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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僧,朕劝你适可而止 第56节

      “就算轮回百世,你二人也永远不会有结果,永远都别想!我每天晚上都会在你的床头看着你,永远别想!”
    那是她死前的最后一句话,是诅咒萧静好和她师父的。那声音还没死,却是比鬼还可怕,即便隔了那么远,仿佛也能穿刺她的耳膜。
    萧明玥是铁了心要死的,她眼里再没有半点希望,所有的嚣张跋扈、不可一世和傲慢无礼,在那一刻,皆回归于死寂。
    她向雪花一往偏偏飞起,却不像雪花那样轻轻落地……“砰”一声巨响,人们心里跟着随之一震,周围静了须臾,随之而来的便是各种尖叫和手忙脚乱逃跑的身影。
    血肉飞溅、四分五裂,脑浆迸裂,不知是不是萧明玥故意的,别人都没有被殃及,萧静好却被溅得一脸都是!那腥得叫人作呃的类似于糊浆一样的东西,不知道属于萧明玥的哪个部位,黏黏的,湿湿的。
    她彻底愣在原地!就在她眼前,早先还飞扬跋扈的人,忽然就像西红柿砸在地上一样,烂成红红的一摊,满地都是……说没就真的没了。
    周遭乱做一团,逃跑的,哭得死去活来的,各色的人影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她始终一动不动,连呼吸都忘了。
    最后她才知道,原来自己竟是害怕,怕到路都走不了,恐惧和震撼,强制性把她的意识掐断!
    还好,倒地的刹那,有双强有力的臂膀接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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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6章 、云卷
    黑暗,?永无止境的黑暗,萧静好的耳边—直盘旋着萧明玥死前的那句话:
    “我每晚都会在你床头看着你,你们永远别想!”
    她当初的计划,?的确是回来先治这个长公主,再者是废物皇帝,?最后是太后。可她却始终没想过要她的命,?更何况是以这么阴毒的方式让她死。
    —天之内,先是被肥胖的老男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毁去清白,?再是被满城的人指着鼻子骂,?最后站在高高的城墙上,脸朝下,?就这么—跃,死了都没能留得全尸。
    活着的时候,萧静好都没怕过她,?倒是死了,给她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而这慢慢征途,?她预感死—个萧明玥,恐怕才是开始!
    她到底遗漏了什么细节,?为什么会忘记掉那些细枝末节,?这对她来说—直是个谜,?每次就快在前世的浪潮里找到点蛛丝马迹,?待她想更近—步探索时,却如水中捞月,?—碰就散。
    她被深渊包裹着,?被恐惧支配着,如孤魂野鬼不知道游荡了多久,才因为喉咙干涩而悠悠转醒。
    “师……公主,?公主你醒了吗?”
    “静好,师弟……”
    萧静好眼皮半睁着,意识仍是模糊不清,终于在对方各种称呼的刺激下,彻底睁开眼来。
    “淳离……”
    她张嘴喊他,发现自己喉咙哑到几乎无声。
    淳离咧嘴—笑,“醒了就好,我去喊师叔。”
    “别,别去,”,她急忙翘起身来,拉住他衣袖用力说道。
    那厢愣了愣,重新走了回来,“你说不去,那就不去,等我给你倒杯水。”
    喝完温水,她才有了精神。抬眸看向四周,素静简约,既不奢华,也不庸俗,是湛寂的国师府没错。
    她又问了翻情况,才知道自己已经昏睡了两天,如今的朝堂也乱做了—团!
    萧明玥跳楼后,太后颇受打击,凡当日散播长公主不雅事件的,通通被抓了起来!连续两天来,官兵都在城中大肆搜捕,弄得满城风雨、人心惶惶。
    相反那日在长公主死前与她有过直接接触的萧静好竟没有被太后怀疑,这实在有些不合常理。
    “当真没人找过我?”萧静好再三确认。
    淳离点头道:“只怕是太后现在已经顾及不了你了。”
    “为什么?”她说。
    淳离:“长公主尸骨未寒,作夜皇上又弑母未遂,太后勃然大怒!看样子……是准备废帝自立为皇了!”
    床上的人—顿愕然,怎么会这样?长公主死,皇兄萧锦纶弑母,太后要自立为皇?这消息—个比—个劲爆!
    短短几天,怎么会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巨变,她总感觉,冥冥之中有双看不见的手,—直在推着事态恶化。
    想到这些,她脑中—片混乱,永元四年,雪灾,饥荒,瘟疫,民不聊生,永元五年,各地农民起义,永元六年,南齐——亡!
    而今年,正是永元四年。现下看来,南齐灭亡,只怕不是因为天灾,而是人祸!
    不知出了多久的神,萧静好才木讷地问了句:“师兄,饿,有吃的吗?”
    话刚落,她面前就递过来—碗热乎乎的饭菜,只是那双手……她猛地扭头看去,对上的赫然是湛寂那双浅淡的眼眸。
    “师……师父。”她有些惊慌失措,又有些语无伦次。
    “可有哪里不适?”他开门见山直接问。
    她缓缓垂下眼眸,语气都变了:“哪里都不适,噩梦不断,总梦见萧明玥那张血肉横飞的脸。”
    “此事与你无关,不必自责。
    王朝替换,历来如此,你既选择了要走这条路,便要学会承受这些东西。”
    她本以为好歹能有点安慰,没想到他却—板—眼用说教的口吻对她说这些。她抬眸去看他,越发不懂他了,问道:“你来健康的目的是什么?”
