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大人都是一愣，唐立当即想到了，过去那些对唐橙意味着难堪与痛苦的事。
    他连忙阻止女儿，“橘子，你胡说什么呢，还不快去给姑姑拿饮料！”
    难得一家聚会，他怕勾起妹妹的伤心事，着急又心慌，说话的语气就有些严厉。
    唐橙见小橘子被吓了一跳，回头先瞪了唐立一眼。
    她顺势揽住小橘子的肩膀安抚地拍了拍，同时柔声说，“为什么说我辛苦？”
    唐橘子也跟着瞪了唐立一眼，委屈地瘪瘪嘴说，“我觉得，明明姑姑才是妹妹，我爸爸还总是跟姑姑撒娇，姑姑有个这样的哥哥，从小到大一定很辛苦。”
    唐橙听完，先是错愕，继而忍俊不禁。
    她憋着笑思忖道，“以前我可能习惯了，还不觉得什么，可经你这么一说，回想起来，好像是挺不容易的。”
    她说完，姑侄俩又不约而同地朝唐立翻了个白眼，同步程度堪称百分百。
    唐立被自己妹妹和女儿联合弃了，他痛心疾首地抠着门框说，“橙橙，你忘了哥哥是怎么疼你的吗？你快跟橘子澄清一下，我还是很有当哥哥的样子吧！”
    小橘子叉着腰，小大人似的点点头接话说，“对，当哥哥的总是跟妹妹撒娇，的确很有样子。”
    “老婆，橘子又欺负我！”唐立胸口连续中箭，悲伤地找周慕云诉苦去了。
    周慕云正在厨房准备食材，看老公哭丧着脸跑来，随手往他嘴巴里塞了个刚洗好的车厘子。
    “你呀，明明心里高兴的要死，偏还嘴硬。”
    唐立沉默了，原本看上去还有些滑稽夸张的表情渐渐回归平静。
    周慕云叹了口气，擦擦手上的水，面向他柔声说，“以前没见过小妹，你总跟我说橘子像她，今天把她俩放在一块儿这么对比，果然是很像呢，也许这就是咱们一家永远剪不断的缘分吧？”
    这话正戳中了唐立的心事，他眼圈微红，偏过头去闷闷“嗯”了一声。
    周慕云哪能不清楚丈夫的心思？她握住他的手，低声笑道，“你也别太难受了，咱们已经把小妹找回来了，她以前吃过的苦，还有这些年一个人在外头的受过的艰难，往后有咱们做哥嫂的尽全力弥补，我一直陪着你，好不好？”
    唐立点点头，将妻子拥入怀中，“家里这些事，让你跟着操心了。”
    周慕云依偎在他怀里，轻笑出声，“我是你老婆，橙橙是你小妹，是咱们橘子的亲姑姑，她当然也是我的亲妹妹了，说什么操心不操心的，都是应该的！”
    温馨的氛围持续不到片刻，周慕云又想起一件要紧事，从唐立怀里挣脱出来。
    她先往厨房外看了看，确定没人，才小声说，“难得大家高兴，那件事你还是不要提了吧！”
    唐立身体一僵，神色也转喜为忧，“我也知道不该，可咱妈她……”
    周慕云重重叹息一声，没好气地说，“小妹当年被你爸那样对待，如果是我，这根刺一辈子也是消不掉的，只断绝父女关系都算是轻的了！”
    唐立咬牙，额角青筋暴起，“什么爸爸？他根本不配！”
    当年要不是他唐富年自私地只顾保住公司，逼着母亲给小妹下了药，把小妹送到了尹氏那个老巫婆手里。
    小妹怎么会被迫给尹家借腹生子，以至于差点毁了一生！
    唐立越想越愤怒，一巴掌狠狠拍在墙上，如今他每每想起，依然后怕不已，当年他到处都找不到唐橙，一度以为她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只是不知道，当年她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有没有……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了顿火锅，小橘子一直粘着姑姑，就连吃菜也只吃她夹的。
    周慕云笑说，“橙橙啊，咱们家里也有你的房间，里面的东西都是我跟你哥，按你过去的喜好弄得，你等会儿看看合不合心意？”
    小橘子高兴的手舞足蹈，“以后姑姑可以经常来跟我一起住了！”
    唐橙虽然早已习惯了独居，却不愿辜负了哥嫂的好意。
    她笑着答应说，“好，就是我工作实在太忙，只能等周末或者假期，我有空就一定来陪橘子。”
    饭后周慕云给唐立暗暗使了个眼色，自己先带着唐橘子上楼午睡去了。
    客厅只剩下兄妹俩，气氛突然变得十分安静。
    唐橙看着手拿遥控器胡乱按的唐立，幽幽地问，“哥，你是不是有话跟我说？”
    唐立本就心虚，被冷不丁的提问激的浑身一凛，遥控器差点脱手飞了出去。
    “没、没有啊，我能有什么话说，哈、哈哈哈……”
    唐橙叹了口气说，“哥，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其实特别不适合撒谎？”
    她端起茶杯吹了吹，“说吧，到底什么事儿。”
    俨然一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架势。
    唐立也不是那种能憋住心事不说的性格，至此他索性一咬牙一闭眼，趁着这股子勇气说，“妈……她特别想见你一面！”
    他看到唐橙骤然冰冷的眼神，说话声也变得越来越小，“我去医院看她，她说的最多的话就是，就是……你。”
    唐橙把茶杯“咚”的一声放回桌上，冷着脸说，“不是说好了不再提这些人了吗？我没有爸妈，早就没有了！”
    唐立的眼神迅速黯淡下去，再抬眸看向唐橙时，眼中又充满了心疼和愧疚。
    是啊，自己尚且不能真正原谅父母的所作所为，更何况是受伤最深的妹妹？
    兄妹俩沉默地对坐了许久，唐橙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神色漠然地问，“她怎么了？”
    唐立愣了愣，才意识到她问的是什么，连忙回答，“卵巢癌，术后三年又复发了，医生说这次的情况不容乐观。剩下的时日至多一年，也有可能、是半年。”
    唐橙忽然“腾”地站了起来，她没有看唐立，一把抓起起背包，生硬地说，“她早就选择放弃我这个女儿，她怎么样又关我什么事？我还有工作，先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