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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李云深拿了毛巾直接塞到秦云柔手中:“你该不会是以为我要伺候你洗漱吧,你倒是想的挺美!”
    李云深说完,也不等秦云柔反应,抬了白底长靴,转身便出了房间。
    也不知李云深是和教司坊鸨母如何交代的,待到秦云柔洗漱之后,便被领着从后门出了教司坊。
    当秦云柔走出雕花的圆形拱门时,只觉浑身上下都松了口气。
    虽然,她也不知道,跟着李云深进了国公府,日后会是个什么光景,可如今,小妹总算平安无虞的去了百丈寺,自己也不用继续呆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教司坊,到底,也算是暂时安全了。
    李云深从下属手中接过黑色大氅,披到秦云柔的肩上。
    这大氅是皇宫御赐的,上头绣有皇室的图腾徽章,李云深比秦云柔高出半个多头,于是,这大氅也长得拖到了地上。
    李云深拉住大氅的两个系带,低头的时候,恰好撞上秦云柔抬起眸子看向自己的,三分诧异,七分不解的目光。
    李云深被秦云柔看的有些不爽,便丢了细绳给秦云柔,命令道:“自己系好。”
    “哦。”秦云柔颔首,雪白干净的手指乖乖巧巧的系着红绳,长长的睫毛遮住眼睛,娇俏的鼻头被冻的有些发红,嘴唇微润。
    她这般听话乖巧的样子,令李云深看的很是舒服,刚才那点子不爽,瞬间便烟消云散了去。
    耐心等着秦云柔系完大氅的拉绳后,李云深拉过身边两匹骏马的缰绳,同秦云柔说道:“没有马车,你便与我一人一匹,骑马回府罢。”
    淮安侯府落难前,秦云柔倒也参加过各大世家的宴请,有时候玩蹴鞠,有时候比骑马,她蹴鞠玩的尚可,但这骑马……
    秦云柔去看那骏马,只见骏马掀起两只健壮的前蹄,又威猛地同她打了个响鼻。
    “……”秦云柔。
    李云深端详着秦云柔退缩的神态,阴阳怪气道:“我看你往日在世家的宴请上,和你那小竹马的未婚夫,骑马骑的挺溜啊!怎的到了我这里,便不会了?”
    秦云柔垂首,卫池哥哥给她挑选的马匹,都是北疆特产的小矮马,她不爱骑马,只是念及卫池哥哥的苦心,便偶尔骑过那么一次而已,怎的……就被李云深给撞见了呢?
    李云深见秦云柔低头思索的娇美模样,他几乎立刻便想到她思索的人是谁,当下便很不是滋味,连着语气也染上酸味:“瞧给你吓得!不敢独骑便与我同骑一匹,我会仔细护着你,确保你的安全,这下总是可以了罢!”
    说罢,李云深便翻身上马,又拉过秦云柔的小手,把她拉上马,拉进自己怀中。
    第10章 010
    秦云柔被抱上骏马后,李云深便勒紧了缰绳,催动马匹朝前行进。
    红棕色的骏马在城西十丈宽的大街上前行,这马是御赐的汗血宝马,体态轻盈,脚力极好,也是李云深日常最爱骑的一匹。
    大约是习惯了主人策马奔腾的速度,又见着此刻大街上的路人和小贩并不多,骏马好几次都试图加快速度,按照主人以往的速度奔驰,却是每次都被李云深勒住缰绳,控制下了速度。
    骏马在大街上缓慢地走了二里路,李云深的俊眉却慢慢地皱了起来,语气也跟着不善道:“做什么扭来扭去的,你若是摔了下去,我可不会救你!”
    “不是的……大人。”秦云柔娇小的身子裹在黑色的温暖大氅里,她探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脸蛋红扑扑的,连着眼眶也是微微发红:“我……这马走路时候一颠一颠的,弄的我不太舒服。”
    李云深不耐烦道:“我已经走得很慢了。”
    “我知道。”秦云柔点头:“大人体恤我,已经把速度放的很慢了。可我…”
    秦云柔说着,脸色红的仿若可以滴出血来,声音也跟着低了下去:“我真的不太舒服……”
    李云深皱着眉头,回忆了下昨晚,他虽然血气方刚又有些亢奋过头,可应该是没有弄伤她的……吧?
