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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

      外头的两个丫鬟,紫绡和檀云并不知道秦云柔此刻已经醒了。
    紫绡正剥着瓜子壳同檀云嘀咕:“这都辰时了,她还不醒!真当自己是主子了不成!咱们世子爷都走了半个多时辰了,她竟还在睡着!到底谁才是主子,谁才是奴婢!我长这么大头一回见到比主子爷起的还晚的奴婢,当真是长见识了啊!”
    “行了,你莫要再说了!当心给柔儿姑娘听了去!”檀云看一眼床的方向,示意道。
    “她又没醒!”紫绡吐掉瓜子壳,继续说道:“什么姑娘不姑娘的!你还真当她是黄花大闺女啊!从城西那种地方出来的女人,不是妓.子又是什么!也不知使了什么狐媚手段勾的爷收了她做通房,我看她除了那张脸,简直一无是处!”
    秦云柔躺在里头,皱起秀气的眉。
    “咳!”她出声提醒,人也已经扶着床榻,慢慢坐直了身子。
    听得里头动静,嚼舌根子的紫绡吓得掌心一抖,差点把手里掐着的一把瓜子撒落。
    檀云拍了紫绡的肩头一下,让你别说了罢。
    紫绡回她一个不甘示弱的眼神。
    两个丫鬟这便走到金丝楠木的床榻旁,一左一右拉过垂坠的玄色床幔,拢起来往金钩上挂。
    背后嚼舌根被当事人撞破,到底是尴尬的。
    紫绡看向秦云柔的眼神多了几分不自在。
    檀云先开的口:“柔儿姑娘,世子爷已经上朝去了,走前吩咐不许打扰你。你看……你是在世子爷房中洗漱,还是回西厢的耳房洗漱?”
    秦云柔披了外裳从金丝楠木的床上下来,回檀云道:“我回西厢耳房洗漱。”
    她站起身字,准备出房门,见檀云和紫绡都跟在自个儿后头,便同她们二人说道:“我不用你们伺候洗漱,你们去忙自己的事罢。”
    “好。”檀云应下。
    紫绡不想说话,敷衍地点了一下头。
    两个丫鬟这便退了下去。
    秦云柔回到西厢的耳房,简单洗簌之后,便去了小厨房用早膳。
    此刻,厨房里只剩下一个粗俗婆子在打扫,是昨日给她送过避子汤的汤婆子。
    “汤婆子,可还有膳食可用?”秦云柔温声问汤婆子。
    汤婆子搁下扫帚,用外罩简单擦拭了下粗老的双手,这便回道:“奴婢都是卯时三刻之前醒的,给奴婢的早饭都用完了。”
    说罢,汤婆子便在厨房寻了寻,寻出一小碗米粥和一小碟卤牛肉来:“这是世子爷走前用剩下的,按理说是要全部倒进馊水桶的,你既没吃早饭,便赶紧吃了罢。”
    秦云柔不想吃李云深剩下的,可她摸了摸自己的胃,她天生脾胃不好,母亲林菲便在她的饮食上下了不少功夫,虽是把脾胃调理起来了,可也养出了个矜贵的不得了的胃,冷热不耐,且口味要清清淡淡。
    这撒着芝麻,用上等河鲜细火慢炖熬出的金黄色小米粥,看着就很合她的胃口。
    “谢谢。”秦云柔低头接过温热的小米粥,却是推了那碟卤牛肉:“小米粥就可以了。牛肉不用。”
    汤婆子哎了一声,这便端着牛肉碟走开了。
    秦云柔吃过小米粥,便独自回了西厢的耳房。
    晌午过后。
    秦云柔正侧躺在绣床上午休,房门却被人从外头大力的推开了。
    “谁?”她听到动静,披了外裳坐起身查看。
    第16章 016
    只见紫绡和檀云,后头跟着大丫鬟司琴一起进到了屋里来,那推门的不是别人,正是紫绡。
    只见紫绡走至秦云柔的跟前,抬手一指秦云柔的脸,扭头便对跟上来的司琴道:“司琴姐姐,按照府里的规矩,通房侍寝的第二日早晨一定要去厨房领一碗避子汤喝的。可是我刚才在厨房问过了,她压根没有去!”
