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青云睡梦中被枪声惊醒，揉了揉眼睛，发现天才蒙蒙亮。
    就在这时，身侧的墙后忽然传来脚步声。
    他慢慢地拔出匕首，身体靠墙，一步步朝转角处贴近。
    人影出现的一瞬间，凌青云急速出手，匕首却在即将扎中目标的前一刻停了下来。
    “慕容？”
    来者正是慕容狄，两人误打误撞，居然碰到了一起。
    “青云！”孤军奋战这么久，突然见到熟悉的人，慕容狄也很激动。
    “跟着你的人呢？”凌青云朝外面张望了一下。
    “都没了。”
    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闷。
    凌青云拍了拍他的肩膀：“算了，一起行动吧，现在没有时间难过。”
    “好。”
    经过一个路口时，两人都被不远处的打斗声吸引了，一抬头，两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若风，帝茗。”凌青云自语。
    他们的情况并不是太好，脚下躺着两名帝组队员的尸体，此刻正被五名暗魂的人围攻。
    “快，去帮忙。”凌青云立刻动身，和慕容狄朝那个方向奔去。
    陈若风也发现了援军的到来，心中顿时燃起了希望。
    距离在飞速地缩短，只差二十米了，也就是一个加速的功夫，只要凌青云二人加入战斗，局势就会翻转。
    然而死神也在这一刻降临。
    一道黑影从战场上横穿而过，落在陈若风的背后。
    凌青云的双眸不自主地放大，望着陈若风胸前露出的半截沾血的剑尖。
    默森！
    他一直待在暗中寻找着必杀的机会，在这最后时刻，被他找到了。
    “若风！”凌青云嘶吼，一瞬间爆发出常人难以想象的力量，一脚踹飞仓促防御的默森。
    哪怕后者与他实力相当，依旧是倒退十余米，趴在地上喘息。
    慕容狄也疯狂了，冲上去将愣在原地的帝茗拽到身后，一人独战五名暗魂队员。
    或许连他都不敢相信，自己全力爆发之下会有如此实力。
    陈若风躺在凌青云怀里，嘴里涌出大量的血，默森在将剑刺入他的心脏的同时还翻转了剑身，扩大了伤口。
    此刻他连说话都很难办到：“小……茗……”
    “我明白，我明白。”两行眼泪从凌青云的眼角滑落。
    陈若风的嘴角扬起一个微笑，瞳孔慢慢涣散，没了气息。
    “我杀了你！”帝茗突然回过神来，二话不说冲向了默森。
    “帝茗！”凌青云大喊。
    陈若风牺牲前很明显是要自己看好帝茗，现在又怎会让她出事。
    将兄弟的尸体放在地上，加速冲了出去，抢先一步将她拦住，一掌切在其侧颈部位。
    帝茗身体一软，倒了下去。
    “慕容，撤！”凌青云再度一脚逼退刚站起来的默森，把帝茗背在背上，沿原路返回。
    “明白。”慕容狄应了一声，丢下对手开始跑路，一边跑还一边从怀里掏出三个手雷，一股脑全扔了出去：“都给我兄弟陪葬吧！”
    气浪从背后袭来。
    凌青云和慕容狄来不及观察战果，头也不回地向远处奔去。
    一家废弃的工厂中。
    凌青云和慕容狄跌坐在地上，背靠着墙。
    帝茗还昏迷着，平躺在一边。
    战斗到现在，帝组唯一能确定活着的，只有他们三个人。
    气氛压抑的可怕。
    沉默了良久之后，凌青云缓缓抬起头：“慕容，你带上帝茗，撤吧！”
    “青云，你。”慕容狄的内心揪着疼。
    凌青云挥了挥手：“这不是什么托付，你们现在撤退能不能逃出城我也不知道，从城北走，如果能找到车，你们还能有一线生机，如果找不到，可能咱们就得在地狱见面了。”
    “为什么不一起走？”慕容狄刚问完，心中就想到了答案。
    “玲珑在这里，我不会走的。”凌青云淡然地一笑，尽管脸上沾满了灰尘，依旧无法遮盖他这一笑绽放的光彩。
    慕容狄能理解，但他实在不愿意看到凌青云孤身一人去进行那看不到希望的战斗。
    “时间宝贵，趁天还没亮，赶紧走吧，第九十二师已经被我们打残了，对鞍岭的局势不会有多大的影响，至于暗魂，在我死之前，我保证会把他们全部送去见阎王。”凌青云从地上爬起来，杀意涌动。
    “青云，保重。”慕容狄没说那些没有意义还浪费时间的话，背上帝茗，朝着城北方向遁走。
    如果没有帝茗，他会选择和凌青云一起同生共死，战到最后，但陈若风的遗愿，他必须要完成，哪怕前方是一条死路，他也会冲开一个缺口，将帝茗安然送出去。
    凌青云活动了一下筋骨，又踏上了战场。
    暗魂，不死不休！
