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知道抓着他的手腕，用力贴在脸上，掉泪：“你不要睡！小贱，听到没有，你不要睡，不许睡啊不许睡……”
    欧阳夜熙的目光越来越弥散，只看到向薇薇的口在张张合合，却听不清她到底在说什么。
    会心疼她的人只有他……如果他不在了，她怎么办……
    眼皮沉沉的，终于还是闭了眼，似乎是疲惫了很久，终于可以安心睡一觉。
    “醒来啊，你醒来啊！醒来——”
    向薇薇跪坐在他身边，怎么摇他，叫他，他都不醒……
    医院。
    医生大声呵斥的声音炸响：“你们怎么搞的，他的伤口这么深，你们怎么不采取紧急措施，这一路流了多少血啊！”
    多少血？没办法估量，向薇薇只知道流了很多很多，好像他全身的血都要流干了一般……
    救护车太慢了，等不及，是皇甫子皓把欧阳夜熙背下楼，开着他的车来医院的。
    第一次碰见这种情况，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坐垫里全都是血，他的身体也被鲜血染透了。那触目惊心的血一直流着，她握他的手，感觉他的身体越来越冰冷。
    她一直叫他，跟他说话，可他就是不醒来。
    他平时很听她的话，她说什么，他都乖乖照做，唯有这一次，她怎么叫他他都不醒……
    欧阳夜熙被送上担架，向薇薇仍不肯放开他的手，跟着担架朝前跑——
    “小贱，小贱……欧阳夜熙！欧阳夜熙！”
    她不知道叫了他多少遍，喉咙嘶哑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巨大恐惧擭住了她的咽喉。
    欧阳夜熙昏昏沉沉的，一会儿醒，一会儿又昏睡着。
    当他听到她的声音，再次从昏迷中醒转过来，脸上带着苍白的笑容：“明天会下雨，要带伞……不准忘了吃早餐。我刚看了，你家的煤气快用完了，名片在书房第三个抽屉……你自己打电话叫人……不要总是吃泡面，对身体不好……”
    就仿佛往常他嘱咐她一般，他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
    向薇薇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她好像掉进了一个可怕的噩梦之中。那个梦里到处都是鲜血，人影如白光在她眼前穿梭着，她想找到欧阳夜熙，随便从眼前抓住一个，问，对方摇头，她又抓住下一个问……
    突然，她好像看到欧阳夜熙走在她面前的背影。
    她叫他，他仿佛听不见，她就一直在身后追，拼命地追，叫他停下。
    于是好像有时光的手把她拉回几年前的初遇，她走在放学的路上，听到他叫她：
    站住！我们恋爱吧！
    盛夏的光芒闪耀在她的脸上，他明明是一脸凶狠的表情，可是看她的目光是那样的柔情……
    向薇薇于是开始哭泣，她哭着听到耳边兵荒马乱的声音：
    “病人失血过多，马上验血！”
    “病人气息微弱，生命垂危！”
    向薇薇回神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站在一个病房里。房间里全是人，医生和护士围满了床边。而在病床上，欧阳夜熙血迹斑斑地躺着，心脏按压器在他的胸口不停地按压弹跳，他却没有任何反应。
    他的心跳已经很微弱，似乎越来越弱。
    “200——”医生大喊。
    依然没有反应。
    “300——”
    “380——”
    “滴——滴——滴——”他的脉搏和心跳突然停止跳动。
    医生们试着让心脏继续跳动，可是病人的生命体征已经没有了，再做什么都是徒劳。
    无力地停止了动作，病房里一片死的寂静，只有“滴——”的刺耳声音不停地响着。
    “你们在干什么，为什么都不动了！救人啊，快救人啊！”向薇薇哭叫着，挣扎着就要冲过去，两个护士上来拦住她。
    她感觉胸口一阵揪痛，嘴唇因为疼痛青紫，脑子里的血管也仿佛要爆裂开来一般——
    向薇薇从没想过有一天欧阳夜熙会先离开，就好像他是一个无法移动的标识，像一棵大树！不管她走得多远，洪流怎样席卷，他都站在原地，等着她。远远的，她一直能看到他，扎根在最初的地方。
