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碾碎二十回:黑色午夜

      车上的顾晏屿,抬起手臂遮起上半张脸,妄图减少大脑的自主思考。
    但无济于事,孟希也出现后的每一句话,每一帧画面,以及段昊的诋毁都在颠来倒去重播,刺激着他每一条脆弱的神经。
    醋意和酸涩碾上心头,他好闷,也很烦,蔫蔫得没精神。
    孟希也上车后,看到的就是这副萎靡不振的心酸画面。
    顾晏屿坐在靠窗的位置,偏过头又遮着脸,阻隔了一切交流。
    他的气息很弱,于是那抹穿过车窗撒下来的晦暗夜色就一点点攀上他的发梢指尖,企图将他和残月的孤冷融到一处。
    孟希也给他时间冷静,吩咐Vita,“回酒店吧。”
    说完降下车窗,涩涩的夜风抚弄她的脸颊,很败火,也顺便轻吻着边上人的发丝。
    凉风吹散了顾晏屿纷乱的神思,他渐渐缓过神来,拿余光监视着孟希也的每一个动作。
    她倒是悠闲自在,吹着风,哼着小曲。
    孟希也不仅自在,还很有闲情,“Vita,开点音乐吧。”
    Vita自然是有求必应:“好,您想听什么?”
    孟希也:“随缘吧,切到哪儿在放歌就听。”
    说完就自顾自划开手机,开始按顺序回群里的消息,车里暂时只有Vita切着电台的滋啦声。
    顾晏屿望向她的眼神挂着几乎要溢出的愤懑,别扭道,“一会儿我不上去了。”
    孟希也勾起嘴角,不走心地笑了笑,眼皮都没抬,“随你。”
    “.......”顾晏屿觉得自己要炸,怒意比刚才对着段昊的时候还重。
    他就是不爽孟希也从来没有一句软话,看出自己不开心,也不哄几句。
    孟希也全然不在乎,打了个响指提醒Vita,“音乐呢?”
    Vita立马随机选了个电台,广播里立马传出了应景的粤语老歌;
    “深夜  沉默但其实跳动
    车内  横巷内藏着爱侣抱拥
    深夜人尽力  寻觅美梦
    不要急  不要急  反正又空
    心碎的  心碎的都也出发活动  寻活动”
    孟希也惊喜地放下手机,拍了拍主驾的椅背,“手气不错。”
    Vita尬笑了声,也不知道该应什么,透过后视镜瞧扫了眼顾晏屿臭到极致的脸,总还是有些心惊胆战,只希望接下来不会有一场恶战。
    这首歌是孟希也心里排得上前叁的心头好,哥哥深情慵懒的快歌将潜藏在午夜的躁动因子逐一点燃。
    跟着哼还不够,她还随着节奏扭动。
    “一晚浪漫都可  永远美丽
    让那些漆黑空间  引导爱意发挥
    孤单的你跟我  都不想过Lonely  night  (Hold  me  tight)。”
    发现顾晏屿正盯着她,就大大方方朝他眨了下眼,笑得比花还媚,像是在勾他:来不来?打不过就加入。
    明明他们都是靠在窗下,中间的距离不足以点燃暧昧的气息,可光是盯着她开开合合的红唇,肆意扭动的纤细腰肢,还有在眼前不断跳跃的笑颜,顾晏屿感觉自己刚才的狠话撩得有点草率。
    他哪里还能走得掉......
    孟希也唱得很轻,细若蚊吟,咬字也很随意,不留心也听不真切,但她知道有心人能听得到,听到了,自然就勾到了。
    她跟着唱道:
    “黑色午夜  深不见底
    身边你  使我着迷
    朦胧是  黑色午夜  深不见底
    可否靠紧我  令寂寞默然逝。”
    顾晏屿眸底的焦灼在融化,身换了层色彩。
    边坐着的是毒药,浅尝过后,他上了瘾,明明知道厉害偏不肯逃,还巴巴去求药。
    一曲结束,车停在酒店车库,孟希也下车前很随意地问他,“还走么?”
    顾晏屿不答,打开车门,往里走,身体力行地告诉她自己的决定。
    孟希也非常满意,带上车门前叮嘱Vita,“这两天不用盯着太紧,周末前不给人家下手的机会,鸿门宴还怎么进行下去。”
    Vita心领神会,“明白,我会办好。”
    孟希也还哼着刚才的歌,慢悠悠得往里走。
    她以为顾晏屿会先上去,没想到他进了电梯却按着暂停键等着她。
    真乖,她很开心,小崽子就是再生气都那么温柔。
    进了电梯,相对无言,孟希也抱着手盯着不断上跳的数字,仿佛能感受到身边那沸腾不止的焦躁。
    门一开,灯还没点亮,顾晏屿就把她堵在玄关,焦灼的气息吞吐在眼前,捏着她的手指收的很紧。
    怒气值到达顶峰,不爆发一次,他可能真的会疯。
    “一边上药一边解释行么?”孟希也最会以柔克刚,双手攀上他的颈,慢慢贴近那汹涌起伏的胸膛,“晏屿,你生气的样子有点小帅。”
    本来要开口质问的顾晏屿被生生堵了回去,那张勾人的脸一贴近一开口,窜上头的燥怒就变了味,当下冷了脸推开她,换鞋后就往客厅走。
    药箱他早上走的时候放在边几上,一眼就看到。
    孟希也跟了过去,想帮他,他不让,“我自己来。”
    又不客气地甩了句,“解释吧。”
    孟希也坐在边上,将他脸掰过来,棉签也一并抢下,就是很霸道,“伤在脸上,这儿没镜子,你自己怎么上药?”
