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
    平川。
    除夕夜，李东虽然心有起伏，总体上而言还是满足大于遗憾。
    今年的除夕和春节，李东都没有选择去公司轮班。
    这个任务，交给了袁成道和孙涛他们。
    想要获得，首先就得付出。
    春节期间高管轮班的任务，自然得他们接手。
    ……
    除夕一过，新的一年便开始了。
    而新年开启，远方零售上市也进入了正式流程。
    如今的远方，只等完成内部认购，马上就会开启ipo。
    按照证监会要求，远方完成内部认购之后，即将正式在公开媒体上发布了上市公告。
    远方也在新年开始不久，召开了零售集团的股东大会，董事会，形成决议，完善股份改制，完成招股说明书，开始向证监会正式进行申报上市事宜。
    按照远方和各大承销商谈判结果，远方零售此次发行股份60亿股，暂定发行区间16—20人民币。
    计划融资960亿到1200亿左右。
    公开发售部分为发行股本30%，这是面对散户的发行份额，更多的还是各大机构以及承销商分销。
    按照几家承销机构给出的建议，其实还是希望远方零售上市之前，引入一些基石投资者。
    所谓基石投资方，就是在上市之前，引入一部分投资方入股。
    这些投资方会和企业签订一些协议，股份销售会有一个长时间的限期，主要是为了稳定企业。
    不过李东拒绝了这个提议，远方并不需要基石投资方。
    基石投资方存在的意义，一方面是为了扩大名气，一方面则是为了稳固企业。
    而远方，并不需要这些。
    远方的名气足够大了，尤其在国内。
    而稳定企业，远方和别的企业不同，按照远方的发行股份，哪怕增发60亿股本，上市之后，远方控股依旧持股66%。
    而滕迅方面，上市稀释后，也会持股3%。
    不算管理层和员工，远方和滕迅依旧持有远方零售69%的股份。
    这样的持股比例，远方控股控制远方零售，也极为稳定。
    ……
    上市很关键，可接下来的年会也很关键。
    一年一度的远方年会，也即将开始。
    年会结束，内部认购正式开始，认购结束，远方便要正式向证监会申报。
    所以当务之急，是要先召开年会。
    今年的远方年会，定在了2月21号，正月初八。
    这个时间，比往年要早一些，主要是为了尽快完成上市前的股份改制。
    具体时间倒不是李东安排的，如今这些事都是由袁成道他们这群人负责。
    拿到报告的李东，看了一眼，没有说别的，唯一一句便是：“还好不是2月22号。”
    远方这群高管，对日期都没啥概念。
    去年定在了情人节，后期要改在2月22号，反正在李东看来，都不是什么好日子。
    今年定在了2月21号，幸好不是2月22号，要不然李东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年会具体时间确定下来，其他的一切都好办。
    关于远方年会，早在去年年底就开始筹备，去年远方的年会，是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
    今年，规模不比去年小。
    到了正月初五，各地的远方员工高管就纷纷往平川赶来。
    如今，远方年会，在平川就是一场盛会。
    加上这时候很多人还没正式上班，平川再次热闹了起来。
    ……
    而就在此时，秦雨涵带着点餐网的先锋军回到了平川。
    安置好了点餐网的团队，秦雨涵和胡小蕊在一家咖啡厅见了面。
    咖啡厅二楼。
    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到外面的情况。
    远方的员工服，平川没人陌生，每年这个时候，远方的工作服都是火红色的。
    远方的工作服不是一成不变，春夏秋冬各个季节的服装颜色并不一致。
    可大多数以火红色为主，象征着远方红红火火。
    参加年会，虽然没有明确要求，可这时候，几乎所有的员工，都会主动穿这套工作服参与。
    大街小巷上，此刻时不时的就能看到成群结队的远方员工路过。
    这些人，不见得是本地员工，大多数还是一些偏远地区来总部参加年会的。
    现在还没正式上班，除了部分员工值班之外，其他人要等年会结束之后才会正式上班。
    很多远方员工，对总部几乎是抱着一种朝圣的心态来参与。
    尽管年会时间没到，可已经来了不少员工，有集团组织的，也有自发前来的。
    看着街道上一队队走过的远方员工，秦雨涵一边搅动调羹，一边感慨道：“远方的员工，越来越多了。”
    对面的胡小蕊面带笑容道：“现在才开始而已，等到初八，那才叫人山人海。
    今年的规模可能比去年还要大，接近十万人参加！
    这恐怕是江北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一次集会，甚至是全国企业当中最大规模的一次。”
