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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妈妈说娘亲嫁给我爹做继室不是因为守孝耽搁的原因,那是什么?”
    “太太守了老国公的孝又守了太夫人的出来也不到二九年华,本朝双十年华内出嫁都不算太晚,怎么可能是因为年纪。”
    “那就是因为老太太的算计?”瑾瑶有了猜测,毕竟继母插手继女的婚事是正常的。
    何妈妈叹气:
    “可不是,凭太太的才貌品格进宫做皇妃都是够格的!倒不是说咱们老爷不好,只是并不是最适合的,年纪相差了八岁不说,还是续弦,前面的还留了个嫡长子,一进门就当娘,轻不得,重不得的。那些年太太也是受了很多委屈的。”
    瑾瑶冷笑:
    “我就猜是老太太故意的。”
    这不明显是报复么,她嫁给荣国公是做继室,受了太夫人的气,有母亲和舅舅这一对正经嫡子嫡女戳她肺,现在给娘亲也找了个一样的,让娘亲感受她当年的经历,这是把几重仇恨都撒在娘亲身上了。难怪这些年娘亲都不和贾家走动。
    得知这一切,瑾瑶更心疼娘亲了,好在娘亲聪明,聪明人在哪都能活得好,如今还有她们兄妹三人的孝敬,以后只会更好的。
    “姑太太本是庶出,只因那一辈只有老爷和姑太太两个子嗣,姑太太这才被看重几分,放在当时的老太太身边教养。
    夫人进府时,姑太太已出嫁四、五年了。”
    “那她应该和娘亲没怎么接触,怎么就这么大的怨气呢?从前小时年节走礼,她给二哥三哥都是普通笔墨,给大哥准备的却是从吃穿到用的,事无巨细,就仿佛府里不给大哥吃用一般。”
    还有一次给她的东西竟然敷衍到和其他几个姐妹相同,这让一直不跟她一般见识的娘亲终于翻脸了,两家再无往来。
    方妈妈是贾薇的陪嫁,自然看不上和主子不对付的姑太太了。
    “姑太太看着精明,实际上人糊涂的很。她当初嫁人四五年都没有一儿半女,对娘家唯一的侄子就多了几分疼爱。
    而这么防备针对夫人,则是因为前夫人走之前怕后来的对大爷不好,给了姑太太好些钱财让她帮着看顾大爷,姑太太这人向来贪财,自然就答应了。
    她以为老爷就她一个妹妹定会偏着她,到时她只要给新嫂子使绊子就完事了,没想到遇上太太,哪里能让她占了便宜去。”
    瑾瑶点头,明白了,这是原本就为了点钱财想为难新人,后来占不到便宜和前面嫂子相比落差有点大,就出了真火气了。
    这倒不算多大的事,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想断倒不是不可以。看她姑母这样行事,她还以为有多大的仇怨呢。
    故事也听完了,澡也泡好了,一出来就见喜芝过来。
    “姑娘,刚老太太院子里的鸳鸯姐姐过来传话,说老太太叫姑娘过去一起用饭。”
    “知道了,还好刚才没洗头发。梳个简单的发式,只戴几朵绒花就是了。老太太不是一时都离不得鸳鸯么,怎么叫她来传话了?”
    “听说琥珀姐姐病了。”
    瑾瑶了然。说是病了应该是臊了,这其中还有个缘故,她们刚来第二天,老太太就说二哥那里都是小子,没几个丫头伺候怕不方便,想把琥珀给他,被二哥婉拒了。
    也真真是好笑,她娘亲都不往哥哥房里塞人,到了这里一个继外祖母倒想塞,她二哥岂是那么容易被人迷惑的么?
    老太太喜欢热闹,她的屋子里多数时候都是人最多的,瑾瑶到时姑娘们都已经来了,贾宝玉正依偎在贾母身边,被她搂着逗趣,姑娘们坐在两边椅子上,倒也有种百花齐放的感觉。
    屋里放了冰,进来一阵凉爽,再加上刚洗完澡身上清爽,瑾瑶心情不错,笑着跟贾母请安:
    “老太太,姐妹们都来了,倒是我来晚了!”
    贾母笑得一脸慈祥:
    “快起来,大热天的,你还闲不住往外跑,也不怕中了暑气。”
    “不会的,外面的天气比家里凉爽的,我看到那些卖好吃的、好玩的就不觉得热了。”技巧地躲过贾母拉她坐贾宝玉身边的举动,顺势坐在林黛玉身边。
    俏皮话一出逗得贾母和姑娘们都笑了:
    “到底还是个孩子,爱热闹!”
