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子杰茫然的抬起头看着爱丽丝的虚影，双目无神的问道：“可是凭什么，凭什么我要经历这么多，凭什么我连放弃的资格都没有。”
    “好多次，我都想要停下脚步，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不去想以前，也不去想以后。”
    “前段时间，你知道的，我甚至想要完全堕落，但是，我连堕落都做不到。”
    “究竟是为什么啊，为什么不管我想做什么都不行，不管怎么做都好像有人在阻止我。”
    魏子杰满脸痛苦，揪着头发，几乎是瘫坐在地上。
    他双目紧闭，那个样子像是快哭了。
    “那是因为，你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放弃，你堕落，只是因为你想要释放一下自己的压力，而不是因为你想堕落，你逃避，只是因为你的压力到了极限，但你的骨子里还是想要继续前行，所以你终究还是回到了原路上。”
    爱丽丝柔和的声音款款传来，像是个慈祥的母亲在教导自己的儿子一样。
    “从来就没人逼你，只有你自己一直在逼你自己，因为你心中装了太多的愧疚。”
    “你之所以感觉做什么都不行，不是因为事情出了错，而是因为你身上背着的包袱太重了，所以行走的时候，必然会太累。”
    这一番话，如同醍醐灌顶一般，让魏子杰豁然清醒，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爱丽丝的幻影，双目中带着惊讶。
    “不用这么看我，其实你的这些问题，跟随你身边的那些人都知道，只是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你陷入了自己画的牢。”
    爱丽丝轻笑道，脸上露出一抹可爱的表情。
    “反正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其他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解你，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如果你决定就这么一直背着龟壳继续走的话，我相信你身边的这些人依旧还会继续陪着你的。”
    “当然，我也会继续陪着你的。”
    魏子杰深深的看了爱丽丝一眼，良久，他收回了目光，低着头叹了口气，轻声说道：“谢谢，我想安静一会。”
    爱丽丝：“好。”
    随即身影就消失在了原地。
    另一边，剑歌等人正围在一张大桌子上，不过没一个人说话。
    “都别装深沉了，想说什么直接开口。”剑歌先开口，第一个指向了石头，说道：“你先开始吧，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呆在他身边，但我知道，你现在肯定不会离开，他做什么，你都会支持他。”
    “给个建议吧，现在该怎么办，反正我感觉，不能看着他继续这么善变下去了。”
    他说完，脸上闪过了一道愤怒，是那种怒其不争的愤怒。
    “我的职责只是保护他，上天入地，幽冥天堂，我都跟随，他做什么选择，和我无关，我只负责执行。”石头的语气十分坚定，目光中闪烁着一种让人读不懂的苦涩。“对我来说，评判他，就意味着背叛。”
    “即便翻天覆地，只要是他想做的，对我来说那就是对的。”
    他说完，直接闭上了眼睛，显然是不准备参与讨论了。
    “其实我也感觉你们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了，他想干什么，不管是因为好玩，还是因为其他的，想跟着走就继续跟着，不想跟着就走呗，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一旁趴着的亚麒麟也开口了，懒洋洋的说道。
    说完了，再次懒洋洋的迷上了眼睛，显然根本就没准备听谁的话。
    倒是石头的眼睛忽然睁开，奇异的看了一眼它，随即再次闭上了眼睛。
    剑歌无语，看向了于一剑说道：“你呢，他可是你师傅，你总不愿意看着你师傅就这么一直沉沦下去吧。”
    剑歌的眼睛里带着焦急的神色。
    于一剑犹豫了一下，看向剑歌说道：“二师父，其实我感觉，我师傅应该什么都知道的，只是他心里可能有些不甘心，所以，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我感觉我们不应该逼他做什么，他已经够痛苦了，这一路走来，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失去了太多太多，说实话，我师傅并不比我大几岁，他现在还能这么坚强，其实我感觉他很棒了，如果是我的话，经历了他那么多，怕是早就自我了断了。”