    秦雨涵挑眉道：“这么多人？”
    十万人，听起来没什么，某些明星的演唱会都号称有十万人参与。
    可真实情况是，号称十万人的演唱会，能有万把人就不错了。
    真正组织一场十万人的聚会，前期的各种筹备工作，都能让一家小企业破产。
    08年的奥运会，那可是全国全世界的盛会。
    那时候，鸟巢坐满了也才九万人出头，由此可见，一场十万人的企业年会，到底有多难得。
    胡小蕊笑道：“就是这么多人，为了这次的年会，远方直接将刚完工的奥体中心承包了下来。
    采用室内室外开放式的年会模式，这才勉强能容纳这么多人参与。
    不得不说，远方的一次年会，就对平川产生了巨大影响。
    原本按照规划，奥体中心要等明年才能竣工的。
    可去年开始，龙华和远方的建筑团队就加入了施工当中，让这个速度加快了很多。
    虽然现在没整体竣工，可主体却是完工了。
    现在江北政府恨不得远方年会一年换一个地方，我听说前不久，青阳政府找到远方，希望远方明年的年会可以回青阳举办。
    青阳政府提供一切便利，土地免费送，绿灯一路开，专门为远方打造一个大型综合性场馆，政府补贴很大，甚至会提供一笔数额不低的无息贷款。
    这人比人气死人，东星一直想重建一个总部大厦。
    结果因为地皮的事，谈到现在都没谈妥。
    我们都没说免费的事，远方这边不要钱的土地就直接送上门了……”
    胡小蕊嘴上说的不满，语气却是不以为意，甚至有点与有荣焉的意思。
    秦雨涵听了一会，失笑道：“你好像挺骄傲的？”
    胡小蕊笑眯眯道：“有吗？”
    “你说呢？”
    “也许吧。”
    胡小蕊笑呵呵道：“不仅仅是我，远方本就是江北甚至全国的骄傲。
    何况，我也不是为了远方而骄傲。”
    她后面的话不说，秦雨涵也知道什么意思，一时间没有再开口。
    胡小蕊也没继续，而是转移话题道：“雨涵姐，这次你真决定回江北发展了？”
    “有这想法，不过还要考察一下市场……”
    “不用考察！”
    胡小蕊一脸笑容道：“远方这几年推动下，所有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江北，尤其是平川，现在是全华夏网购比例最高的城市，互联网支付比例最高的城市，同时也是移动互联网用户群体最多的城市。
    平川的人，已经习惯了这一切。
    习惯性的网上购物，习惯性的不带钱包，随时用手机进行支付。
    网上订餐而已，这对平川而言，并不是太过稀奇的事。
    大众接受度很高，就说前些天，我看东星这边就有不少人已经开始网上订餐了。
    对了，平川现在已经有餐饮订餐平台了，叫‘吃的胖’网站……”
    “吃的胖？”秦雨涵一脸懵，半晌才道：“有吗？前些天我们做过调查，好像还没有吧？”
    “最近刚出来的，不过规模很小，就在江大附近送餐，东星刚好在这边，我这才知道的。
    而刚出来不久，环球大厦那边的订餐业务，已经有不少人选择在吃的胖订餐了。
    所以我才说，你没必要做什么市场调查，越快上线越好。
    江北现在的大环境很好，有远方在前面开拓，现在进场，比其他地方要更容易。
    现在之所以没人敢进场，主要还是担心远方这边。
    不过你不用担心，你进入这个市场，很容易就能站稳脚跟……”
    胡小蕊还没说完，秦雨涵就蹙眉道：“你是说……”
    胡小蕊笑道：“远方目前在这上面心思不多，李东可能会近期从远方退出，这时候，远方并没有太大的扩张欲望。
    别人不知道这情况，加上担心远方打压，所以不敢来。
    可你不一样，你进场，远方也不会故意打压……”
    “他要退出？”
    秦雨涵忽然愣住了，李东的情况，她一直在关注。
    李东其实也跟她表达过这种心思，可说的模棱两可，并不是太确定。
    可既然胡小蕊说了，那代表应该是事实了。
    陡然间，秦雨涵有些不知所措。
    一直以来，她的目标其实不是生意做的有多大，有多强。
    而是向李东证明，她不是拖累。
    当初，她想的是超越李东，后来，她想的是不要被李东甩开太远。
    再后来，她想的是起码让李东知道，她不是花瓶，她不比任何人差。
    就算无法超越李东，就算差距越来越大，她起码也要在某些地方，比李东更强一些，哪怕这个强只是她自己的想法。
    可现在，胡小蕊说李东准备退出了。
    就在她卯足了劲，准备在某个领域超过李东的时候，就在她宛如孩童一般，想要炫耀一下的时候，忽然有人告诉她，他不玩了！
    一切的证明，一切的炫耀，陡然间仿佛成了毫无意义的事。
    李东根本不在乎这些！
    别说一个餐饮领域，就是远方，李东也能说放下就放下。
    以前，秦雨涵感觉李东是在玩一个通关游戏，可那时候的李东，哪怕只是在玩游戏，也是在认真的玩。
    李东对事业的追求，是渴望的。
    可现在，李东是真的在玩游戏了，或者说李东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远方已经失去了应有的价值和体现。
