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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拉小手一起走

      唐昭道:“身为一名社员,连工分都不惦记,那还叫追求进步吗?”她瞥了眼李东来两个:“就连他俩都知道抢工分呢。”
    当着沈晏清的面被挖苦,刘媛媛觉得很没面子,争辩道:“我们是公平竞争,只不过是技术不如你而已。”
    唐昭挑了挑眉:“你们技术当然不行,这手艺得师父手把手教,你俩胆子多大啊,偷学几次就敢拿李家村做实验。”
    李大队长脸又青了,唐耀祖频频给唐昭使眼色让她少说几句,姑娘当然假装没看见。
    哦,正牌刷墙部队不派,派来俩招摇撞骗的,老李觉得气儿又不顺了,继续找茬:“虽然你们同意包赔损失,但是这墙有皮没毛的,要在大队部杵这么长时间,谁看了不难受?我们的社员来办事,心情能舒畅么?老唐,这你也得给我个说法。”
    唐耀祖一看,诶呀妈呀,本来都解决得差不多了,大花轻轻巧巧几句话,我又得割地赔款。
    沈晏清心里暗笑,唐昭故意给唐耀祖上眼药呢。不过这事,总要妥善解决才行。他想了想说:“这么着吧,李家村有个全县闻名的女拖拉机手,这次领导视察还重点表扬了。这面墙我们不画风吹麦浪,画一台红色拖拉机,女机手英姿飒爽坐在上头,您看怎么样?”
    李大队长一拍大腿:“好,太好了!有李家村特色!”紧接着,他又问了一句:“沈知青,那拖拉机后面还能画上麦浪不?”
    沈晏清笑着点头,这位大队长对麦浪是有多执着!
    老李终于满意了,唐耀祖松了口气。关键时刻还得是沈晏清,不管大花怎么捣乱,他都能给圆回来!唐耀祖看了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李东来,后悔自己怎么就信了他的邪,放着沈晏清这么优秀的青年不用,省那几个工分够干啥的,这不是贪小便宜吃大亏吗。
    像李家村和大旺村这样的村子,一村就是一族,遇事心齐着呢。这种事情处理不善,引起械|斗都可能。前些天就有两个村因水库放水打起来,现在想想还心有余悸。
    李东来低着头,尽量减少存在感,唐耀祖越想越生气,“这会儿雨没那么大了,李知青,你俩把墙给戗一戗,整不干净别回村!”
    刘媛媛回头看了看墙面,不免感到绝望,这得干到啥时候去?还顶风冒雨的!她泫然若泣望着沈晏清试图求救,但沈晏清根哪会给她眼神?此时正琢磨小唐同志会不会感冒呢。
    唐耀祖大手一挥:“老李,我们先回村了,内俩知青先放你这儿。”
    李大队长送他们出大队部,没好气地说:“内俩我可不敢恭维,李知青跟我说我们村广播员不行,又问我需不需要小学老师,还说李家村气氛好人朴实,你品,你细品。”
    唐耀祖品出来了:“他这是想上天!行,我让他趁早回猪圈!”
    返程的时候雨小了些,至少不一个劲儿往脖子里灌了。沈晏清扶唐昭上拖拉机,小唐同志想起来的时侯路上发生的事,心又不受控制,噗通噗通跳个不停。她强迫自己回归理智:千万不要自以为是,更不能有什么遐思,当时雨太大,他只是发扬风格帮忙挡个雨罢了。已经被他拒绝过一次,怎么能不长记性呢?
    这样一想,她便学着唐耀祖的样子窝在最后面,扶着栏杆缩成一团。
    沈晏清瞧在眼里,心道:就知道是这样!刚才在拖拉机上挺小鸟依人的,雨小了就翻脸不认人了,看看这模样,真是恨不能把距离拉到最远。
    殿下心里叹息,感情这东西真是玄妙,把不该说的都说完,才发现曾经以为绝不会发生的,竟然不期而至了。
    唐田野回头道:“沈知青,我也争取当优秀拖拉机手,到时候也在咱公社墙上画个我呗?大队长要是不让画,我就自己买料,你在我家墙上画。大队不给你们工分,尽管从我这儿挪。”
    沈晏清笑道:“行啊,没问题。”
    唐耀祖道:“唐田野你还学会两边敲击了?你要是真当上优秀拖拉机手,我怎么也能给你找面墙!”
    其余三人都没吱声,心里都在腹诽:那叫旁敲侧击,大队长这成语,还得加强学习呀。
    唐耀祖跳上拖拉机,看着唐昭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花啊,这雨的方向没变,但是拖拉机往回开,咱们就不能在车尾了,跟叔上车头那边去。
    唐昭赶紧跟过去,沈晏清无奈,只能自己坐在一旁。
    拖拉机开起来,唐昭抱怨道:“叔,你非让我来干啥?我来也没用,都没说几句话。”
    “那哪能呢,你一来,老李都没那么生气了。你既是给叔解围的,又是给叔拆台的。”
    “谁叫你不够意思,他俩要刷墙你就答应啊?”
