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场上有三秒钟的寂静。
    仿佛等着入筐的篮球落地。
    “砰”得一声，篮球顺利砸到地上。
    连裁判都忘了吹哨。
    霍冉站得角度很刁钻，谁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蹿过去，把球抢了的，防守的人光顾着防她旁边抢想抢球的楚霖了。
    她那个位置实在太好了，弹跳也非常有力，一看就是练过的。
    可篮球队的几个肌肉男压根儿就没防守过她，觉得这么小一丫头，就是派来搞笑的，或者怕输得太难看背锅的，都专心致志得防守着霍明煦和楚霖他们几个稍微专业点的高个儿。
    而霍明煦他们几个为了刚才霍冉全身心的信任，再说球场外那么多妹子看着呢，真的跟打了鸡血似的，愣是坚持了整整十几分钟没让对方进球。
    霍冉成了整个球场上不起眼的，又唯一可以轻而易举地钻空子的人。
    她个头又小，钻进球场队里，跟浑水摸鱼似的，几乎没人关注她的站位。
    所谓一球定输赢。
    就是在对手毫无察觉得时候，骄傲自大的时候，松懈的时候，让他们认清楚，谁才真爸爸！
    要是真是完整的正规比赛，其实也一点儿把握都没有，霍冉才不会傻到去赌。
    她按着大腿两侧，喘着粗气，有些紧张得想。
    “你看到你妹刚才进球的姿势没？太帅了！跟昨天那个……给肖齐手肘那个姿势的弹跳是不是一样……我要被你妹掰弯了！”赵莘莘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想起昨天霍冉揍肖齐那个姿势。
    霍明昕也挺懵的，她跟赵莘莘的注意力都在霍明煦身上，谁注意过霍冉啊，再说她上场的时候表现得太弱了，跟玩儿似的，压根没人关注她。
    “那我们算是赢了？”霍公主还有点傻。
    “当然了，说好了一球定输赢！哇撒！霍明昕，你妹居然在篮球社那群专业球员手下进球了，太牛逼了！”赵莘莘已经开始欢呼。
    站霍明煦的女生们也开始欢呼，谁tm能料到进球的会是霍冉啊，都疯了，叫她的名字：“霍冉！霍冉！霍冉！”感觉都被她掰弯了一样，都没人喊霍明煦了。
    楚霖疯得最彻底，一个健步冲过去，跟旁边的兄弟林骁一起兴奋得把霍冉往天上扔：“妹妹你太给哥哥长脸了！篮球小天后！打脸小狂魔啊！”
    霍明煦还在不远的距离擦汗，见楚霖一口一个妹妹的，心里忽然有点堵，有点想把楚霖那个傻逼的踹远点。
    到底谁的妹妹啊？
    霍明煦还在那里郁闷呢，看见她姐和几个朋友拿着矿泉水冲进来，他心情微妙得好转了一点，伸出手准备接。
    就见霍明昕娇小的身体一阵风似的掠过他，把水递给了被围观的霍冉。
    霍明煦：“.……”
    所以，爱真的会消失……
    霍冉接了一瓶不知道哪里递来的水，缓了缓被楚霖抛的心脏，然后精准得找到了脱掉衣服仍在地上发泄的肖齐。
    她拧着那瓶水，穿过人群，背后林骁他们为了帮她造势，小弟似的，全一块儿跟上。
    “我记得有人说了谁输谁叫爸爸？”
    “你作弊！”肖齐脸色极度难看，挺帅的一张脸，憋得又黑又红。
    “大庭广众的，肖齐，人家霍冉堂堂正正进的球，没犯规，都看着呢！”林骁不爽。
    “输球可不丢人，别输了耍赖才丢人！”楚霖补充。
    “你！”肖齐扬起拳头。
    还是他自己队友看不过去，拉住他：“肖齐，是咱们输了，没什么可说的，按要求，你不能再找霍冉麻烦，昨天的事情就揭过，至于叫爸爸……”他队友似乎也觉得有点说不下去。
    “叫爸爸什么的就算了吧，要不你就叫我哥一声煦哥，以后看到他都恭恭敬敬的，怎么样？”
    霍冉大方得退了一步，她不大太想把肖齐逼得下不来台，否则青川的校园生活平静不了。