    秦雨涵有些恍惚，胡小蕊看了她一眼，笑嘻嘻道：“很奇怪吗？
    其实我觉得很正常啊，他追求的本来就不是这些。
    你没察觉到吗？
    自从他登上了世界首富的位置，他对商业上的开拓，已经没那么大的兴趣了。
    可能跟他说的那样，无敌寂寞。
    最近他有空喝喝茶，打打球，要不就在家带带孩子，可能这些事让他更有动力。
    我觉得这样也挺不错的，他现在无需向任何人证明自己。
    退出远方之后，他就有更多的时间了，也不用张口闭口就是生意上的事，更不用成天面对着如山的文件。
    以前吧，找他出来放松一下，他都借口有事要忙，工作很多。
    现在，他没借口了吧？
    现在没事就喊他出来喝喝茶，聊聊天，他也很少会拒绝。
    除了不肯陪我一起拆东西之外，这家伙现在可好说话了，我就觉得挺好的。”
    对面的秦雨涵依旧无言。
    胡小蕊其实知道她在想什么，依旧笑道：“他自己活的不平凡，可他其实希望自己能活的平凡一些，包括他的爱人，家人。
    他渴望的，是烦恼时有人可以倾诉，伤心时有人安慰，快乐时有人分享。
    这一点，我以前没想通，也没注意。
    沈冰山就想到了，想通了，所以沈冰山放弃了自己的事业。
    哪怕现在，别看还握着一个投资公司，实际上沈冰山根本不怎么管。
    李东也没指望沈冰山把投资公司做的有多大，差不多就够了。
    他本身就创造了无数奇迹，加上大男子主义作怪，你以为他真的在乎那么一点小奇迹，在乎女人能赚多少钱？
    在他看来，有赚钱的时间，还不如陪他一起晒晒太阳。
    东星做的够大了吧？
    可结果如何，他其实根本不在乎东星做的有多大。
    他让袁雪去香江管理他的私人基金公司，是为了赚钱去的？
    他没这想法，只是让袁雪安心而已，让她自己给自己找点乐趣，免得她胡思乱想。
    所以，事业不是根本。
    雨涵姐，你的想法其实我知道，可你到底想证明什么？
    证明你比他更强？
    就算真的比他更强又如何，他就是倔毛驴，你越是比他强，那彼此的距离只会越来越远。
    事业上击败他，毫无意义。”
    胡小蕊一副智者的姿态，颇有些指点江山的气度。
    秦雨涵久久无言，许久才忽然道：“你说袁雪……”
    胡小蕊笑眯眯道：“我可没说，你听岔了。
    当然，我知道你肯定还是不甘心。
    没关系，事实会证明这一切的。
    点餐网在江北发展，雨涵姐有事随时找我，或者直接找李东也一样，他其实不会在乎这些的。
    可最后呢？
    击败了李东，证明了自己，然后呢？”
    “然后呢？”秦雨涵呢喃一句，有些茫然。
    然后怎样？
    胡小蕊看她茫然的样子，没有继续说下去。
    其实在胡小蕊看来，秦雨涵比所有人都有优势，包括沈茜。
    秦雨涵和其他人不一样，比如胡小蕊自己，她成立东星，并且不让东星关门歇业，不是为了事业，而是因为东星是她和李东之间的纽带。
    没了东星，恐怕她和李东不会再有任何接触，早就分道扬镳了。
    而沈茜之前在远方崭露头角，事事争先，其实也是为了搭建和李东沟通的平台。
    如果沈茜表现的一直平庸，除了背景之外，毫无其他价值，那和李东之间，也不会有后来。
    体现了自己的存在感之后，沈茜很快就放弃了在事业上再进一步，这样的选择太明智了，起码在胡小蕊看来是这样。
    而秦雨涵，其实根本无需证明什么。
    你事业做的再大，能比李东更大？
    就算比李东做的更大，那又如何？
    如果初衷就是为了事业上有所成就，那和李东分道扬镳不足为奇。
    如果不是，那又何须证明什么？
    吃力不讨好的事，胡小蕊是这么想的。
    不过秦雨涵也是倔驴性格，她自己也许看懂了，可看懂了不意味着会改变。
    就如李东，有些事他哪怕知道错了，可他也未必会去改变什么。
    ……
    两人道别的时候，秦雨涵还有些茫然。
    胡小蕊则是感慨，自己居然有当老师的时候。
    之所以和秦雨涵说那么多，只是胡小蕊觉得，现在秦雨涵做的一切其实都是没意义的。
    累死累活的不说，最终也只会和李东越来越远。
    她要是站在沈茜的位置，那自然不会去说这番话。
    可既然不是，胡小蕊就无所谓了，反正头疼的又不是自己，让沈冰山头疼去吧。
    至于最后秦雨涵如何选择，胡小蕊也不去猜。
    等到胡小蕊上了车，看到手机响起，甚至不用看来电显示，胡小蕊就知道谁打来的电话。
    接通电话，不等对面开口，胡小蕊就笑嘻嘻道：“啥也没聊，就是否定了她前期所有的努力，我是不是有当恶人的潜质？”
    “……”
    简单的一句话，李东就猜到了大概，半晌才没好气道：“胡闹！”
    “切，我这是帮你好不好。要不然以她的性子，得折腾三五年，不撞南墙不回头……”
    “嘟嘟嘟……”
    李东直接挂断了电话，胡小蕊撇撇嘴，接着又喜笑颜开，心情显然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