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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166)

      越清规的语气很平静,手里的长剑攥得也很稳。
    洛月明突然觉得胸口极闷疼,耳边嗡嗡作响,柳仪景在他耳边撕心裂肺地哭喊:
    不要!不要死!越师兄,你不要死!
    你敢死!你若是敢死,我就杀了腹中的孩子!
    洛月明!求求你,快阻止他,求求你!不要让他死,救救他啊!
    洛月明脚下一踉跄,整个人歪倒在大师兄怀里,听着耳边柳仪景声嘶力竭,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那金圈转到飞起,凌厉的罡气宛如利刃,绞得他脖颈生疼。
    不要!不要!越清规,你敢死!你敢死!!!啊!!!!!!!啊!!!!
    裴玄度震惊无比,明明他派人前去看守越清规,没曾想,竟让他逃了出来。
    眼下场上正乱,所有人都对越清规虎视眈眈的。那些个道宗的小道士们这会儿像是终于找到了可以宣泄的出口,纷纷站了出来,满脸愤色,剑指着越清规,口口声声要他血债血偿
    清规!你先下来!我不许你胡来!快下来!到师兄这里来!
    裴玄度往前才冲了几步,很快就被越清规制止住了。
    越清规摇了摇头,神色坦然自若,仍旧同以前一般温润如玉,与柳仪景在一起的日子,并没有将他的善意带走,笼罩在柳仪景身上的煞气,也没有蒙蔽住他的良知。
    他依旧是天剑宗的亲传弟子,一个堂堂正正的修士。
    面对着道宗弟子的指责,越清规并没有狡辩,也未曾反驳。
    就像是他自己说的那样,他的错,他会认。
    小景,我就来陪你了。
    越清规一手执剑,一手运转灵力,隔空将洛月明捆住,不准他靠近。
    目光深邃温柔,遥遥凝视着洛月明的脸,仿佛在透过他,看向另外一个人。
    他此生的罪与孽。
    第230章 那样好的时光不会有了
    二位师兄, 还有月明,以及在场的各位,越清规在此为杀害道宗宗主及弟子的事, 深敢歉意, 在此,谢罪!
    话音未落,越清规毫不犹豫,手起剑落, 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仰颈自刎。
    滚烫的鲜血瞬间自割破的血管里喷了出来, 在半空中呈现水柱状,身子随之缓缓地倒了下去。
    越、师、兄!
    洛月明艰涩无比地从喉咙里发出这几个颤音,耳边响起比方才凄厉百倍的哭喊, 震得他的耳膜几乎破碎,一度失去了听觉。
    啊!啊!!啊!!!师兄!师兄!啊!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啊!
    越清规!你怎么敢死?你怎么敢!我要杀光在场所有人, 杀光所有人!
    老天不公!不公!越师兄!!!
    柳仪景撕心裂肺地在洛月明耳边哭喊,根本没办法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越清规自刎而死,满身鲜血地倒在地上。
    甚至连伸手摸一摸越清规都做不到, 嘶吼的声音尖锐异常。
    那金圈铮的一声, 竟出现了裂痕, 洛月明耳边嗡嗡乱响, 脑袋也昏沉沉的, 要不是大师兄从旁搀扶着他,早已失去所有的力气,跌坐在地了。
    抬手一摸耳朵, 摸到了满手鲜血。
    他全程清晰无比地感受到了柳仪景的痛苦,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中立马就浮现出,柳仪景挺着个大肚子,跪地声嘶力竭痛哭的样子。
    原来,像柳仪景那样的人,也会这般真挚热忱地深爱别人。从那双冰冷的,没有任何感情的眸子中,流出滚烫的泪水。
    可是越师兄听不见了,他听不见了。至死也不知道,柳仪景也深爱着他。
    彼此深爱的两个人,他的两个同门师兄,就这般错过了。
    裴玄度一度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是真的,肢体僵硬了很久,才想起来冲过去把人从地上扶起来。
    死死用手捂住越清规脖颈上的伤口,鲜血仍旧从指缝间溢了出来。
    怎么捂都捂不住,那脑袋软绵绵的,好似一碰就要掉了,用来自刎的长剑鲜血淋漓。
    旁边还掉落了一管玉箫,也同样沾满了鲜血。
    清规,清规!
    不同于上一次,柳仪景挟持越清规逃跑,而狠割的那一剑,这次越清规下了极狠的手,贴着上一次的伤口,生生将喉咙割开,里面的筋脉,软骨,都被一剑割裂,几乎将整个头颅都生生割了下来。
    似乎害怕自己死不掉,或者是再度被抢救回来。越清规下了死手,也赴了必死的决心。
    临死前,目光一直落在洛月明的脸上,望着他的小景。
    清规!!!