    “行,叔错了,叔目不识丁,光计较眼前。”
    “叔,你要说的是不是目光短浅?”
    “啊对对,目光短浅,鼠目寸光,井底之蛙,是这个意思不?”
    唐昭竖起大拇指:“叔你又进步了。”
    回到大旺村,唐田野在路口把唐昭他们两个放下,唐耀祖道:“雨衣和靴子你俩先不用还,去县里的时候好带上。”
    唐昭答应一声,拖拉机突突突地朝大队部开去。
    之前的雨太大,路面上积了不少水,跟泥混在一起,颜色不可言说。每走一步雨靴都会陷在泥里,最浅处也能没过脚脖子。
    唐昭迈了一步,由于雨靴大,差点儿把脚带出来。她有点不太敢动,沈晏清笑着朝她伸出手:“来。”
    唐昭的脸立马又红了,“来什么来?”
    “路不好走,别摔了。同乡情,你懂的。”
    虽然左近没人,虽然夜幕低垂,但就这么拉上去,需要很大勇气。唐昭心里又在碎碎念:万一被人看见,就成了处对象。我平素端庄自持,怎么能背这样的名声?
    沈晏清见她犹豫,轻笑一声道:“这么大的雨,村里人都在家猫着呢。”
    唐昭闻言,慢慢探出手去,刚碰到他的指尖,犹豫着又想往回缩,被沈晏清一把拉住。
    他轻舒一口气,又小又软,跟想象中一样。
    她反倒不纠结了,罢了,殿下的手真暖,牵一下不亏。
    一路上两人各怀心事,都没说话。到了家门口,明明是恋恋不舍地松开手,却又做出“我没事,我不贪恋,反正他(她)也不在意,这只是革命友情”的姿态。
    虎子和三花早就等急了,见他们回来马上开饭。沈晏清怕唐昭感冒,催促她换了干衣服。至于他自己,刷墙的工装都在这边洗,一半行李都搬来了,那是真不缺衣服换。
    吃过晚饭,沈晏清去灶间煮了姜汤,又让姑娘用热水泡脚。他自己打了水,把两套雨衣雨鞋里外都刷了一遍,在灶台边找了妥善的位置挂好。
    “不知被谁穿过”这件事,不止唐昭嫌弃,他自己也一样。
    回到知青点,一推门就发现不对劲,地上摆了大大小小四个盆,棚顶漏下来的雨叮叮当当奏着交响乐。室友袁磊挠挠头,无奈极了:“都漏雨,他们屋也漏,但是咱们这儿漏得更严重,咱俩今晚不用睡了。”
    沈晏清抬头看了看棚顶,也有些发愁:“现在是雨季,这么漏下去不是办法,回头跟大队长说一声,等天晴了给咱们修修棚。”
    袁磊从地上端了一盆水泼在屋外,叹道:“不是大通铺就是水帘洞,太艰苦了,咱俩啥时候能回京市啊?”
    “你先想想怎么把眼下的日子过好吧。”
    “我想有什么用,你有好事也不带着我。”
    “你是个大人,又不是我们虎子。”
    袁磊气哼哼的:“你就把我当虎子呗,等天晴了,我再整两条鱼拎大花家行不?”
    沈晏清淡淡道:“你想都别想。”
    袁磊摊手:“看吧,又说让我想,我认真想了你又不让想,我也只能在这儿说说绕口令了。对了,刚才李东来他们回来,刘媛媛在屋里好一顿哭。村里消息传得快,都知道他俩刷墙刷砸了,让大队长留在李家村戗墙皮。他们抹的墙面应该比豆腐渣强不了多少,这么快就整完了。”
    说完,又端起一个小盆,拉开门把水泼到外头。
    这头为漏雨发愁,那边虎子和三花在为姐姐担心。
    “二姐,咱姐咋滴啦?怎么趴着不动了?”
    “没不动,那不搂着胖胖在那儿薅猫毛的吗?”
    “沈知青刚走,咱姐就回屋躺着了,连督促我画螃蟹都忘了。她是不是病了?脸红扑扑的,能不能发烧啊?”
    三花一听,蹭蹭几步走进东屋,右手搭在唐昭额头拭了拭,不烧。她又赶紧出去,告诉虎子说:“放心吧,没事儿。姐也不是纯趴着,是翻过来调过去的,怎么说来着,对,五脊六兽。咱俩声音小点,别打扰咱姐发呆。”
    等虎子画完五十只螃蟹,三花又去瞧了几眼,“应该没啥事儿,这会儿给你绣窗帘呢。”
    虎子乐得直蹦,也趴门口偷看,然后告诉他二姐:“姐姐笑眯眯的,跟喝了蜜糖似的,心里肯定老愿意给我绣窗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