    “那我再骑慢些。”李云深无奈道。
    “谢大人体恤。”秦云柔回道。
    “嗯。”李云深。
    可以说,李云深自从八岁学习骑术以来,从未骑的如此缓慢过,甚至,这速度慢的连骏马都好几次打了响鼻,试图同他的主人抗议。
    但,抗议无效。
    李云深的近侍周茂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他几次抬头,疑惑地看着前头的主子,双手也努力的控制着缰绳,不让自己的马匹越过前头的马匹。
    可有时候,慢比快更难控制,周茂好几次眼见着就要超越了前头的李云深,便卯足劲的勒紧缰绳,硬生生把速度控制到了最慢,连着他勒缰绳的手背,都急的凸起了青筋。
    更可气的是,教司坊位于城西,而国公府则位于城东,大安国建国百余年来,已经把京都城池修建的恢弘壮阔,便是从城西驾马到城东,都要至少半个时辰。
    而现在,李云深抱着秦云柔,用比行人走路还要慢的速度驾马,周茂苦恼地按着额头替他家主子担忧,也不知能否赶在午膳之前,抵达国公府。
    足足的两个时辰。
    连着周茂都诧异于自家主子的耐心,虽说主子查案的时候,也是耐心十足的,可平时却有些急性子,更不喜欢把自己宝贵的时候浪费在任何无用的事情上,今日,竟是花了两个时辰从城西骑到城东,当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啊!
    眼见着国公府黑色的宽阔匾额越来越近,李云深难得好脾气的同怀中的秦云柔介绍:“这便是我家了,以后,也是你家,可明白?”
    “明白的。”秦云柔颔首应下。
    “嗯。”李云深勾了勾唇,嘴角压着笑意,可眼中却是含笑的。
    李云深贵为大理寺卿,有时候碰到棘手的案子,便会在大理寺旁购置的别院住下,只有休沐或者不忙的时候,才会偶尔回国公府。
    今日正值李云深休沐,长公主提前算好日子,便安排了周嬷嬷和林嬷嬷等在国公府的大门口。
    晌午之时,厨房那头已经来询了好多次,因着嬷嬷们始终没有等来李云深,便只能让厨房先把饭菜热着,等着少主子归来后,才可开膳。
    左盼右盼的,好不容易在未时三刻,才终于盼到了李云深。
    周嬷嬷眼尖,打远便看见了坐在马上矜贵英俊的少主子,便激动地同身旁林嬷嬷道:“快看,世子爷回来了!”
    林嬷嬷比周嬷嬷大出五岁,已经是四十五的人了,是长公主当年出嫁的时候,从宫廷里带出来的,也是跟在长公主身边伺候最久的,可谓是忠心耿耿。
    她虽然眼睛没有周嬷嬷好使,可是在定睛看清楚后,原本因着世子爷归来的笑容,却在瞧见世子爷马上还坐着个女子的时候,那笑容便很快的淡了下去。
    周嬷嬷这会儿也瞧见了,便皱眉同林嬷嬷问道:“世子爷向来最讨厌女子碰他的爱马,怎的……如今还坐上了?”
    林嬷嬷老沉的目光一顿,倒是没有回周嬷嬷的嘴,而是领了身后的两个守门小斯,朝李云深停马的方向迎去。
    这会儿,林嬷嬷脸上已经恢复了笑容:“世子爷可算是回来了,真是叫嬷嬷好等,长公主殿下一早便吩咐厨房备上你最爱吃的酒席,这会儿都在膳房里热着呢!便是等着世子爷回来一道吃。”
    李云深从马上翻身下来,同林嬷嬷礼貌了一句辛苦,便没有再看她们,而是抬了双手朝着秦云柔的方向,勾唇道:“跳下来。”
    秦云柔有些怕高,可看着李云深鼓励的眼神,还有他那双朝自己张开的有力臂膀,到底还是信任盖过了惧意,便果真从马上跳了下来。
    李云深很轻易地便接住了她,又把她缓缓放到地下:“可还稳当?”
    “稳当的。”秦云柔回道:“谢大人了。”
    “不必如此客气。”李云深上下打量秦云柔一遍,见她气色比晨起的时候好了许多,这才松了口气。
    同嬷嬷一起来的两个小斯已经等候多时,李云深和周茂分别把缰绳交到他们二人手中,两个小斯一人牵着一匹骏马,这便朝马厩走去。
    林嬷嬷见李云深的目光这会儿还黏在那不知来历的美貌女子身上,便赶紧上前一步,同李云深道:“世子爷,已是未时三刻了,长公主殿下还在花厅等着你一道用膳呢!”
    李云深是独子,母亲虽是贵为长公主,可在生他的时候大出血,虽然后来平安产下李云深,可自个儿的身子到底亏损的狠了,便再也无法生育,镇国公李显对妻子情深,也未再纳偏房,这便偌大的国公府,只有李云深一个少主子。
    李云深打小对母亲感到愧疚,虽不至于言听计从,可却是极孝顺的。
    这会儿听得林嬷嬷说母亲为了等他,连着午膳都没有用,到底生出些懊恼来,便拉过秦云柔的手,跟在林嬷嬷身边,朝用膳的花厅疾步而去。
    秦云柔虽然气色恢复了不少,可两腿到底是酸痛的,尤其是小腹,更是酸胀难消,这下被李云深有些粗暴地扯着往前大步的走,好几次都跟不上对方的步子,又因每每踩到过长的大氅下摆,差点摔倒。
    好在,每次李云深都及时扶住了她。
    秦云柔解下大氅递到李云深手中:“大人,这大氅太长了,走路很是不便。”
    “嗯。”李云深收回大氅,握着秦云柔的手问:“可会冷?”