    裴玄度万般不敢置信地将人抱在怀里,双手沾满了鲜血,滚烫的泪水从眼窝里翻涌而出。
    这是与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弟,宝贝了那么多年,竟以这种方式,惨死在了他的面前。
    越清规死了!越清规死了!
    他居然敢自刎!
    越清规死了,那那我们怎么办?我们会不会是下一个?
    快跑吧!大家快跑!
    那些被指控曾经欺辱过宋子轩的修士,宛如丧家之犬,赶紧四下逃窜。
    可无论他们怎么逃,始终逃不出天剑宗的校场,微风一吹,满场都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
    越清规都死了,你们凭什么还能活着?我要为我师兄报仇雪恨!
    徐忆轩率先出手,一脚将要逃跑的一个修士踹倒,毫不留情地提剑刺入了对方的胸膛,鲜血喷了她满脸,她也毫无惧色,胸膛里的怒火正熊熊燃烧着,但凡伤害过我师兄的人,一个都跑不掉,一个都跑不掉!
    大家都别怕!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不如咱们合力杀出去,也许还能博一线生机!
    对!大家合力杀出去!我就不信,今日我会死在此地!
    我师兄说的对,谁的错,谁要认,我师兄都以死谢罪了,凭什么你们还能活着?
    洛月明好不容易才稳住了心神,一手招剑,冷冷目视台下:今日,我只杀行恶之人,但凡与宋子轩无关的修士,自行往后退!倘若谁敢包庇,那便同罪!
    语罢,剑刃一翻,便当众斩下了一颗人头。
    众人见此情此景,都吓坏了,纷纷往后退去,甚至有人互相指控,谩骂,诅咒,越来越多曾经参与其中的修士,被人七手八脚地推了出来。
    杀到最后,鲜血几乎把整片校场都覆盖住了。
    徐忆轩砍杀到虎口崩裂,眼泪和鲜血齐飞,杀的人越多,越是震怒,到了最后都心生起了绝望
    原来真的有这么多人,都曾经欺辱过她的宋师兄,他们当中有宗主,长老,甚至是门派中的徒子徒孙们
    难以想象,宋子轩当初到底经历了怎么样的痛苦折磨!
    被修真界广而流传的,如今只有温长羽和宋子轩,以及不被太多人知道的柳仪景。
    而不被人知的,也许更多。
    他们的年纪也都不大,从十八岁,十七岁,慢慢地,毫无下限地低到了十五、六岁,也许还有更小的。
    而这一切,不过就是出于人心底的欲念,以及对修为的渴望。
    身为修真界百年难得一遇的天生炉鼎之体,洛月明有幸被师兄们保护,至今为止,不曾受过外人半分欺辱。
    虽然他只是一个穿书的咸鱼,也没什么大出息,生平就爱吃喝玩乐,以及想跟大师兄逍遥过日子。
    但面对着越师兄的死,柳仪景的所遭所遇,以及后来酿成的无数苦果。
    他还是觉得,自己必须要为此做点什么。
    从今日起,昆仑派,苍墟派从仙门三十六宗除名。
    今日,凡死在天剑宗的修士,各宗各派可以将人带回去安置,但务必将这些人从宗门中除名。
    凡再肆意圈养,凌虐炉鼎者,死!
    此话一出,立马就有人抗议了:洛月明!你凭什么?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随便插手仙门三十六宗之事?你杀了人,还要我们给死者除名!你可知,他们有些人是宗门嫡系的子弟!
    洛月明平静道:那便请贵宗,自当没生过这样的孩子。
    那死的是长老,又如何?
    那就提拔新的一批长老。
    死的是宗主!
    那就换一个宗主!洛月明猛然提了个音,连瞳孔都泛起了血红色,提着手里鲜血淋漓的长剑,一字一顿道,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有了。
    那好,我便来问问道宗扶摇何在?
    洛公子,我在。
    扶摇从一群牛鼻子小道士中走了出来,精神萎靡得很,脸色也苍白极了。
    原来你在啊,方才其他宗门合起伙来声讨我的时候,你怎么不出声?
    扶摇沉默不言。
    你觉得,是我害死了你师兄长情,是也不是?
    扶摇沉默了片刻,摇头道:我没有这般想。
    那你认为是越师兄害死了长情?我对你的恩,抵消不了越师兄行的恶,即便你知道,他分明就是被人控制的!
    这次扶摇又沉默了许久才道:我宁愿从未遇见过洛公子。
    洛月明也道:我也宁愿从来没遇见过你们。
    顿了顿,他又问:如今越师兄已死,道宗还有什么事么?
    扶摇:洛公子曾经屡次出手相助
    我只问关于越师兄的事,你们还有什么想说的?候在此地不走,难道是想把他的尸体拉回去,吊在宗门口鞭尸?
