续上前。
待池萤看清了这人的脸后,不由得暗暗冷笑了声,敢情这破协会打的是这个主意,你们还真是狗血的可以啊。
她面色瞬间冷了下来,接着立刻转身大步迈开,对这人避如蛇蝎一般想要将他远远甩在身后。
那人稍愣了愣,随即向她离开的方向小跑了几步,男生的步子大,很快便追上了她,在她身边焦急道:“池萤,你别跑啊,我……我是岑昶,你不记得我了吗?”
池萤:……我当然记得你,不然我跑什么。
岑昶其人,和她毕业于同一个初中,但二人却是学校里的两个极端,池萤是尖子班的尖子生,岑昶却是学校里有名的校霸。
也不知道池萤当年是造了什么孽,这校霸莫名其妙的就看上了自己,多次在上学和放学的路上伙同他的几个跟班围追堵截,还扬言要当他的男朋友。
池萤一直不堪其扰,可那群中二期的小混混哪里会顾及旁人的感受,在学校里见到她就围着她叫嫂子,几乎闹的全校皆知。
她对这人没有半点儿好感,但那时候自己毕竟只是个初中的小姑娘,即便羞愤不堪,又哪里敢和一群校霸叫板,惹不起只能躲着他们走。
好不容易熬到初中毕业,她去了市里的重点高中,岑昶自然考不上h中,也不知道究竟去了什么学校,不过从那以后她的人生倒是清净不少。
后来上了大学,这人倒是也会偶尔出来刷一下存在感,但池萤很快便出国交换,也再也没和他有过什么交集。
但这回他居然出现在了h中?池萤不免有些困惑,这究竟是出了什么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