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阿宝睁开眼,从地上坐起来。
她的身体有些沉重,光只是抬起手就很吃力,与她之前的轻盈大不相同。
在她的身体上四处布满了擦伤和血痕,夏日的轻薄衣裳也破了多处,都是从山崖上摔下来,被树枝和石头划出来的痕迹,原主夏宝珍就是后脑勺砸在石头上,才断了气。
“你没事吧?”夏宝珍飘在半空中,望着阿宝的眼神十分复杂。
她用这具身体活了十九年,如今却成了别人的,哪怕是她在她同意下做出的交换,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阿宝从地上站起来,蹦跳了几下,逐渐适应了这具新身体。
她是上古大能飞升后留下的福地孕育出来的精灵,拥有超强福运加持,可偏偏被福地束缚,无法离开。数百年来,阿宝一直在找寻能够离开福地的容器,却碍于地处偏僻处,无人经过而不得成功。
原主夏宝珍命途多舛,出嫁前爹不疼娘不爱,为了一百块彩礼钱将她赶到婆家,结婚当日丈夫就被部队召回出任务,没多久传来噩耗说他光荣牺牲。她不仅成了寡妇,还是村子里有名的扫把星,贺家人撑不住闲言碎语,想将她送回娘家,多亏了公公心善,她才能留下来。
被确诊了肺痨的公公日日咳嗽,夏宝珍决定上山采药,可药还没采到,就碰上了喝醉酒的陈家明对她耍流氓。他家是村子里的富户,不是大队干部就是县城正式工,全村人都不敢得罪,夏宝珍怕被占便宜又怕得罪他,只能没命的跑,结果失足跌落山崖,一命呜呼。
可以说她的人生就是一出悲剧。
夏宝珍丧命以后,心中的怨气太强,只想着报复,险些成了怨鬼。
好在阿宝察觉,拦了下来。
“你就待在福地里,对你很有帮助。等我替你解决了陈家明,这具身体就是我的了。”阿宝作为应气运而生的精灵,极看重因果。
只有等夏宝珍投胎去了,这具身体才算是她的,目前不过是借用,限制多多。
夏宝珍不敢多说什么,她有些畏惧眼前的这个看似无害的少女。
阿宝随手一指,半空中裂开一道缝隙。
透过缝隙能看到里头的青山绿水,那是福地空间。
夏宝珍顺着缝隙飘进福地,里头充斥着的浓郁灵气让她有一种浑身暖洋洋的感觉。
阿宝再一挥手,裂缝就彻底消失。
就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她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没过多久,除了很深的血痕还留下些浅浅的口子外,她看起来无比的健康,很难想象就在几分钟前,人还断了气儿躺在地上。
阿宝有了身体,能离开福地,迫不及待地去采夏宝珍原先要的草药。
她是福地孕育出来的精灵,福泽深厚,在福地里还感觉不出来,一出了福地,那自身加持的福运就挡也挡不住。
旁人都不大好找到的草药,她不过是走了几步,就采了一大篮,回到贺家的时候,天都还没黑。
“婶婶羞羞,跟人打架,衣服都破了。”大伯的儿子贺立安今年不过五岁,平日里就喜欢跟别家的小孩子嬉笑打闹,衣服时常东戳一个洞,西划个口子,没少挨家里骂。
他正蹲门口玩石子呢,抬头就看见二婶夏宝珍手里挎着个竹篮,衣衫褴褛地朝家走来,顿时有种翻身做主人的兴奋,冲进院子里告状。
“什么打架?”李月芳从厨房窗户里探出头来,她年纪大了,有点耳背。
“婶婶跟人打架喽,衣服都打破啦!”
小孩子童言无忌,李月芳可是人老成精了,当即脸色一变,丢下手里的铲子,随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水渍,就跑到院子里跟阿宝打了个照面。
回来前,阿宝路过一个池子,把身上的血污洗了洗,到家的时候,干的差不多了,只是划破的衣服无法恢复原样,身上照旧是有些口子还没愈合,看起来十分狼狈。
“宝珍啊,你、你这是怎么了?”