    秦云柔被紫绡指的有些不舒服,便侧身躲开。
    司琴是府里的大丫鬟,是家生奴才,她母亲是长公主身边伺候的周嬷嬷,父亲是库房管事,她虽是奴才,可也是被父母娇养着长大的,身段修长,面容清秀。
    司琴为人处事很有一套,便得了长公主的喜爱,留在身边做大丫鬟,平日里是在长公主院里头伺候的,很少会来东院这边。
    这次,还是紫绡把事情告知了养心院那头,林嬷嬷和周嬷嬷都有事不方便走开,便临时安排了大丫鬟司琴来处理这件事。
    司琴款款走到秦云柔跟前,抬了杏仁般的眼眸,问道:“柔儿姑娘,你昨夜可是在世子爷房中过的夜?”
    “是。”秦云柔应下。
    “既是在世子爷房中过的夜,为何今日不去厨房领一碗避子汤喝?”司琴问道。
    “我……”秦云柔垂下眼睫:“我没有侍寝。”
    司琴听后,原本平静的脸上露出诧异:“你在世子爷房中过夜,如何没有侍寝?”
    “确实没有侍寝。”秦云柔坚定道。
    “怎么可能!”紫绡满脸嘲讽地看向秦云柔:“你这是在骗三岁小孩儿呢!世子爷夜里听不得一点动静,平日里也最喜安静,若不是侍寝,世子爷绝对不可能留你在房中的!”
    紫绡说着去看司琴:“司琴姐姐,她简直是睁眼说瞎话!你切不可信了她!”
    司琴倒也不急,而是先看向另一旁的檀云,她耐着性子问檀云道:“檀云,世子爷平日是由你和紫绡二人伺候的多,我也不能光听紫绡一人的话,你来说说看吧。”
    檀云道:“禀司琴姐姐,世子爷确实喜静,寝室这头我伺候的不多,日常都是伺候世子爷书房的,世子爷在书房无论处理公务还是读书写字,都不喜旁边有人打扰,一般都命我守在书房门外,有事便出声传唤。”
    司琴点了点头,去看秦云柔:“你既说世子爷没有让你侍寝,只是让你呆在寝房一夜,便要拿出证据来。”
    秦云柔被问的顿住,她仔细思索一下,才道:“昨个夜里,世子爷没有叫水,便是证据了吧。”
    司琴一听,先是愣了一下,很快便反应过来,主子夜里若是临幸了哪个通房或者小妾,定然是要叫水净身的,既然是没有叫水,便确实没有……临幸。
    司琴看向紫绡,问她:“昨个夜里,世子爷可有叫水?”
    紫绡脸色不太好,她微不可觉地往后退了一步,世子爷昨夜确实没有叫水,难道……这死丫鬟说的是真的,可是世子爷没要她侍寝,为何又要留她过夜呢?这简直令人无法置信!
    但几乎是同一瞬间,紫绡立刻想到,这样的事情,司琴不可能直接去问世子爷的,世子爷是主子,她们都是丫鬟,还没有丫鬟询问主子的先例,且说世子爷也不是每天都会回府,有时候忙起来,小半个月不回府也是正常。
    想到这些,紫绡便有些阴毒的下了狠心。
    “怎的没有叫水?”紫绡说:“我记得,好像是夜里子时三刻的时候叫了一回水,我当时出门的时候,檀云睡的正香,竟是一点都没有察觉。”
    檀云因为不用伺候起夜,所以夜里睡的沉,她摇摇头:“我确实没有察觉。”
    司琴听罢,去看秦云柔:“你还有何可说?”
    秦云柔皱起秀气的眉,她确实没有办法证明自己,这种时候,也不可能把李云深拉过来给自己作证。
    紫绡见秦云柔无话可说,便心中暗自得意,赶紧又说道:“司琴姐姐,一定是这个狡猾的丫鬟想要躲过避子汤,偷偷怀上世子爷的孩子!她明明知道府上规矩,还对世子爷存了这样的心思,妄想靠着子嗣当上府里的主子,这样自私自利的人,怎么配给世子爷做通房呢!?”
    司琴听得紫绡那句配给世子爷做通房,便不禁的联想到自己,去年世子爷及冠的时候,长公主就亲自给世子爷物色好些个容貌上乘的女子,欲让世子爷收做通房,但是世子爷却借口搪塞了。
    于是,长公主便想到了她,她是府中大丫鬟,懂得府中所有规矩,身段长相都属上乘。
    当时,听得长公主这般想法的时候,她还暗自挣扎了许久,毕竟,她最开始想的,只是像母亲一般,嫁个府里银钱尚可的管事,安安稳稳过一辈子。
    可是,那是世子爷啊!是天之骄子一般的存在,也是京中大家闺秀心中的佳偶,她若能有幸,哪怕是给他做个通房,此生也不留遗憾了罢。
    挣扎过后,司琴答应了长公主的提议,却没曾想,被李云深随口搪塞了过去,虽然这事,李云深压根没有放在心上,可是对司琴的影响却很大,原本还能看得上眼的年轻管事,如今都入不了眼了。
    但凡跟容貌俊美至极,且贵为一品大理寺卿的李云深相比,那些个年轻管事,到底是逊色了太多太多,为此她的母亲周嬷嬷还屡屡劝她,切莫把其他男子和世子爷做比较,若是一直如此下去,那她此生都找不到良配了!