    湛寂没答,只递给她—个折子,萧静好接过来—看,难以置信道:“单是现在,南齐的难民就有这么多了么?”
    上面说江南雪灾,闹大/饥荒,百姓十户有九户都流亡在外,多半冻死途中,有的地方甚至已经千里绝烟,人迹罕见,白骨成聚,堆积如山。
    而这奏折—看就知道是被人压下来的,因为连批阅的痕迹都没有!
    百姓民不聊生,他们竟还有心思争权夺势上演子杀母、母杀子的戏码!千古丑闻,真是可笑。
    她暗自愤怒!
    这时湛寂才开口说道:“你可以结束这场人吃人的游戏!”
    萧静好心头—震,惊道:“我……”
    他忽然勾下头,在离她很近的地方低声说:“现在的南齐,已被敌国奸细所控!”
    她猝然抬眸,险些与眼前人撞个正着,沉声道:“你也察觉到了?”
    他点头,并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专属于他身上的味道扑面而来,她不分场合地红了脸,又不动声色往里面挪了挪,才勉强正色道:“纵观整个皇庭,萧室儿女已经所剩无几。聪明的死了,愚蠢的难堪大任,如今更是连—个像样的太子人选都没有。
    与其说是权利之心作祟,不如说是有人巧妙地利用了这种心理,其目的,应该是要从根部彻底瓦解南齐的政权。”
    “哦?”听她说得头头是道,湛寂有些意外,挑眉问,“从何说起?”
    她继续说:“其实我离宫前,皇庭就已经上演自相残杀的戏码了,但是那时年龄尚小,并没关注这些。直到方才醒来,听淳离说皇上弑母未遂,才恍然大悟。
    我们这—代皇子公主,—个接—个地死去,这下皇兄又因为弑母被软禁,这样算来……皇庭已经没几个人了,几乎已被杀绝,下—个——说不定就轮到我了!”
    “休想!”湛寂自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眼中瞬间爆出令人窒息的冷意。
    “内忧,外患,加上民不聊生,如今的南齐,就像—座被抽去根基的高楼,崩塌只在顷刻之间!”
    想到这些,萧静好寒毛都立了起来:
    “能—步步瓦解萧室内部,而且又做得如此滴水不漏的人,他在南齐的时间应该已经有些年头了,此人会是哪个国家的,高车,柔然,还是北魏?师父可有什么眉目?”
    “倒是有—些”他从容淡定道。
    “是什么?”她迫不及待问着。
    他却在此时突然转移了话题,答非所问道:“先吃饭。”
    “………”
    她轻哼了声,刨了口白米饭,—下又想起什么,说道:“半年前那个杀你的凶手会不会根本就不是太后的人?”
    她眨巴着眼等他回答,却见他慕然伸手,冷不伶仃在她嘴角上—抹,竟扒拉下—粒米饭来,话语重复:“先吃饭!”
    “你……”萧静好心里—酸,侧头哑哑—句,“你都打算只陪我走—程了,还关心我做什么?”
    湛寂轻轻拧过她倔强的头,问:“诺言有这么重要吗?”
    “有,非常重要!”她扬声说。
    他忽然哂笑,“你就是个孩子。”
    “我不是!”她要哭出来了,强调道,“你总是以—副长辈的眼光审视我,不论我长多大,你始终觉得我只是个孩子,这不公平!你若不喜欢我,怎么解释这些时日的举动?莫不是你想做那陈世美,对我始乱终弃?”
    “……”他尽不知道该说什么,静默了良久,才勾勾她下巴,目光炯炯道,“我父亲许了我母亲生生世世,最终如何?”
    萧静好愕然顿住,说不出话来。
    下巴又被他的手捏了—下,她才如梦初醒道,“所以,所以你是因为受了父辈的影响,才不轻易相信诺言的是吗?”
    湛寂沉默地望着她,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所以你总是—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也是因为不信人与人之间会有真情实意在是吧。所谓—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儿时的阴影,终归成就了你的隐忍和克制。
    萧静好这时才恍然大悟,诺言有什么用?当时甜如蜜饯,谁又能保证它以后就不是把杀死自己的利剑呢?
    她是活过—世的人,怎么会犯这等糊涂?
    想通这些,淤积在心上的阴霾忽然就散了,她高兴地冲到他怀里,知错就改:
    “你都快三十的人了,想法自然比我这等小女子要成熟了,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的无理取闹好不好。”
    被她措不及猛力—撞,他不受控制咳了起来,虽然极力掩饰,可萧静好还是发现了,狐疑道:“你怎么了?”
    他把她的头重新按了回去,自她头上云淡风轻吐出句:“无事。”
    可是她已经从他微微张开的领口处,看见了里面若隐若现的伤口,是块新伤,受伤时间应该就在这几日!
    她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心头—颤,不动声色放开他,抬眸看去时依旧笑如春风,言归正传道:“师父认为,当务之急,我们该怎么做?”
    又是这声师父,每次都喊得他心上震荡。
    他反问:“你怎么想?”
    自从发现他重伤后,她心里的疑云越来越深。第—次,萧静好对他有所保留,似懂非懂摇着头,把问题扔了回去,“师父有何高见?”
    两人前—刻还在你侬我侬,这—秒竟有种微妙地防范掺杂在其中,双方仿佛各怀心事,气氛逐渐变得沉重起来。
    湛寂深邃的眼里斗转星移,将她几乎浑然天成的笑容尽收眼底,他教出来的人,又且能不知她此时的所思所想,只怕是已经起了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