李月芳上下的打量阿宝,脸色不太好看。
他们家在村子里的闲话已经够多了,不能再出事儿了。
“爸咳嗽的厉害,我就想着去山上摘点鬼钗草回来给他喝喝看,想着万一有用处……没留神脚底下,踩空了摔到坡下面,把衣服给划烂了。”阿宝瞥了李月芳一眼,见她不说话,眼圈立马红了,“妈,是我不好,做事情笨手笨脚的,糟蹋了这身新衣服。我再补补,还能穿的……”
这年头谁家都不富裕,哪怕贺家在村子里算是日子过得不错的,每个人手里也就三四套衣服,夏宝珍从家里被撵出来的时候,什么都没带,连衣服都是嫁进来前,贺家给她量身刚做的新衣裳,虽然不多,但布票跟钱可都实打实的花出去买的好料子。
李月芳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端倪。
夏宝珍进贺家门虽才二个多月,但为人胆小不擅说谎,她是心里有数的。
自己伤成了这样子都不抱怨,还担心一件衣服破了挨骂,也是个可怜孩子,李月芳心软了几分,上前拉住阿宝的手腕,“衣服有什么要紧的,大不了再去做一套,人摔坏了我怎么跟你妈交代,屋里正好还有点药油,是老大前回去县里带回来的,抹点好得快……”
李月芳翻出药油,才想起来厨房还在煮东西。
“你磕哪儿了就都抹抹,姑娘家皮肤细的很,可得注意些。”说完就又风一样地回了厨房,屋里就剩下阿宝。
她随手在显眼的地方涂了点药油,并不太在乎伤口。
要不是怕贺家人怀疑,这点伤口也早恢复了。
她抱着摘回来的鬼钗草去后院,不能叫贺家人看出这身体换了芯儿。
上回夏宝珍偷听到贺家的人商量着要把她送回娘家,其实就是李月芳和贺荣春在屋里说的话。
贺家几个儿子都孝顺,虽说老大贺成光已经成家了,但平日里要拿什么大主意,只要跟自家没什么妨碍,都听两老的意见,像这种事情,要是两老决定了把夏宝珍送回去,他们都不会多说什么。
公公贺春荣从前年就开始陆陆续续咳嗽,去年更是咳得人心慌,趁着年前送到县里去看医生,说是得了肺结核,也就是以前人说的肺痨,回家以后捂着消息,深居简出,平日里很少跟人来往,对外只推脱身体不好,也没人多嘴说什么。
只不过这病,还是有几率会传染,哪怕嘴里说着不在意,家里人但也还是有意无意的疏远,除了李月芳,贺春荣平日几乎没见旁人。
夏宝珍一嫁进贺家,丈夫贺成明就没了,为了留在这里,她小心翼翼地讨好所有人,特别是在偷听到那夜公公替她说话后,更是尽心,一点不在意会不会传染,倒是替李月芳减轻了不少负担,送她回家的事就暂时搁置了。
夏宝珍话不多,但勤快,如今阿宝成了她,自然不能有太大出入,因此还是手脚勤快地去晾晒了鬼钗草,免得夏天闷热,捂的发霉。
后院搭了个牛棚,养的是一只母水牛。
老大家的媳妇刘小梅生头胎的时候,受了惊吓早产,母体没奶水,孩子身子也弱,为了给娃儿补身体,李月芳咬了咬牙从别处买了只刚产崽的水牛,日日挤奶。
水牛奶营养丰富,喝了一年多,把娃儿喂得又白又胖,母水牛就这么留下了。
往年都会把母牛牵出去配种,生了崽卖给其他家,水牛奶留着跟别家换东西。
但今年怪得很,前段日子刚生的牛崽拿去卖了五块钱后,这母牛就变得病恹恹的,日日趴在地上,也不叫唤,连草都吃的比平时少,本该是产奶的时候,也挤不出多少奶水,把李月芳给愁的生气,嚷着要宰了它。
阿宝晒完了鬼钗草,走进牛棚。
里头又闷又热,还充斥着一股牛屎味,边上堆了半人高的杂草,水牛趴在一边,兴致缺缺地把头埋在胸口,合着眼睛休息,察觉到有人进来,微微睁开眼睛,见是阿宝,突然来了精神,哞哞叫了两声。
那声音别提多委屈。
阿宝并不嫌脏,伸手摸了下母牛黑褐色的脑袋,后者也乖巧的让她抚摸,要被贺家人看见,绝对惊掉下巴。
这头牛看着病恹恹的,但很讨厌人靠近,家里除了喂它的李月芳和刘小梅,其他人靠近都可能会发疯,有次差点还顶伤了贺成光,把刘小梅气的两天都没喂它吃草。
“不要伤心了,有机会带你见你崽。”
母牛瘦的骨头都凸出来了,看着怪可怜。
阿宝倒了点福地的灵水在牛棚的凹槽里,听到屋里有人叫她,拍了拍手上的灰转身进了屋。
晚饭的时候,老大家的媳妇刘小梅说,“您跟爸年纪大了,成明以前在的时候,每个月都会往家里寄30块钱,,现在成明不在了,宝珍当媳妇的也该替成明尽尽孝心了。”
刘小梅嫁进来有几年了,又生了长孙,在贺家自然能说上几句话。
之前有想着把夏宝珍送回娘家,自然没让她下地干活,但如今这念头暂时是打消了,既然吃住在贺家,也总不能不干活,外边说闲话的多,躲家里也不能少听,还不如出去干点什么,赚点工分。
“我也是这么想的,一定争取每个月赚三百工分,不给家里丢脸!”
阿宝一说完,刘小梅就笑出了声。
“三百工分,成光一个大男人,没农忙的时候也就三百来分,咱们女人家能赚二百就算好的。”不过夏宝珍是个老实本分的,既然这么说,就肯定会勤恳干活,刘小梅听着,心里多了几分好感,忍不住多提点了几句。
“你明儿下地要注意,多干少说话,吃点亏没啥。老陈家的孙红英是咱们大队的记分员,心眼小又记仇,可不能得罪她,不然苦干半天工分都给你扣没喽。”
阿宝大口扒拉着稀饭,点了点头。
这孙红英不就是耍流氓的陈家明那护短的妈?
果然冤家路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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