    心情好的瑾瑶懒得计较她话里是不是有玄机,怎么说也是正经长辈,她就算要闹也得占着明显的正理才行,这些小打小闹没必要消耗自己名声。
    “可不是,想我小时候那会儿也是整天的想往街上跑,总觉得外面的东西比家里好吃!”王熙凤忙笑着打圆场。
    “瞧瞧,可不是只有我一人嘴馋呢,这就叫‘英雄所见略同’,我还买了些糕点回来,给老太太和姐妹们尝个鲜。”
    “行,那我们就尝尝你这英雄带回来的点心,看看是不是比家里的香甜!”贾母笑得开心。
    宝玉在一旁痴痴地看着,一副想要搭话,却又不知道从哪开始,看得人牙酸。
    瑾瑶欣赏不来他这种“弱受”美,见面打过招呼后便不在理他,跟老太太和姐妹们说话去了。
    “年姐姐,外面好玩么?街上都有些什么铺子啊?”惜春好奇问道。
    这突然问话倒把年瑾瑶给问懵了:
    “街上人来人往,自然是热闹非凡,铺子卖什么的都有,米粮、布匹绸缎、珠玉首饰、书斋等等,能想到的就都有的卖,怎么四表妹不曾去玩过?”
    “别说四妹妹了,就是二姐姐和我也没出过门,听表姐的口气,难不成在家平日里也会出门?”探春也惊讶。
    贾母讲究女子无才便是德,平时并不在意她们读多少书,至于出门,她自己都很少出门,又怎么会允许她们出去闲逛。
    几个依附上门做客的姑娘都不敢开口,穷人家姑娘哪里能像大家小姐这么讲究。
    倒是薛宝琴,幼年随父母游历过,再是黛玉幼时被父亲带着上过街,只可惜那时年纪小如今都不大记得了,从七岁上来了贾府便再也没出去过,如今听到这话题都感兴趣地凑过来。
    瑾瑶虽然同情表姐妹们不自由,却也不怕得罪人,既然她们问了她也就答了:
    “我十岁前在族学读书,每日都要出门的,读书到后半晌,回来倒可以去玩。
    后来母亲给我铺子练手,偶尔也要出门去铺子里巡视,再有交好的姐妹们时不时也有相请的,出门还是挺频繁的。”
    哪知在座的姑娘们在听到她第一句话时就惊呆了。
    “年表姐,你……还在族学读过书?你们族学里有女学么?”
    “族学没有专门女学,我的姐妹们都是在府里请的女先生教的,至于我,那时年幼不懂事,看三哥要去族学便吵着要去,爹娘左不过我,便应了,扮成男童每日和三哥一起去读书,启蒙班都是四五岁大小的,也没个忌讳,等到十来岁长开了无法扮男童方才在府里由女先生教导。”
    “哇!”
    “还有这等事?”
    “年表姐真幸福!”
    黛玉眼中含晶,偏过头:
    “姨母和姨父一定很疼表姐吧?”
    瑾瑶笑了笑没有回答,你都伤心成这样了让我怎么说,说多了岂不被误会在你面前炫耀。
    可事实上就是她爹娘疼她。
    年家也是个有十几代传承的大家族,怎么可能没有族规,让女子同男子一起读书。
    是她娘聪明,钻了空子,为了满足她的愿望,专门投了一笔钱在族学,单开了一个院子,特地请了个有名望的老夫子单独坐镇,另聘了几个先生。
    言年家每支嫡出子女皆可在此启蒙,原族学中每年考评成绩优者也可进入新院,成绩保持优秀者可继续在此享受教育,差者逐出。
    大家族子弟良莠不齐,有是真心到学里读书,想要考取功名的,自然也有那为占便宜,来蹭饭和笔墨的。
    这一革新,很是激励了族中想上进的子弟,倒是无意中整顿了学风,族老们这才无话可说。
    饶是如此,学里女学生也不多,算瑾瑶也不过才五六人。
    贾母听了这话不以为然:
    “姑娘家还是要以贞静为美,又不用考状元,认识几个字不是睁眼瞎就行了,通了针凿女红就才是正经。”
    在座都是喜欢读书的姑娘,对贾母的话都不赞同,却也没人反驳,探春甚至马上应和。
    “表姐,湖广那里是不是很太平啊,不然凭表姐的出色相貌出门应该不太安全吧?”
    瑾瑶扫了眼再次发问的探春,意味深长地笑了:
    “出门自然不能是独自一人的,我有二十多个身手好的护卫,还有这么多的丫头婆子跟着,戴着帷帽,我想没几个登徒子敢来拦路。”
    吃了个软钉子的探春脸上有些仄仄的,不敢再和瑾瑶挑话题了。
    瑾瑶心里冷哼,你不是最在意嫡庶么,那就让你更清楚嫡庶所享受资源的差别。
    旁边听到这话的无不咂舌。
    王熙凤最敢说,一拍手:
    “我的天,那表妹一个人岂不是要五十来个人伺候?”
    “看着人多,活也是不少的,不说这个了,表嫂吃着这红豆卷如何?如果觉得可以一会儿回去给巧姐儿拿点。”
    “那可多谢你惦记她了,软软的,甜甜的,她就喜欢这样的,明天让她给你磕头去。”
    “不过一点子吃的,哪还用她磕头道谢,可不必了。”
    “那我就厚着脸皮收下了,也不用你专门叫人送,一会儿我叫人去取就行。”
    “凤姐姐莫不是怕年表姐后悔了不给,还自己上门去拿,羞也不羞?”
    “嗐,你怎么知道我这样想的?知道也别说出来啊,这样我哪好意思再去要呢?”
