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星斗大阵……”
    女娲喃喃自语，原本饱含怒意的脸，望向前方虚无之处，仿佛看到了当年的一幕幕惨剧。
    曾几何时，周天星斗大阵，已经变成了妖族的一个化脓伤疤，更是这位妖族圣人的禁忌，从未有任何仙神妖魔敢在她面前提及，就连其他圣人也不会轻易提及，即便要说到巫妖大战那一段公案，也会避开。
    因为，周天星斗大阵对于西游妖族来说，就是一座彻头彻尾的天地坟冢。
    “这世上哪还有什么周天星斗大阵，早就随风而去，归于虚无，化作灰烬了。”
    女娲微微摇头，虽然看向云苏的眼神中充满着忌惮，再没有先前的强势，这位妖族圣人，已经承认了眼前这位不速之客，拥有着骇人听闻的实力。
    也许，是藏于某处混沌碎片中的混沌神魔吧。
    女娲对云苏的认知，甚至不如通天教主，一来她在圣人中算是实力垫底的，当年造人也是搭车成圣，妖族当年气运大损，而其他圣人的麾下都有气势恢宏的天地大教，不说功法，便是灵宝上也吃亏不少。
    她败于云苏之手，很快就选择了承认现实。
    圣人之下确实是尽皆蝼蚁，可如今她已经将这无名道人看成了混沌神魔，与混沌相关的东西，就没有一样是简单之物。
    云苏对于她的回答，倒也不意外。
    在西游世界，上一次的量劫正是巫妖大战。
    那时候，得了先天鸿蒙紫气的西游准圣们，携手造人，最终都成功地证道成圣，可以说每个圣人都和人族有绝对的利益关系。
    但巫族和妖族，却走到了天地决战的地步。
    圣人一手推动了那一场巫妖决战，一来是为了消弭那一场量劫。二来巫妖两族如果不同归于尽，人族也很难出头。
    在这件事情上，西游圣人们是对是错很难说，但作为妖族唯一的圣人，女娲却默不作声。
    最终的结果未必是她希望见到的，但巫妖最终却成功携手一起退出了西游世界的历史舞台。
    对于人族来说，这自然是一个天大的喜事。
    但对于巫妖二族来说，却是灭顶之灾。
    即便是这位妖族圣人，当帝俊和东皇太一不惜以身死催动周天星斗大阵，将整座大阵化为坟墓，将二位妖族大帝，无数的妖族妖神，以及那些或是战死，或是重伤的祖巫们，连那十二都天神煞大阵一起，埋葬于虚无之中时，圣人都为之落泪。
    “周天星斗大阵，确实名不虚传。不过，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娘娘今日既然要前往八景宫一行，又何必遮遮掩掩呢。”
    云苏已经算定，今日只要放女娲去了八景宫，周天星斗大阵可能永远就和他无缘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这个卡点，他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云苏在洪荒的时候，还真不知道周天星斗大阵和十二都天神煞大阵的终极威力居然如此可怕，以前准圣境界来到西游天地时，也难窥当年的一切真相。
    但这一回，洪荒圣人驾临，那些被西游圣人们遮遮掩掩的真相，却是变得清晰无比。
    那一场终战，巫族的祖巫们和无数大巫，甚至是寻常的巫人，携十二都天神煞大阵，与那一支由妖族两位大帝亲自领衔，并且布下周天星斗大阵的妖族大军决战。
    圣人们达成一致，会在最关键的时刻，出手相助妖族一把。
    这也是妖族和女娲最大的底气。
    结果，十二都天神煞大阵大展神威，如果不是圣人们出手阴了巫人一把，怕是整个天地都被彻底打碎了，一切重归混沌。
    不过，令人奇怪的是，也许是涉及到了那位开天魔神，云苏并没有窥见到无数年前那一场巫妖大战中，十二都天神煞大阵到底是如何在圣人们出手了以后，依然逼得帝俊和东皇太一以整座周天星斗大阵，还有包括这二位大帝在内的无数妖神妖王一起作为献祭，共同埋葬了一切。
    从正常意义上来说，周天星斗大阵确实毁了。
    它毁在了巫妖二族，还有圣人们联手之下。
    “此等绝密之事，本圣人亦不过是心有所动，难道也被阁下窥见了端倪？”
    女娲大为不解，这件事情，她没有对任何圣人提及过，就连太上老君都不知道，这次所谓的圣人邀约，也不过是圣人之间的例行走动而已。
    云苏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点头，既然来了，那就是有备而来。
    女娲也不去质疑什么，却是轻叹一声，道：
    “周天星斗大阵确实已经毁了，我手头的这件东西，也不过是一张先天阵符罢了，对吾等圣人并没有多大用处，原本是想和八景宫做些交易，如今不提也罢。
    不过，阁下即便拿去了，也不可能重炼出亿万周天阵星，再布周天星斗大阵。”
    说完，这位妖族圣人微微张嘴，一道白光翛地飞出来，落在了云苏面前，被他伸手接住。