    城东也陷落了，事实上也谈不上陷落，因为解决掉城东的守军后，第九十二师在这一片的部队根本没剩下多少。
    凌青云说的话还是留有余地的。
    戎国的这支劲旅，并非被打残了，而是快被打废了。
    想必邱南战役落下帷幕后，无论是哪一方赢，第九十二师都将不复存在。
    云国的防线退到了城北，现如今战场上的云国士兵，不足两个营。
    “全力进攻。”伊南科将伤亡名单放在一边不管，下令剩余的两千八百多有生力量，发起了最后的进攻。
    城北，将是最后的战场。
    一道来去如风的身影，穿梭在城北的街巷之中，只要出手，必定会掀起一片血雨腥风，带走许许多多戎国士兵的性命。
    凌青云目光凌厉，一边杀人一边寻找帝组众人的下落。
    挡路者，杀无赦。
    手里握着暗魂队员的佩剑，这是第四把，之前的三把，无一例外全被砍废了。
    他成了戎国部队的梦魇。
    ……
    当太阳即将来到头顶正上方的时候，汉洛听到了自己最不愿听到的消息。
    “报告元帅，四十六师的弹药打光了。”
    “二十三旅也没子弹了。”
    “八十五师阵地失守。”
    “……”
    一系列噩耗纷至沓来。
    汉洛跌坐在椅子上，两眼无神。
    败了，坚持了这么长时间，还是败了。
    十万余人的战线，眨眼之间溃不成军。
    与此同时，戎国的空军也接到了上级的指示，纷纷掉头撤退。
    空中的阻截宣告完结。
    江青玄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一拳砸在桌子上：“命令空降部队，火速支援邱南，快！”
    “青云，撑住啊！”他在心中呐喊。
    ……
    但是凌青云却遇到了极大的危机。
    他刚刚解决戎军的一只小队，还没来得及转身，一把剑就出现在他的背后。
    默森！
    这家伙别的不会，偷袭倒是一个顶俩儿。
    刚才几十名士兵的死活他都不管不顾，只为这一刻必杀，也是一个冷血到极致的人。
    幸亏凌青云反应快，及时地扭了下身体，利剑刺穿了肩膀。
    一击得手，默森就没有选择逃离。
    眼下他的状态比凌青云要好太多了，无论是体力还是受伤程度，都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杀了我那么多手下，你该死。”出乎凌青云的预料，默森竟然会说云国话，之前夜里的那次交手时他还以为这家伙不会呢，当然，说的不咋地，勉强能听懂。
    “哼！”凌青云不理不睬，抢先发难。
    默森冷笑一声，急速闪到其背后，伸手就是一剑。
    此消彼长之下，他的速度已经超过了凌青云。
    后者反手持剑，挡在背后，身体吃不住力向前扑倒，连翻了几个跟头。
    从地上缓缓爬起来，凌青云刚刚跃起，背后又是一阵剧痛。
    一个暗影的队员出现在视线中，走到默森的身后，手里提着的剑还不停向下滴着血。
    真不愧是一个队伍的，都是一个德行。
    凌青云踉跄了两步，自知不是对手。
    好汉不吃眼前亏，先溜再说。
    “追，别放他跑了！”默森立即追了上去，速度之快，甩下那名暗魂的队员一大截。
    后者无能为力，只好放弃跟上去的打算。
    两人一追一逃，凌青云咬紧牙关，无论他采取怎样的方式，默森就像是一个狗皮膏药，粘上了就撕不下来。
    伤势影响了他的速度。
    “嘿，孩子！来这里！”身旁忽然有人喊道。
    或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他一路乱闯，居然来到了前些日子跟他解释养蛊的老爷子的住处附近。
    正是他在呼喊。
    凌青云想也没想，一头扎了进去。
    “快，进屋。”老爷子一看到他的伤势，心惊不已，赶紧推开门将他塞了进去。
    正准备自己也进屋，默森紧跟着赶到，招呼了一声：“嘿，你有没有看到一个人路过。”
    老爷子连连招手，一句话都不说，消失在门后。
    这是邱南的百姓对戎国士兵的普遍态度。
    你打我，我还得给你好脸色吗？
    默森这几天也没少遇到，并不是特别意外。
    刚要离开，他心中一动。
    老爷子的手上，有血！
    默森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冲上去一脚踹开木质的房门。
    凌青云正坐在椅子上休息，见这家伙闯进来，强行提起一口气，冲了上去。
    默森轻而易举地格开他的剑，一脚将他踹到一旁的墙上。