    突然被cue的霍明煦还有点愣。
    这是——我妹给我找场子？
    “煦哥，快点儿，咱妹给你收了个小弟。”楚霖不嫌事儿大，乐得羞辱肖齐。
    霍明煦被人推嚷着，面上还很高冷范儿，不情不愿站到肖齐面前。
    其实心里都快得意死了，就有只小人在扭腰胯臀得意得跳舞那种，脸却还要绷着，一副老子见过世面，不缺这么个小弟的模样。
    对面肖齐憋了半天，终于在队友怂恿下，勉强叫了一句：“煦哥。”
    说完飞快溜了。
    刚才拦住肖齐揍人的队友走之前问霍冉：“霍冉，你训练过篮球？”
    霍冉点头，觉得这个人虽然跟肖齐混一起，但是非观还是不错的：“以前我待的地方唯一的娱乐活动就是这个。”
    “怪不得。”男孩笑了笑，“是我们轻敌了，球进进得不错，下次有空一起切磋啊。”男生很有风度得说。
    霍冉笑了笑，不置可否。
    楚霖顺嘴：“妹妹你以前混哪儿的，怎么唯一的娱乐活动会是……”
    话还没说完，突然被霍明煦插了一支冰棍堵住嘴，是刚才喊加油的女生给他的，冻得楚霖泪眼汪汪，直哆嗦。
    “吃你的冰棍，话那么多。”霍明煦丢他白眼，却忍不住偷偷瞟了一眼霍冉。
    霍冉到家里的时候，只知道是从孤儿院来的，从来没听她提起过孤儿院的事。
    但想一想，那种地方，能怎么样呢。
    他以前不关心，因为确实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多出来的家人，霍家人太多了，也太复杂，除了从小一起长大的霍明昕，霍明煦心里把所有人都不怎么排列成为家人的范畴。
    今天之所有跟肖齐约架，是因为肖齐对霍冉所做的一切，都是跟他结下的梁子，他有责任，所以餐厅里看见势单力薄的霍冉，他想都没想就坐过去了，更多的其实也是为了自己的面子。
    但是这会儿在看看霍冉，霍明煦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产生了一点微妙的怜惜。
    霍冉有点黑，没有其它女孩子养尊处优的精致，手上还有薄薄的茧子，一看就经常做家务，刚来霍家的时候，她什么都不懂，会干保姆干的活儿，有一回不经过他同意，打扫他房间，摔坏了他心爱的模型，他还把她吼了一顿。
    后来她就再也没跟他说过话了。
    霍明煦其实有点后悔，想道歉的，但是又觉得很丢面子，一直开不了口。
    然后她又大张旗鼓得追求肖齐，学校里到处都是霍冉丢脸的新闻，她活得像个笑话，霍明煦就更拉不下脸跟霍冉道歉了。
    但这两天，霍冉不仅揍了人，刚才还完美得投了一球，霍明煦又有点‘我妹挺牛’的骄傲。
    霍冉还不知道霍明煦有那么多此刻有那么多的心理活动，她只是想起上辈子，在被陆依凌欺负丢完脸后的一周，霍明煦跟肖齐约了一架，两个人都受伤惨重，霍明煦脸上的伤一个星期没褪，霍冉当时也没仔细想。
    现在想一想，霍明煦上辈子很有可能是为了她打架的。
    霍冉就……
    怎么说呢，感觉有点奇怪。
    毕竟她跟双胞胎一直不太合，转校之后她又住校，几乎没怎么见面说话。
    “谢了。”一码事归一码，霍明煦今天能站她，她也不会不知好歹，霍冉很直接得跟霍明煦道谢。
    霍明煦都不知道该怎么接，少年摸了摸后脑勺，想板着脸装酷，但又怕吓到她，想说点软话，又实在不符合他的人设，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就在霍明煦犹豫不决的时候，霍冉已经迈着腿，直直得往教室的方向走。
    “卧槽，你妹真酷，刚才还哥哥，哥哥的叫得特甜，我怎么忙活了大半天，连个‘谢谢’都没捞到？”楚霖有些傻眼。
    莫名有种被渣女利用了，然后被一脚踹开的赶脚。
    嘤……