    只见此物漆黑一片，犹如那最深邃的星空一般，透着一股先天星辰之力，上面有一些隐秘的裂痕，由此可见当年大战之激烈，连先天阵符都差点被轰烂。
    云苏在洪荒时也算得上是富甲洪荒，但附带先天星辰之力的宝物，却是一件都没见过。
    这先天之时，天地未开，也没有星辰，只有在一种最巧合的情况下，那就是其他世界的无上星辰坠入洪荒世界，还未被撕裂，也没有被那些混沌神魔随手打烂，最终耗费无数机缘，才自行凝出一些先天星辰之力。
    “这二指粗细的周天星斗神符，居然能布出一座御使亿万星辰的周天星斗大阵，着实造化无穷。”
    云苏把玩着手头的这张小小石符，说是石符，其实应该是某一颗极其神圣的域外星辰，最终留下的最精华部分。
    当年，妖族就是得了这一枚小小的周天星斗神符，然后借着掌管天地的机会，炼化了亿万太古星辰为阵星，再经过漫长的岁月，再以妖族那无穷岁月的气运来润养，最终才赶在巫妖决战之前，将此阵祭炼圆满。
    也是到了西游世界后，云苏才彻底明白，这周天星斗大阵也好，十二都天神煞大阵大阵也罢，都是极为恐怖的，真正发起飙来，圣人未必能在其中讨得了好。
    至少，威力全开的两大神阵，在西游世界能绝对压过诛仙剑阵一头，能让圣人却步，同样的，在洪荒世界，一旦两大神阵被祭炼到最完美形态，也是一样的，甚至只会强得更多。
    女娲的意思，云苏其实懂。
    原本的太古星空，如今荡然无存。
    西游世界，现在抬头望天看到的那些的星辰，都是当初的太古星辰被打碎后，留下的破片而已。
    那一场灭世级的大战，没有爆发在大地上，而是在太古星空深处爆发。
    结果，当初开天辟地诞生的许多太古星辰，一部分被妖族拿去炼成了周天星斗大阵，剩下的大部分，最后都被两族打碎了。
    靠着如今那些看似浩瀚无尽的星辰，实则不过是一些太古星辰碎片，根本达不到炼制周天星斗大阵之阵星的要求。
    “唉，多谢娘娘慨然相赠，既然周天星斗大阵已碎，什么大阵不大阵的，早已经不重要了，贫道也不在乎那些了，如今最好奇的还是这周天星斗神符啊。”
    云苏用上了最真挚的笑容，爽朗一笑间，挥手便解了女娲的窘境，刹那间，天地间的无穷力量汹涌而至，只是一息之间，就将原本被掏空了的妖族圣人补全了一切。
    难怪圣人号称不磨不灭，同为圣人，很难一方彻底压倒例外一方。
    圣人以下的修炼者，即便再强大，战斗上三五万年也足以被拖死了。
    但圣人却不同，只要脚踩这片大地，头顶这一方苍穹，便永远都不用愁力量枯竭，力尽而亡。
    除非，是像女娲这样，先被云苏惊天动地的一脚红球蹴鞠打了个措手不及，一击重创，然后被云苏这位洪荒大圣人以绝对优势的神通，封禁了周遭，就连来自天地的支援都被阻挡在外。
    云苏虽然一直在那里把玩山河社稷图，心里却是想着一件伟大的事情，圣人不死，其实也是相对而言。
    比如，只要攻击圣人的力量还属于这一方天地，就不可能杀死对方，但如果力量来自于其他世界，而且还远远强过目标圣人的话，就有点危险了。
    这位妖族圣人虽然相对其他几位要弱很多，但毕竟是圣人，拿来做试验，简直是太合适不过了。
    而且，云苏还验证了一件事情，必要的情况下，是可以将圣人封禁在这一方天地内的。
    你不磨不灭，你与天地同寿，那就把你封印起来，让你看着天哭，看着地流泪，总之就是不得自由。
    这一番山河社稷图中的斗法，不过是须臾之间，有了云苏的大神通隔绝一切，再加上女娲和山河设计图的助攻，其他圣人完全没有意识到，在云苏主动落入山河社稷图的瞬间，就将这位妖族圣人制服了。
    现在，更是打服了。
    天地良心，云苏真的没用太多力气。
    别的不说，神通都尚未拿出五成力，更别说还有不周剑，盘古幡这一类的洪荒至宝。
    就说最强的盘古幡吧，一旦拿出来，以云苏如今的实力，对着妖族圣人猛地一扇，说不定能把她吹到西游世界之外，永远流放到域外星空中去，或者直接灭杀。
    “唉，若是其他几位也像这妖族圣人一般的实力，惹急了贫道，一个打六个！”
    云苏暗忖，深呼吸一口气，只觉得念头通达，心情大好，对比之下，那位刚刚恢复了圣人尊严，却在一旁不敢有所动作，显然已经被彻底震慑住的妖族圣人，心情自然是不可能有多好。
    “先前女娲多有失礼之处，还请道友海涵。”
    女娲款步而来，盈盈一礼，到了圣人或者类似的境界，脸皮有时候很重要，有时候反而又不重要了。
    云苏也拱手行了一礼，心里想了想，还是决定安慰她几句：
    “方才贫道虽然来的唐突了一些，但骤然被娘娘以山河社稷图和红绣球偷袭之下，却是反应过激了一些，这山河社稷图便物归原主。”
    云苏和这妖族圣人也没什么大仇，反而还占了一个天大的便宜，此次娲皇宫之行，远远超过了预期。
