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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

      士兵们在小士兵催命似的叫嚷下飞速地聚集过来。挑开黏块并不难,只是偶尔会连带大片的皮肉组织,士兵们只能忍着恶心照做。
    有的士兵在好奇心下拿来了刚点燃的火把,试图灼烧那些黏块。没想到在火焰持续的燎烤下,黏块竟然没有任何变化,甚至隐约有活跃的趋势。
    士兵吓得火把脱手而出,哗地一下烧起了整具尸体,他哆嗦着后退。
    “先拿刀割开吧,不要做其他处理了,”蕾妮雅拍了拍士兵的肩膀,“记住他的脸了么?记得跟他的家人道歉。”
    士兵啄米似地点头。
    城门口的尸体虽多,可若是每人处理三五具,其实花不了多少时间。见人手充足,蕾妮雅催促泽卡:“泽卡啊,你去找他们吧——”
    “我们没办法主动联系他们,唯一的办法……就是你走进那里,你认识那里的,对吗?”
    泽卡点头应下,随便骑上最近的马并且多带了一匹朝监狱去了。
    半小时前,城墙之上,蕾妮雅是这么告诉她的:
    “泽卡啊,我们人类在这方面是很被动的生物。你下午看到赛克斯使用的能力了吗?他们会飞,有远超于人类的力量,所以我们必须遵守他们的游戏规则。”
    “就像羊群必须遵守人类为它们圈定的法则,我们在他们眼里,其实与羊羔并无区别。他们饲养我们,未尝不是为了可口的晚餐。”
    “规则之一,便是我不能亲口告诉你相关的真相。所有的一切必须由你自己挖掘。”
    听出大修女语气里的轻蔑与嘲讽,泽卡便问:“如果您现在直接告诉我,会怎么样?”
    “少则三日,多则五日,我一定会暴毙身亡。”
    泽卡莱亚震惊:“怎么会这样?他们难道有能力一直监视我们?”
    “不是的,与他们的能力无关,是出生后就决定了的。”蕾妮雅慈爱地摸了摸少女的头,“但你不会有事的,放心。”
    “……能不能说出口,是先天因素决定的?”泽卡迷茫。
    “不,是与出生后要做的一件事有关。每个人家在孩子出生后要做的事情是什么?而你当初,因为那些风波,所以……”
    “我明白了。”少女了然。
    “虽然很多事情我不能说,不过有一点,通过今天的事,我是可以告诉你的。”蕾妮雅浅褐色的眸子里透出犀利的锋芒,“山里的那些,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它们和我们今天猎杀的魔种一样!本来就是同源!”
    “你父亲说的‘堕落’,都是教团编给平民的谎言,全部都是假的!”
    犹如当头一棒,蕾妮雅的话语敲进了泽卡的脑仁,劈开了那些曾经令她困扰的疑问。
    马儿风驰电掣地前进着,急速来到监狱。泽卡下去时牢房已经空空如也,三位侍女原地消失,甚至连锁都没有打开过的痕迹。
    她转身,不再犹豫,扛起武器直接向山里前进。
    -
    大山、恶魔、被献祭的少女。
    这三个词串联起来,原本该是个有点恐怖意味的故事。
    没想到在魔种的肆虐下,反而成为了探知真相的出口。
    上山的路泽卡已经走过了无数回,这次她不再关心周遭的环境,笔直地朝山的最深处冲刺。
    仿佛提前知晓了她的光临,这次她深入无人区后,不再有冒泡的泉眼、荒芜的沙地。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处处透着精致的院落。
    原木制的小屋上爬满了葱郁的黄木香,这种花的花期极长,嫩黄色的花朵与绿叶点缀在白色窗柩边,恰到好处地掩映着光影的折射,恍若童话里仙女居住的木屋。
    而房主人正怡然自得地坐在院落中的秋千上,腿上放着一本书。
    恰是泽卡前面刚刚分别的阿撒兹勒。
    “你就是传说中的恶魔?”
    “对,你有什么意见?”
    第一次见面时,泽卡便觉得这个男人营养不良,同为恶魔,他却有早衰之相,连头发都白了。
    后来多次见面中,男人晕血、身材甚至撑不起长袍,更加让她觉得…他不值得她用最大最贵的十字架砍刀。
    少女这么想,便这么做了。她抛起刀柄,重重插入泥土中,十字架挺拔地矗立在二人之间,宛如一道界限。
    少女跨过界限,举起一把钩子似的镰刀,扣住男人的后脖。
    “回答我的问题,不然杀了你。”
    第十六章 杀鸡不能用牛刀。……
    这样的举动,泽卡莱亚先前在家中用餐时已经尝试过。
    当时对方镇定自若,不为所动,甚至连说出口的话语……都像临死前的任性。
    白发、瘦弱、不在乎生死、无所谓心脏,种种叠加起来,眼前的恶魔倒像已经没多少能活的日子了。
    然而赛克斯却对他恭敬有加,唯有这点令人捉摸不透。
    对于这种人,固然她想效仿大修女以王都教团为要挟的做法,却未必行得通。
    因此再次尝试,祭出特殊的武器,她要从便宜的试起。
    黄昏过后正是日月换班之时,月亮尚没升上来,银发青年又是轻轻一笑。
    在他的眼中,泽卡莱亚身边的两把武器同时冒着灼眼的亮光,那光芒之耀,犹如皎月之辉,泼洒萦绕在少女身边,可她偏偏选了芒弱的那把。
    于是青年张口道:“你提问之前,我也有一个问题。”
    泽卡不喜欢他一直挂着笑,手上的刀收紧些许,已是贴着后颈的皮。
    “不许胡言乱语。”
    “好,”青年举起双手,作出投降的姿态:“我想问,为什么你要用这把小镰刀,而不用那把大十字架呢?明明大的看起来更有威慑力吧?”