    “走得快些,便不冷了。”
    国公府很大,花厅在前院,是做用膳的场所,但是从正门过去,也是要走上一时半刻的,秦云柔跟着李云深穿过好几条红漆长廊,又过了前院的亭台水榭,下了石桥,这才入了花厅。
    花厅雅致,垮过一尺高的门槛,这才进到里面,四周摆台上都是精致的小盆景,中央搁着个梨花木的八仙桌。
    长公主安容见到宝贝儿子回来,眼睛慈爱的弯起,她身子骨孱弱,便是由林嬷嬷搀扶着,走到李云深跟前来。
    “母亲下回可别等我用午膳了,我若是归的晚了,母亲就先用膳,待我回府自会去养心院给母亲请安。”李云深放开秦云柔的手,双手扶了长公主安容的手肘,扶她坐回八仙桌旁。
    长公主坐下后,便令人让厨房传膳。
    很快,八仙桌上便被摆了满满一桌子热腾腾的菜,都是李云深日常爱吃的菜,也都是冬季的时令菜,有鹅肫掌汤齑,鸳鸯炸肚,羊舌签,猪肚假江鳐,丝鹅粉汤,玲珑时蔬,四喜乾果等。
    长公主亲自替李云深布菜:“自从你升了大理寺卿后,公务比之前更是繁忙,连着每月六日的休沐如今都只剩下四日了,你从小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的,对这食物最是挑剔不过了,为娘总担心你吃不惯外头的菜。”
    李云深眼看着小碗里已经被母亲夹的快满出来的菜,便赶紧出声阻止:“够了够了,娘要是再夹下去,我这碗怕是要撑破了!”
    安容被儿子逗的发笑,李云深见气氛好了些,便同安容道:“娘,我今日带了一个女子回来。”
    安容朝秦云柔站的方向瞥了一眼,收了脸上笑意道:“刚才你一进屋,我便看见了。”
    “她是……”李云深准备介绍一下,却被安容意外地打断了。
    “前淮安侯府的千金,以往官家宴请的时候,见过几回。”安容情绪不明地说完,便又道:“食不言寝不语,用膳吧。”
    李云深吃了几口菜,眼角余光瞥到秦云柔站在角落里,大约是刚才走的太过急了,她这会儿雪白的额头和小巧的鼻头上都沁了汗珠,也不知是肚子饿了还是怎的,李云深见秦云柔伸出右手握成一个小拳拳抵在腹部,模样似乎有些难挨。
    李云深当即搁了筷子,再也克制不住的同安容道:“母亲。我今日要纳个通房丫鬟。”
    第11章 011
    “怎的?平日里怎么给你塞都不要,今日竟是自个儿想通了?”安容说罢,优雅地搁下筷子,又从林嬷嬷手中接过簌口水,认真簌口之后,便用丝帕慢条斯理地擦着嘴。
    “嗯,儿子想通了。”李云深应下,在长公主面前罕见的带着点强势问:“母亲可是许我?”
    安容搁了帕子,同李云深笑道:“你人都领回来了?还问为娘许不许?”她虽是笑着的,可那笑容却不达眼底。
    李云深故意忽略安容话里的意思,说道:“娘如此说,那儿子便当你是许了。”
    安容先是一怔,到底没料到李云深会这般同自己说话,不过,她素养极好,保养得宜的脸上也没见丁点怒意,倒是如同往日一般,泰然自得的接过大丫鬟司琴递来的净手帕子,边擦着养尊处优的玉手,便随口说道:“这入了教司坊的罪臣之女,要是入了国公府,怕是圣上知晓,会有些意见罢。”
    “昨个夜里,儿子已将此事写了文书禀给舅舅,舅舅那头也是同意了的。”李云深回道。
    安容听罢,神态一顿,甚至险些失了刚才的镇定,不过,两息的功夫便平息下来,用下巴尖儿睨了角落里站着的秦云柔一眼,这才道:“看来,你是蓄谋已久。”
    正所谓知子莫若母,李云深被安容猜中,倒是不惊不藏,点点头道:“娘说是便是了,那便就这么定下了。”
    安容见事情已经没有转圜,便顺了李云深的心意,说道:“即是收了通房,便给这丫头赐个名字,若是还用之前的名,怕是不吉利的。”
    “好。”李云深见安容允下,心情大好,这便抬手朝秦云柔招了两下:“丫头过来!”
    秦云柔原本在角落里站着,她双腿酸痛,小腹也痛,早膳时候胃口不好,也就被李云深逼着勉强喝了两口牛乳,这会儿胃里正翻江倒海的疼着,听到李云深唤她,便反应慢半拍的应了,这才搁下一直抵在胃部的小拳头,走上前来。
    安容朝身边林嬷嬷递了一个眼神,林嬷嬷会意,便对秦云柔道:“世子爷给你赐名,你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