    原本，他不过是想阻止女娲去八景宫，担心那周天星斗大阵之事有变化，没想到西游版的女娲会这么弱，大概率是因为造人功德被所有圣人分了，妖族又绝灭至此，才使得她挨了一击绣球蹴鞠之后，当场秒败。
    “道友请放心，此间之事，便只有你知我知，日后道友之事，女娲定会礼让三分。”
    在女娲看来，这位道人虽然未必能强过那几个圣人，但对付自己是绰绰有余，手段之恐怖，绝非她和妖族能敌。
    对方既然敢上门来，显然是有所准备的，未必就怕了别的圣人，她也干脆大方一些，主动提出会为今日之事保守秘密。
    不过，终究是妖族圣人，什么多谢道友手下留情啊，类似的低头甚至求饶之话，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候，自然是说不出口的。
    云苏也不在意这些，如果自己在女娲面前表现的这么强大，她还要一意孤行地和自己为敌，那只能说是揍得轻了。
    不过，既然人家这么客气，云苏又得了一件对女娲来说只剩下纪念意义，看着还有些心烦的神物，自然还是要让人家安心一些，说上几句好听的话，走个场面。
    “娘娘客气了，恕吾直言，说出来娘娘可能不信，虽然是你先动手，然后受伤在前，但贫道确实不是针对你，出手之时，其实已经非常谨慎，可以说是手下留情，分外小心。
    或是这样，贫道向你承诺，日后若是还有其他圣人惹到了我，那便下手更重些，也不能让娘娘一个圣人受了委屈不是，要痛，也是大家一起痛。要苦，也让他们更苦一些。”
    “……”
    女娲一听，原本心头多少还有些腹诽，或是不满，如今却是反而荡然无存了，剩下的是默然无语。
    这位道人可真是会安慰人。
    原本还多少有些担心，生怕这道人以为自己脱身之后就会纠集众位圣人围攻他，从而做出更危险的举动来，没想到，人家根本不怕，还放出此等豪言壮语。
    听听，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
    “如此，女娲倒是多谢道友手下留情了。”
    “这倒是不必，作为圣人，偶尔脾气大一些倒也正常，先前我还碰到过脾气更大的，要不是贫道，说不定已经被永恒镇压了。”
    “……”
    女娲听了，心头愈加不信，她甚至有些疑惑，自己怎么那么轻易就败了，这混沌神魔，从言辞来看，应该没那么强大才是。
    云苏认真地说道。
    不错，和通天教主比，女娲的脾气还算是好的，一言不合就敢一挑四，在正常人看来，这已经不是脾气大了，这纯粹就是脑子有病。
    通天教主敢一人单挑四位威震西游世界的圣人，那女娲敢对云苏这个不速之客出手，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说的认真，女娲却是不明究竟。
    金鳌岛一战，早就被圣人们联手搅乱，只是默默吞下苦果，从了通天的新西游取经计划而已，女娲在圣人中实力最弱，难辨真相也很正常。
    云苏目的达成，也不再多待，起身告辞。
    女娲也算是礼节周到，竟然亲自送到了门口。
    “娘娘请留步。所谓不打不相识，无拳无酒不成友。此次一别，却是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了。贫道一般时候都在云游天地八方，但娘娘若是寻到了什么稀罕宝贝，又需要请人助拳解难之时，大可以点燃此香，贫道即便远在天涯海角，也会来助娘娘一臂之力的。亿万里驰援，礼重人意更重嘛。”
    云苏走之前，还不忘招揽一下生意，留下了一柱通玄香。
    妖族还是有些好东西的，有的甚至是让云苏恨不得当场问问下落，但许多东西不到出世的时候，即便是问了，现在的妖族圣人也是拿不出来的。
    何况，那些东西，不比这对圣人来说没多少实际用处，留着反而睹物思人的周天星斗神符，每一样都是惊天动地之物，举世唯一，又在巫妖之战中失落了，是需要时间慢慢去寻觅的。
    “……”
    女娲拿着一柱平平无奇的香，觉得和凡间的香没有什么区别，但还是收了起来，这么强大的非圣人修道者，显然是走力量路线的混沌神魔，说不定什么时候用的上。
    这样的混沌神魔最好用，只要出的起价，就不怕他不帮忙。
    “其他圣人，向来对我不敬，量劫之中，未必不会公然落了我面皮，若有此位混沌神魔相助，许有奇兵之效！”
    女娲转念一想，觉得这道人说的还是很有道理的，不怕一万，就怕那些圣人欺负自己。
    一瞬间，妖族圣人就下定了决心，要好好去寻找一下妖族那些重宝的下落，不管是靠机缘推衍寻觅，还是靠穷搜妖族典籍，寻找蛛丝马迹。
    以前是证道成圣后不太看得上了，又怕引来其他圣人的觊觎和争抢，现在却是顾不得了。
    寻到一样，说不定就能在未来派上大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