    他眼眸亮晶晶的,心中有些小欣喜地想:看来这些天做好人好事是有用的。不然泽卡为什么不像大修女那样,直接拿出大砍刀来对付他呢?她定然是心中对他隐约有了好感,所以不舍得使用厉害的武器伤害他。
    问题既出,泽卡踟躇了。
    此次匆忙之间上山,是为了解真相,并且找到处理黑色黏块的方法。真要理论起来,是她有求于他。
    只是她不擅长求人,适合威胁人。
    根据她的经验,将死之人的面前最好不要提起对方短寿的事,以免欺辱人家,令对方恼羞成怒。
    于是她尽可能拐弯抹角地说:“修道院的姐妹们教过我,对付什么样的…就要用什么样的武器呗。”
    说着她动了动手上的镰刀:“你看这把刀,扣着你的头,严丝合缝,我为什么要多花力气用大的?”
    少女的理由与他念想的完全不同,阿撒兹勒一时以为自己听错,继续问:“我没听懂你的意思。”
    “就是杀鸡崽不能用牛刀你知道吧?”
    “不知道。”
    “就是…你太弱了,你又不是那些魁梧的恶魔,犯不着我用大砍刀。”总不能让她说她不想在一个快死的人身上浪费钱吧。
    修道院的生活确实教会了她,省钱不仅要开源节流,更是每一桩事情都要细心盘算,能省则省。
    何况对方是个恶魔。
    一问一答下,青年双目失神,头昏脑乱。不管怎么听,他都觉得自己貌似……受到了侮辱?
    她认为他弱?所以配不上大刀?
    在她的眼里,区区一把镰刀就够杀他了……
    静谧的院落里,晚风徐徐温度适宜,月亮悄悄开始冒头。这样明朗的柔和月色中,泽卡莱亚见对方突然面色苍白、目光迷蒙,好似受了极大打击的样子,更加坐实了心中的猜测。
    仅仅是说他弱,便能有这么大的反应啊。
    她担心青年会不小心一命呜呼,干脆放下刀,试探道:“你身体还好吧?你觉得不舒服的话我扶你进去。”
    两句话堪比火上浇油,阿撒兹勒腾地站起,振振有词地说:“我是很厉害的恶魔。”
    泽卡怜悯地瞧着青年。
    她懂,身体不好的人嘛……总喜欢证明自己身体不差,样样皆好的。
    在这种怜悯至极的目光中,撒勒觉得自己的人格遭到了毁灭性的侮辱。他深吸一口气,舒缓语调:“我可以证明给你看的。”
    “好啊,”少女当即应下,微微侧身,让开空间,“那你把我的大十字架举起来吧。”
    她的十字架扎得不深,就是年迈体衰者,稍微动一动力气,也必定能把它从土里拽出。
    就是举的话,得费点功夫。
    可是阿撒兹勒却犹豫了。
    ——若他伸手拔出十字架,上面的圣光与他接触时会立刻消散,那好好的武器算是报废了。
    好歹对泽卡来说,这把武器的能量目前足以保命,不能浪费。
    于是他停顿半晌,装似轻描淡写地说:“要不我们换个测试方法吧?”
    “啊,嗯……”
    气氛刹那间尴尬得令两人同时面向不同的方向,避免视线接触。
    对方这样,泽卡唯有跟着装傻:“我来是有要紧正事,以后再说吧。对了,赛克斯在么?我找他有事,你去休息吧?”
    “他不在,你直接问我吧。你前面不是要问我问题吗?”焉了的阿撒兹勒勉强打起精神,一屁股坐回秋千。
    “行,我确实赶时间。”少女倚靠在刀架上,不再含糊,“我想了解所谓的‘真相’,比如我们人类为什么会和恶魔做交易?”
    第一个问题便触及到了核心,阿撒兹勒望着圣光边依旧鲜艳的花朵,不大想回答这个问题。
    他握住秋千绳,漫不经心地说:“大概是一开始有谁与恶魔做交易,大家发现利大于弊,所以纷纷效仿吧。毕竟神嘛,如隔云端,看不见摸不着,谁都不知道在哪,恶魔却是实打实的存在。”
    这番话看似回答了,实际上没回答出什么紧要的点。但这个问题太大,泽卡没想咬住不放,她继续问:“契约是什么?你们为什么要吃心脏?”
    “契约,相当于等价交换,可以用在好也可以用在坏。比如赛克斯提出的,在你有生之年帮你保护洛斯特领区,他的酬劳是你死前把心脏给他。看起来挺公道的是不是?勤勤恳恳为你服务一辈子,代价仅是一颗死前的心脏。”
    “那也只是‘看起来’公道。如果真的公道,今天又怎么会有那么多魔种涌来,又怎么会设立王都的异端署?”泽卡把玩手里的镰刀,反驳。
    “是啊,恶魔的品性不一而同。人类该好好选择结约的对象,且不是每个人类都有结约的资格。”
    “如果每个人都能和恶魔契约,世间恐怕早已乱套。人类可以择选恶魔,恶魔理当可以挑选人类,但这些终究是少数。”阿撒兹勒随风晃起秋千。
    “恶魔理当能够挑选人类……说的好听,你们就是这样祸害16岁的少女的?”
    少女随手抛起刀,明晃晃的刀光刺过青年的眼睛,仿佛下一秒秋千绳就要被割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