    她沾了点药酒,轻点在他脸上,从额头开始一点点往下带,动作很轻,神情紧绷,上药的同时还小心地帮他吹着,驱散药物渗入的刺痛。
    顺便在心里把段昊五马分尸了几百遍,她家小崽子盛世美颜,可不能留疤。
    顾晏屿不想顺从,但大脑压根就无法下达强硬的指令,看着眼前人紧张自己的样子,踌躇再叁,也不知道该先问什么。
    孟希也先一步开口,“段昊那傻逼说的话你要是敢信,那可就太好骗了,我是那么没品味的人么?”
    第一口气顺了,顾晏屿不吭声,但还是不爽,哼哼了声。
    孟希也憋着笑,她怎么就看不厌他这副别扭的模样,拿了点消毒湿巾继续擦他手上污渍和血迹。
    她很清楚要想开始今天的对话,必须以段昊入手,细细解释着,“我家老头和段家有生意往来,很看重那一次的合作,所以之前留着段昊对我有用。”
    顾晏屿的眉宇间飞快闪过关于“有用”的理解。
    “不是你想的那种,”孟希也终结了他的想象。
    顾晏屿不依不饶,“那是哪种?”
    孟希也浅浅回忆了一遍,“大概就是时不时吊着他,让他有希望,又各种得不到的那种。”
    秋水般的双眸留恋在他的脸上欣赏了一遍,“我对美色的要求很高,他不达标。”
    顾晏屿的耳根染了点红,很快进行第二番质问,“为什么跟警察说我是你的弟弟?”
    她说得太自然,太流利,反而戳心。
    孟希也笑了,她猜得果然没错,这小崽子气得是这茬。
    名分问题,原本就是上次两人不欢而散的争执点。
    她既然说得出口,就已经提前想好了话术让他消气。
    盖上药箱,她坐到顾晏屿身边,严肃认真起来,“两个原因,第一,警察到的时候你们叁个人身上都有伤,很容易判断现场的局面。我更像个后来的局外人,而且穿着打扮以及年龄都跟你们不搭,这个时候作为家属的身份开口,说的话更有分量。如果我说你是我的男朋友,会让现场的局面更加混乱,或许警察会带着我们所有人一起回去问话,施暴的罪行很可能简化为混乱的情感纠葛。说不准被段昊再添油加醋几句,警察会带着有色眼镜看这整件事,很可能这整件事都会不了了之。”
    “第二,我确实也有私心,刚才说了,段昊对我有用,具体原因我无法细说,但只有他这次进了警局,对我才比较有利。”
    这是孟希也第一次这么平等严肃地和他对话,没有几句玩笑打发过去,顾晏屿细细琢磨她的每一个字,找不到漏洞。
    她分析得合情合理,没有可以反驳的点,更何况里边这一段话里还有一句重点,“如果我说,你是我的男朋友.......”
    有这一句,哪怕是个如果,后面的话他就都听不进去了。
    孟希也说完了,镇定地坐在那里等他回答,看着顾晏屿脸上一点点褪却的冷冽,长出一口气,终于安下心来。
    “去洗漱吧。”解释完了,她准备走,这一天下来,她是真的累。
    这身旗袍实在裹得紧,勒得她喘不上气,她总怀疑自己会缺氧而死,于是急着想换衣服。
    还没转身就被拉住了手,对上一张柔而不腻的脸,“我是你男朋友么?”
    顾晏屿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缠上去紧紧锁住,怕她从自己指尖溜走。
    现在轮到孟希也来算总账了,她冷笑,“不是,你是替身,是玩具,是我弟弟,满意了么?”
    顾晏屿将她拽到自己怀里,“对不起,我太小心眼了。”
    孟希也不怎么走心地哦了声,“我要去换衣服,都解释完了,要走的话门在那儿,不送。”
    “我不走了,”顾晏屿可怜巴巴。
    孟希也不耐烦,拨开他的手,“那你自便,我要换衣服。”
    “不准,”顾晏屿牢牢将她锢在怀里,发烫的唇贴上她的耳鬓,嗓音哑哑的,“姐姐,我不想松手。”
    “说好的约会被毁了,我就是有点不甘心。”
    她身上的淡香无孔不入地磨着他的心智,左不过都是要投降的。
    孟希也真的要喘不上气了,她还要命,只能实话实说,“你要再这么抱下去,我就要断气了。”
    顾晏屿不撒手,他不听。
    “顾晏屿,我没跟你开玩笑,这衣服勒了我一晚上,你再不松手,我真死你怀里......”
    顾晏屿立马乖乖撒开,孟希也这才有机会好好呼吸上几口新鲜空气。
    等她缓过气来,发现顾晏屿的眼神已从开始的无辜专向浑浊,脸颊上的潮红跟喝了叁大瓶没差。
    低头一瞄,才发现旗袍领口的扣子开了,下摆也偏到一边,漏出腿上的吊带袜,这画面确实容易让人浮想联翩,赶紧催他,“先去换衣服洗澡。”
    “我要卸妆,还想泡个澡,会洗得久些,你去客卫吧,”她伸手捏了捏顾晏屿滚烫的脸,眼神往下滑,黏在他自说自话起了反应的物件上,憋住笑,“乖,洗澡的时候小心避开伤口。”
    顾晏屿尚且来不及反应,她就已经抓紧机会逃之夭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