    从来只有她甩他的份，只有她拒绝，她说不要，她先离开……他没有选择的权利。
    所以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欧阳夜熙会比她先走掉。
    不，骗人的，撒谎，这是个噩梦！欧阳夜熙怎么会舍得丢下她，怎么会有事？！
    对，这一定是噩梦，她要快点醒来，快点从这个可怕的噩梦中脱离！
    “小贱，小贱，小贱……呜……”
    狠狠地揪住胸口，心痛得想挖出来扔掉。
    都是她的错，是她害了欧阳夜熙。如果不是她的一意孤行，欧阳夜熙就不会死了！
    他为她付出了那么多，却没有从她身上得到一丝的幸福！
    愧疚和遗憾涨满她的胸腔，再没有机会去弥补这一切了，永远都无法弥补的遗憾！
    欧阳夜熙，你怎么可以……
    你不是说过，会一直在我身边，看着我，守着我，照顾我。只要我需要你，你就一直都不会离开……
    你一直是个信守承诺的人，对我的任何承诺你都有做到。那么这一次，你也要做到啊，你醒来啊！
    像是濒临决死的小动物，发出最后的呜咽。
    这一刻，向薇薇的世界崩塌，生命中所有的理念都随着欧阳夜熙的逝去消散。低鸣着，她陷在那个绝望的世界里……
    ……
    向薇薇再睁开眼睛时，首先看到刺眼的白色，白晃晃的颜色在她的眼前不停地闪动。
    窗外，早晨的阳光已经射了进来，她躺在病床上，病房里很安静，仿佛昨夜的一切已经过去！
    “小贱，小贱……”她着急地呢喃着什么，就要坐起身来，一只大手及时摁住她的肩膀！
    “不要乱动！”
    她侧过头，这才看到皇甫子皓，他英气的面孔上有疲惫的表情。他一直就坐在病床边看着她，已经在这里呆了很久很久。
    向薇薇仿佛看到虎蛇猛兽一般，甩开他的手，再次尝试坐起。
    “你在输液！”他冷声提醒道，抓住了她差点牵扯到针头的手臂。
    向薇薇懵了一下，黑白分明的眸子紧紧盯了他好一会，突然大叫起来：“你，杀人凶手！”
    “……”
    心中一阵悸痛，她大叫着，挣扎着：“我要杀了你，混蛋，我要杀了你！”
    就在这时，病房门应声而开。
    护士看到病房内的争吵，咳了咳：“病人已经渡过危险期，你们可以去看他了。”
    向薇薇眨眨眼，一时还没晃神过来。
    皇甫子皓已经先她一步起身，飞快地拔下她的输液头，将棉签摁在上面：“走吧。”
    做梦都一直叫着欧阳夜熙的名字！尤其看到她为欧阳夜熙伤心流泪的时候，每一颗泪水，都灼伤了他的心！
    向薇薇还是茫然地睁大着眼，一副发懵的表情。
    胳膊，猛地被粗鲁地拉起来，他冲她冷冷地喊：“还愣着干什么，你不是想见他？”
    “他，是谁？”
    “这么想见他，我就带你去见他——”
    她的身体被拖下病床，双腿发软，要不是他的力量依托，差一点双膝就要磕在地上。
    “疯子皓，你疯了，你放开我！”
    向薇薇被拖出病房，赤着脚，跌跌撞撞地朝前走，直到被拖到一扇病房门口前。
    隔着一扇门，隐隐的，有一种生命的气息纠缠着她，让她升起莫名的牵绊。
    虽然没有看到欧阳夜熙，但她却知道里面躺的就是他，虽然病房里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但她却仿佛可以听到他平稳的呼吸！
    心，逐渐落下来的同时，她的理智也回归了大脑。
    想起，昨天他们将欧阳夜熙送来医院后，她亲手把欧阳夜熙送进抢救室。她一直在走廊的长椅上坐着等，因为焦急疲惫，流了太多泪水，当医生说病人有生命危险，或许抢救不及会有死亡的可能时，她就当场承受不住，心脏病发晕倒过去了。
    这么说，那果然是噩梦？！
    是啊，她怎么忘了，在欧阳夜熙抢救时她怎么可能在旁边看着？她是急傻了啊！
    隔着那扇门，她突然笑出了声。
    笑声沉闷地从胸腔里发出，引得双肩瑟瑟颤抖，热泪也一直往外流。
    皇甫子皓冷冷的声音响在她的身后：“你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