    凌青云只感觉身体好似不属于自己，双手撑地，努力了几次都没爬起来。
    默森伸出右手掐住老爷子的脖子，将其抵在桌子上，面色狰狞，咬牙切齿地吼道：“老东西，你敢耍我！”
    一个七八十岁的老人，怎能受得了，脸色瞬间涨得通红。
    凌青云心急如焚，咬紧牙关，一点一点地支撑住身子，半蹲起来。
    关键时刻，老爷子忽然想起桌上的水杯。
    这是他给凌青云倒的水，刚烧开不久，滚烫无比。
    竭力忍受着强烈的窒息感，老爷子一把端起水杯，浇在了默森的脸上。
    “啊！”
    默森惨叫一声，他也是人，面对这种非人力所能忍受的极端手段，他也架不住。
    更何况开水还进了他的眼睛。
    右手一松，老爷子瘫倒在地，急促地咳嗽着。
    默森在房间中横冲直撞，发泄着自己的痛苦。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凌青云一把捡起地上的剑，整个人扑倒默森的背后，将剑扎进其心脏。
    陈若风是怎么牺牲了，凌青云如法炮制了一遍。
    默森整个人僵住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会是这样一个死法。
    “云国，不是你能踏足的地方！”凌青云猛地把剑抽出。
    默森缓缓倒地，凌青云也支撑不住身体，倒在了地上，挣扎着挪到老爷子的身旁，将他扶了起来。
    “老爷子，你怎么样？”
    “我没事，小伙子身手不错啊。”老爷子倒是淡定，尚未恢复过来，还有心思说笑。
    凌青云露出一个笑容：“谢谢。”
    “你不用谢我，我救你，是因为我儿子也是云国的军人，”老爷子摆摆手：“想必以后我儿子在战场上遇到危险，同样会有人救他。”
    “一定会的。”
    休息了一个小时后，凌青云觉得体力恢复得差不多了，起身和老爷子告别，他要出去继续寻找。
    “孩子，小心啊！”
    “知道了。”凌青云笑着点头，随后消失在转角处。
    战斗再度开始。
    凌青云一人一剑，杀穿了整个城北，依旧没找到萧玲珑的下落。
    他已经忘记了时间，只知道自己必须一路杀下去，直至生命终结。
    人终归不是机器。
    凌青云单膝跪地，手中的剑已然折断。
    身前是三名暗魂队员的尸体。
    他实现了自己的承诺，在这个世上，暗魂就此除名。
    但他的体力同样再度衰竭，这一次，没有时间给他休息，可面前还有二十多名戎国的士兵。
    虽然他们的子弹也都打光了，不过对付现在的凌青云，只需要一记突刺。
    刺刀对准了他的心脏，笔直地扎下。
    “玲珑，你在哪啊？”无尽的疲倦涌上心头，凌青云闭上眼睛，低下头，喃喃自语。
    “醒醒！”
    一声清脆的嗓音顿时让凌青云混沌的脑海清醒了几分。
    玲珑！
    “队长，想不到吧，我又回来了！”慕容大笑着冲向那些戎国士兵。
    “不许睡！”萧玲珑赶紧扶住摇摇欲坠凌青云。
    在他们身后，是数不清的云国士兵，他们都是江青玄派运输机空降过来的。
    慕容狄在城北顺利地找到了一辆车，刚出城没多远，就迎面撞上自家的部队，将帝茗交给医务兵后，立刻赶过来支援凌青云。
    而萧玲珑就是个意外了，她是被手雷炸晕了，倒在死人堆里也无人注意。等到醒过来时战斗已经快结束了，在寻找凌青云的路途中正好碰到了慕容狄。
    接下来的战斗就不需要他们插手了。
    一架直升机落在不远处，江青玄从飞机上走下，来到凌青云身边，伸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乘坐直升机时看到了城中的惨状。
    城东和城北的每一条街都被血染红了，到处都是尸体。
    “慕容，你可曾想过，当初你吹的那一首笛曲，竟是奏出了帝组的结局。”凌青云惨笑一声。
    慕容狄将手里的剑往边上一丢，沉默无言。
    “玲珑，慕容，我们回家。”凌青云挣扎着要站起来，萧玲珑立即将他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架着他往回走，慕容狄跟在他俩身侧。
    微风拂过，三个人的背影显得是那么的萧索。
    凌青云缓缓开口，声音不大，但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从今往后，世上再无帝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