    屋子里的人都被她逗得捧腹大笑,珠大嫂子李纨对瑾瑶道:
    “表妹就不该给她脸,瞧把她给兴的~”
    “这不是之前不知道么,以后再有好吃的我一定捂好了偷偷吃,再不让二表嫂见到。”
    “不怕,我这人鼻子好用,你藏起来没用,我用闻就能闻得到了。”
    “倒是第一次见人把自己说成狗鼻子的!”李纨取笑道。
    贾母笑后拿帕子擦着笑出来的眼泪:
    “你们兄妹明儿还要出门吧?”
    “是,明天去雍郡王府上拜访,后天去我二嫂的嫁家富察家。”
    是的,明天也不能去富察家,因为年羹尧收到了旗主四阿哥雍郡王府的回话,明天他休沐在家,可以上门拜访了。
    “哦?”贾母坐直了身子。
    “去雍郡王府,那可要郑重些才是!四王爷和太子交好,他日太子登基,四王爷当会是亲王的,你们交好了四王爷,也能给家族助力。”
    瑾瑶懒得辩解,她说什么只应“是”就是了。
    贾母又说起四王妃那拉氏:
    “几年前四王爷分府时办宴见过王妃娘娘,是个性子好的,到时你要收敛着性子,别说错话触怒了王妃娘娘就没事……”
    扒拉扒拉说了一大堆,差点把瑾瑶说睡着。
    这老太太果然是老了,一点眼界都没有。
    她以为她们年家是贾家么,见个皇亲国戚都得装孙子?她爹怎么说也是个掌握一方兵权的总督,就是在皇帝面前也是有名号的。年家其他子弟姻亲也有不少为官的,关系网也不小呢。
    她和哥哥要真照她说的那样做才叫丢脸呢,不止丢年家脸,皇上估计也不会高兴。
    第二天一大早瑾瑶就起来梳洗。
    其实她们兄妹这次上京带的东西非常多,大多都是土仪,是为了进京送礼用的。
    她们年家是镶白旗,旗主就是四阿哥,所以进京第一天就递帖子拜访,送礼也很郑重。
    但除了四阿哥,其他阿哥、父亲年遐龄的同僚好友也要送,只是东西多寡的区别。
    今天瑾瑶选了一身水蓝旗装,梳了相配的发髻,头饰只捡贵重地戴了两件,也就行了。又不是去比美的,她本就颜色艳丽,再打扮一下,那岂不成了上门挑衅的了。
    年羹尧比瑾瑶收拾得还要快,兄妹二人掐着点带着几车节礼去了雍王府。
    王府规制和公府自然不同,这些瑾瑶也顾不上多看,他们从是从南侧门进入,过了影壁换成轿子,男女分开,年羹尧去了四阿哥书房,瑾瑶则被四福晋派来的嬷嬷带去正院。
    “年瑾瑶给四福晋请安,四福晋吉祥!”
    “快起来,真是个漂亮姑娘,年夫人可真会调理人,瞧这长得跟朵花似的!”
    “福晋谬赞了,不过略齐整些罢了,哪有福晋说的这样好。”
    瑾瑶轻笑,坐下时不经意打量了四福晋,不到三十岁,一身紫色旗装更显福态,头上也没有太多头饰,只两只长流苏大簪较出彩,简洁是简洁,但配在一起显得有些老气,或者人家叫老成。
    五官端正,算不上出色,也绝对不丑,说话很和气,显然是看在年家份上释放善意。
    话说,她隐约记得四阿哥有个侧福晋姓年,不知道这人是自己还是自己的哪个妹妹,这倒也有意思了。
    四王府之行还是很顺利的,双方都有意交好,气氛自然融洽,中午留了饭,瑾瑶是跟四福晋和李侧福晋一起吃的,年羹尧则是在四爷前院招待,期间叫了府里幕僚邬思道及戴铎相陪。
    “这个年公子长得可真是俊啊!”
    “人家身份也不低,湖广总督二等公年遐龄的嫡次子。”
    “身份是天生的,难得人家这出身还上进啊,听说这次来参加文武考的呢!”
    “文武考?”
    “是啊,这个年公子是个举人,要参加明年的会试,而且今年秋的武举也报了名。”
    “那岂不是文武双全?”
    “谁文武双全啊?”
    “月盈姐姐来了!”
    “嗯,你们说的是哪家公子啊?”一个身材高挑,气质与众侍女不同的人走了进来。
    “月盈姐姐一早出去了不知道,王爷这里来了客人,湖广总督年家的公子来送节礼,听说今天他妹妹也来了,这年小姐不知道是什么样人物呢!”
    “什么?年羹尧来了?走了没?”月盈大惊。
    月盈不顾形象在回廊里奔驰,到了府南门,恰好见到年瑾瑶下轿上车离开。
    远远的一眼足够让她震撼了。
    “难道,这就是未来宠冠王府的年侧妃?”
    而四王爷虽有心栽培年羹尧,但到底主仆有别,自然不可能亲自送他离开,自然也就没见到同来的瑾瑶,二人竟是这样完美地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