    “你忙活什么了，是在场上猴子一样乱窜乱跳，还是赛前不让人家上场？”霍明煦斜眼怼他。
    “球还是我妹自己投的呢！”霍明昕补刀，“你就一张嘴忙活着吹彩虹屁了吧，什么打脸小狂魔，篮球小天后，土死了。”
    楚霖：“.……”md，都忘了两姐弟一样的嘴巴毒。
    大意了！
    结果一群人回教室的时候，发现有人跑腿送了奶茶过来，像是霍冉的同班同学，刚才打球的每个人都有一杯。
    楚霖一下子又觉得霍冉特懂事，咬着吸管坐在霍明煦的桌上，喜滋滋跟他夸：“你妹真甜啊，跟奶茶一样的甜，我有点羡慕了！”
    “这事儿你得回去问阿姨愿不愿意。”霍明煦朝他摊了摊手，然后戳了戳坐在前排的霍明昕瘦薄的肩膀，很自然得把奶茶让给她。
    “你炫耀个屁！”霍明昕正在生闷气，小公主气鼓鼓得，跟河豚似的，瞪了霍明煦一眼，“不喝，拿开，滚！”
    女人的脸就是高原上的天，说变就变。
    霍明煦搞不懂她在生哪门子气。
    霍明昕都快气死了，她刚才喊加油喊得嗓子都冒烟了，也很卖力的好不好？
    霍冉居然买奶茶都没捎上她一杯，拉着赵莘莘吐槽。
    到底还是不是那个崇拜喜欢她，在意她在意得要死的妹妹啊？
    同桌赵莘莘也想不通，最后分析了半天，突然悟了：“你妹妹是不是零花钱不够了？那么多人的奶茶呢！”
    霍明昕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
    毕竟虽然霍奶奶虽然公平，每周给她们的零花钱都差不多，但是霍冉刚进学校，花钱的地方不要太多，她胆子又小，估计不好意思找奶奶要。
    刚才还气闷的霍明昕一下就豁然开朗，又有点心疼霍冉。
    她猛地转过头去，霍明煦正在插吸管，很自然得要往嘴里放，被霍明昕一把抢过来：“你捏捏你肚子上的肉，你配吗？”
    坐在霍明煦桌上的楚霖都看不下去：“我们煦哥标准的八块……”但是被霍明昕的死亡视线射中，楚霖适时得闭嘴，做了一个给嘴巴缝拉链的动作。
    然后他一脸同情得拍了拍校霸的肩：“煦哥，以后找嫂子，咱一定要个温柔乖巧又甜的，兄弟我给你把关。”说完还讲义气得拍了怕胸保证。
    “快滚吧。”被霍明煦笑着踹了一脚。
    “霍明煦，你用微信给霍冉转点钱。”霍明昕戳着吸管，脸趴在霍明煦的桌子上，想了想，忽然说。
    “行。”霍明煦舔了舔牙，没有反对，手指翻微信到一半，突然想起来：“我没有霍冉的微信。”
    “你怎么……”霍明昕脸色一变，刚想吐槽，结果突然发现，她好像也没有，只好把话憋回去，忽然有点闷闷的。
    他们两个一直嫌弃霍冉丢脸，根本不想跟霍冉这个便宜妹妹产生任何联系，所以从来都没加过霍冉的微信。
    但是现在两个人的心理都发生了一些变化。
    没有嫌弃，甚至还有些小骄傲，以及心疼。
    双胞胎互相看了一眼，仿佛都从彼此眼中读到一丝被打脸得尴尬，于是又飞速得转移了视线。
    霍明煦的手机突然震了震。
    是手机短信。
    他拿起来一看，沉默片刻，忽然说：“霍冉给我发短信。”
    霍明昕顿时有些说不明道不清的醋意，一把抢过手机：“她为什么是给你发不是给我发？”
    结果依看清短信内容，霍明昕的醋意瞬间不翼而飞。
    短信上写的是：“你每次被老师叫请家长的时候，一般怎么应付？”
    划重点：每次！
    哈哈哈，霍冉一定觉得霍明煦天天惹是生非，对请家长这种事驾轻就熟吧。
    是啊，理论上来说谁能比霍明煦这个学渣更熟悉被请家长的流程呢？
    这种无形的嘲讽真是最能直击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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