    “你们不是年轻人，不明白年轻人的想法的，真的。”
    他的眼睛里闪着认真的神色，像是担心别人不相信他一样。
    因为曾经魏子杰让剑歌教他剑法，所以他一直称呼剑歌二师父，魏子杰也没意见，就这么一直叫到了现在。
    “再说了，二师父，我们也没什么选择，不是吗，就算是我师傅真的犯浑犯二犯傻，你和我不一样要跟着他犯傻犯浑犯二吗，难道你还能跑了不成。”
    他怪异的看着剑歌，他有感觉，他的二师父是不会抛弃他师傅独自离开的。
    “我靠，我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着急的。”剑歌猛的跳了起来，站在椅子上说道：“那混小子自己犯傻犯二犯浑，还总是拖着老子跟着一起玩命。”
    “我这也是实在忍不住了，眼前这件事，根本就不是我们能够插手的，不合适。”
    他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似乎是在犹豫接下来的话该怎么说。
    “的确是不合适，就敌我双方的态势来讲，此刻帮助龙王星，无异于是自寻死路，其实即便是不懂战争的我们也知道，这艘战舰在这场战斗中的作用非常有限，很可能仅限于让我们自保。”
    于楠楠忽然开口了，站了起来，目光冷峻看着在场众人说道：“所以，如果谁不愿意冒险的话，现在就可以离开，没人会阻拦的。”
    “那个老将军说的话没错，这根本就不是一场战争，我们也不是去征战，而是去送死。”
    “所以我是现在干脆这么说，不愿意一起去送死的，现在就请离开吧。”
    “我的男人我了解，即便是他再混账，也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离开这个星球，那样，他会一辈子不得安生。”
    她说话的时候，眼角闪烁着阵阵精光。
    脸色深沉，目光坚毅，仿若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所有人都愣住了，都不可思议的看向了她。
    石头的眼睛猛的睁开，亚麒麟也噌的从地上站了起来，目光都朝向了她。
    “没必要这么惊讶吧，你们应该都知道我本来就是他的女人，特别是你，石头叔，你应该早就知道我恢复记忆了吧，他应该也知道吧。”
    石头点头道：“我们都不想给你压力，我能感觉到，他是爱你的，他也不会在乎那些事情的。”
    于楠楠忽然大叫道：“但是我在乎，花语也在乎，因为这件事，我永远也没办法嫁给他的。”
    她忽然歇斯底里的叫了起来。
    “这次苏醒，我不仅找回了我自己的记忆，还找到了一些曾经的东西。”
    她目光中带着一丝苦涩，看向剑歌受到：“答应我，不管在任何时候，都要帮我照顾好小剑，除了他，我能够无条件信任的人，只有你一个了。”
    剑歌忽然浑身一颤，不可思议的看向了于楠楠，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于楠楠给堵住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用说，我都知道的，小剑也知道的，对吧，小剑。”
    她说着，目光看向了于一剑。
    这时候，剑歌才发现，对于于楠楠这忽然的表现，于一剑脸上竟然没有丝毫的惊讶，只有一丝无奈的苦涩。
    听到于楠楠的话，于一剑深深看了一眼她，随即转头看向剑歌说道：“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二师父了。”
    这一句话，也许别人没听出什么，但是剑歌却听明白了。
    什么都不明白了。
    原来，他们姐弟都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难怪，他总是感觉他们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对，原来，是他一直小看了他们。
    “算了，既然这样的话，我也不在这瞎比比了，你想干什么，直接说吧。”
    于楠楠呲牙一笑，说道：“你既然知道我是我，就应该知道我会怎么做。”
    她说完，潇洒的转身，大步朝着门外走去。
    那动作，完全没有丝毫的女儿姿态，带着一股浓浓的英气。
    这时候，一直沉默的石头忽然开口，看着她说道：“可是这样，你可能会很难回来。”
    于楠楠一愣，转头惊讶的看向石头，随即忽然露出了一抹豁然的笑容。
    说道：“原来真的是你啊，不过这次，你不能陪我一路了，小剑，除了剑歌之外，石头也可为你拼命。”
    她说完，毫不犹豫转身就走，再也没有一句废话。
    “姐，你不能走，你走了我怎么办。”
    背后，于一剑这时候才反应了过来，一脸不舍的看着于楠楠的背影喊道。
    于楠楠的脚步骤然停住，头也不回轻笑道：“小剑，今后的日子，你要学着适应姐姐不在的生活了，未来，我们一定会再见的，石头，小剑就拜托你了。”