    扶摇彻底没话说了,他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如今,他也不过是废人一个,师兄死后,他满心只有报仇,如今仇怨已报,对这个世间也没什么留恋的。
    自觉亏欠洛月明太过,扶摇忽然拔过身旁道士腰间的长剑,也跟着自刎了。
    自此,恩怨两消,谁也不欠谁的。
    洛月明喟叹一声,沉痛地闭上了眼睛,那个吃地瓜不知道削皮的傻道士,也没了。
    耳边很快响彻了小道士们慌乱的喊叫声。
    可再也没人指控他逼死扶摇了。
    因为他们都没资格这么说了。
    谢霜华见事情已经解决得差不多了,抬手将头顶的结界打散,在场还活着的修士,都经历了一场血洗,每个人的身上都多少沾了点血。
    每个人的神色都颇为复杂。
    也不知道是谁先离开的,其余人也纷纷拱手告退了。
    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徐忆轩才精疲力尽地跌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而后才像个小女孩一样,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周身横七竖八躺满了尸首。她的脸上,身上,手上,全是血。
    哇哇大哭,喊着她师兄的名字。
    大师兄,越师兄死了,你会不会感到心痛?
    洛月明突然问了一句。
    谢霜华微微一愣,很久才摇了摇头,他并不是那个同越清规等人朝夕相处,一同长大的大师兄,又身为蛟龙,对凡夫俗子本就没有任何情欲。
    他只知道,如果今日死在他面前的人是洛月明,那么他一定会当场癫狂,杀光在场所有人。
    可死的是越清规。在他眼中,只有洛月明和其他人之分。
    因此,他不心痛。
    霜华,玄度,清规,仪景,还有月明,我们五个人在一起,才是天剑五月。
    谢霜华摇头:我不明白。
    洛月明听罢,一阵怅然若失,抬眸望向头顶的晚霞,红得如火如荼,依稀想起当初师兄弟五人结伴下山游历。
    一路上吵吵闹闹的,夜里睡觉还要挤一间屋子。
    当时还挺年少,洛月明只觉得他们烦,影响他跟大师兄独处了。
    现如今才知道啊,那样好的时光,再也不会有了。
    我们师兄弟五人,死了一半了。
    洛月明才叹了口气,那脖颈上的金圈咔擦一声,断成了两截,他抬手接住,眼睁睁地看着金圈又幻化回了金簪。
    耳边那凄厉的哭声,也渐渐消失殆尽了。
    第231章 山上又起风了
    洛月明昏睡了很久, 梦里又入了此前那片密林,可他几乎掘地三尺,怎么都找不到柳仪景的下落。
    也看不见任何小蘑菇了, 甚至连半分绿植都没有。
    漫山遍野的雪白, 大雪将那里完全冰封,死一样的寂静,全然没有半分鲜活气。
    洛月明找啊找,找遍了柳仪景可能存在的任何一个地方, 连犄角旮旯都不肯放过。
    可柳仪景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就连洛月明也寻不到他的半分踪迹了。
    他独自在雪地里蹲了很久, 肩头落满了积雪,长睫上都凝结着冰晶,祈求着能与柳仪景再见上一面。
    洛月明比任何时候都迫切见到柳仪景, 也比任何时候都渴望能救下柳仪景腹中的孩子。
    如今,越师兄已经死了,那个孩子就成了越师兄最后的一点血脉了。
    洛月明等啊等, 等了不知道多久,等到整个人几乎都被大雪掩埋了,也未曾等到柳仪景。
    再度醒来时,竟已过了三天三夜了。
    大师兄一直守在他的身边, 寸步不移, 好似怕他会想不开, 再行出什么事情来。
    望着大师兄眼底下的青灰, 洛月明很镇定地起身, 抓着大师兄的手,轻轻拍了拍,表示自己没事了。
    裴师兄的意思是, 既然越清规同柳仪景已有了道侣之实,生前虽未表明过情义,但越清规死前,大家都听得很清楚,他唤了一声小景。
    便提议,将越清规和柳仪景葬在一起。
    可问题是,柳仪景的身体已经灰飞烟灭了,即便买个双层棺,也得空出一半啊。
    洛月明听罢,便道:不如将他们的法器放入棺中,随越师兄的尸首一起下葬,墓碑上便刻二人的名字。
    清规的命剑,已经随主身死,而化作一块废铁,被我封存于后山禁地,挂名执剑长老之命剑。这是当初我答应了柳仪景的。
    说起这事,裴玄度的神色伤感起来:其实,即便没有柳仪景的请求,清规也配得上当执剑长老。算了,不提了,那柳仪景的法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