    于是,便又耽误了一年,年纪又大了一岁,司琴竟是还没有寻到婆家,这其中缘由,还是她看谁都再也看不上眼了!
    司琴暗自叹息一声,再去看秦云柔,便忍不住多了几分打量。
    毫无瑕疵的雪白肌肤,带着点婴儿肥的小脸,眉如远山含雾,双眼清澈见底,鼻梁高挺鼻头圆润小巧,嘴唇如同桃花灼灼,仅仅是安静的坐在那里,稍稍颤抖一下睫毛,都美的令人心弛神往。
    是啊!这才是世子爷会看得上的女人,天姿国色,倾城倾国。
    她自己虽然容貌不错,可在这样的仙女面前,到底被衬的毫无颜色了。
    想到这处,司琴便有些不是滋味,连着语气也跟着压抑下去:“听说昨天林嬷嬷亲自教了你府上的规矩,没想到你今日便犯了规矩,当真是明知故犯,其心可诛了!”
    秦云柔听得司琴这番语气,便知道她已经认定,是自己在撒谎。
    司琴说着,便抬了抬手:“不过,念在你是初犯,倒也不需要施家法。”
    “司琴姐姐,对这种算计咱们世子爷的人,你怎可这般仁慈!”紫绡听到不施家法,便很是不悦,她就是想看秦云柔挨板子的。
    司琴倒是没有理会紫绡的火上浇油,而是继续道:“这样,你先把避子汤喝下,然后到院子里跪上两个时辰,此事便算了了,我不会再予以计较,但切记,以后不可再犯!”
    司琴说完,看住秦云柔,等她的回应。
    秦云柔并不想把事情闹大,若是闹到世子爷那里,也一定会传到长公主的耳朵里,昨天她刚进府,长公主就让林嬷嬷教她规矩,也是暗自告诉她,做事要懂规矩知分寸。
    若是避子汤这件事被闹大,即便世子爷站在她这头,可是一个刚进府的通房,就闹得家宅不宁,长公主不会放过她的。
    秦云柔是在侯府长大的,虽然爹爹只娶了她母亲一个女子,她们淮安侯府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但是其他官家那些个后院丑闻,她也是偶有听说,她绝对不能在这种初入府的时候,让长公主对她留下厌恶的印象。
    秦云柔想通这些,便暗自捏紧袖口,把满腔的委屈强压了下去,她慢慢点了一下头:“此事,是我错了。”
    司琴见她态度尚可,也没再说什么,而是让檀云去喊厨房的婆子端避子汤过来。
    一盏茶的功夫,檀云已经领着负责避子汤的汤婆子进到西厢耳房里来。
    司琴叫汤婆子:“把避子汤端给柔儿姑娘喝下。”
    汤婆子应下,把避子汤端到秦云柔跟前。
    避子汤黑乎乎的,冒着烟气。
    秦云柔昨天刚刚喝过,知道它有多苦多难喝,可是此刻,若是不想把事情闹大,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她在府中没有根基,唯有此刻忍耐下去,方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秦云柔接过避子汤,捏住鼻子,咬牙一口喝下去,喝完之后,那浓郁的苦味涌上喉头,让她几欲干呕。
    汤婆子见状,立马递上带来的两颗蜜饯:“姑娘赶紧含住蜜饯,解解苦味。”
    秦云柔抬手去接,却被紫绡伸手打掉。
    那两颗果铺蜜饯在地上滚了两圈,沾上好些层土。
    “啊!对不起呀!我不是故意的!”紫绡说着,往后退两步,又正好踩到蜜饯上头,那原本饱满甜蜜的果铺此刻被压成了烂泥。
    第17章 017
    秦云柔满嘴苦味,难得两颗蜜饯又被紫绡踩掉了。
    汤婆子见秦云柔苦的眉头紧皱,是硬生生忍着没有把那汤药呕出来,便转身想去厨房再拿两颗蜜饯来,却被紫绡拉住了手腕:“汤婆子,这里没你什么事了,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