    她说完再次大步离开，于一剑还想再喊，舱室的门却已经自动关上了。
    “不，姐姐，你不能走。”于一剑显然知道于楠楠辞去很可能很久都回不来，眼眶瞬间就红了，拼命的就想要冲出去追她。
    “啪···”
    一个响亮的巴掌声忽然响彻在整个舱室，所有人都愣住了，不可思议的看着还没收回手的石头，于一剑也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石头竟然会动手扇他。
    “啪···”
    石头反手又是一个响亮的巴掌。
    “懦夫，剑家何时出来你这种没用的孬种，给我跪下，忏悔三天，静思己过，剑歌给我监督他，胆敢骄纵，休怪我无情。”
    石头说完，不顾剑歌和于一剑脸上错愕的表情，大步朝着于楠楠的背影跟了过去。
    他正要走出舱门的时候，剑歌才忽然反应了过来，急忙看着他的背影问道：“您究竟是谁。”
    他的语气十分的尊敬，因为他想到了一个不可能的可能。
    “我什么都不是，我只是石头，再敢多言，休怪我无情。”石头脚步不停的说道，说完直接转身大步离开。
    剑歌却是浑身一颤，看向还挺直站着，一脸不服的于一剑吼道：“给我闭嘴，跪下，静思三天，这三天，我就一直在这看着你。”
    武器库中，石头终于追上了于楠楠。
    “你还是跟来了，我那弟弟，以后可就真的要拜托你了。”
    石头刚进来，就听到了于楠楠的笑声。
    “真的是你吗。”石头沉声问道，目光死死盯着于楠楠，一动不动，似乎在看一尊圣人的雕塑。
    “没必要这么看着我，你信不信我其实没关系，帮我照顾好我弟弟就行，反正这一次，我注定不会回来。”于楠楠很洒脱的说道。
    石头牙根紧咬，忽然看向她说道：“纵剑···”
    “你给我住嘴，想死了是吗？”他刚开口，就被于楠楠死死盯住了，伸手指了指天，说道：“如果想找死的话，自己找个没人的地方抹脖子，别连累别人。”
    石头看着她的动作，眼睛里忽然传出了一丝惊骇。
    于楠楠哼道：“你真以为现在还是你那个时代，真是不长记性，好了，我走了，我走以后，他就交给你了。”
    她说完，直接跳上了一架星空飞船，关上了舱门。
    甲板上，石头狠狠咬着牙，在心里说道：“我会的。”
    他以为于楠楠这句话是在对他说。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在飞船的某个角落，一个女声也在轻轻说道：“我会的，你就放心去吧，希望你的付出是值得的，能让他真的清醒。”
    有飞船飞出战舰母体，冲向太空，这件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巨舰。
    魏子杰也很快知道了这个消息，猛的从地上爬起来冲着爱丽丝吼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是谁，是谁驾着飞船跑了，难道我们之间有间谍吗？”
    他一脸愤怒。
    爱丽丝只是深沉的看着他，良久，叹了口气，说道：“离开的不是你的敌人，而是你最爱的人，她去了星空，给你打前站。”
    魏子杰愣住了，急忙就想冲出去，他显然也想到了冲出去的人是谁。
    “你给站住，你个懦夫。”爱丽丝忽然用脑电波在他脑里喊道。
    魏子杰愣住了，转过头不可思议的看着爱丽丝。
    他不明白爱丽丝为什么会这么说。
    “不用装了，我知道你已经苏醒了很多记忆，所以你才会这么矛盾，所以你才会这么冷漠，所以你才会越来越古怪。”
    爱丽丝的声音再次响起在魏子杰的脑袋里。
    “你尽管放心，我之所以化身这种存在，就是因为他们根本监管不到这个领域，在这个领域，我可以肆意的和你交流。”
    爱丽丝继续款款的说道。
    “你猜得没错，离开的人就是她，其实你早知道她会离开的，你比任何人都了解她，只是你一直想要逃避，一直不敢面对你应该面对的一切。”
    魏子杰不说话，再次想要冲出去，却再次给爱丽丝给拦住了。
    “你告诉我，你现在冲出去做什么，去追她吗？可笑，你现在的修为，想要追到她，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即便是我，掌控了星空网络，也不一定能找到她。”
    “她是什么样的人，你难道不知道吗。”
    “你如果感觉你还能继续逃避下去的话，那你就随意，你放心，我们都会支持你的，直到我们都踏上了楠楠的老路。”
    “我们都许下过诺言，会永远的忠诚，我们也都曾经共同宣誓，会陪着你找回自己，肃清所有的背叛，可是现在你呢，你想要放弃，所以我们也只能跟着你一起放弃。”
    “你告诉我，她留下做什么，等着被我们嘲讽吗，她是多么偏激和要强的人，你不知道吗，你知道的，我不想逼你，但我想哭。”
    魏子杰愣住了，他想要迈出脚去追于楠楠。
    他想要告诉她，他已经拜托了颓废，他想要告诉她，他还和曾经一样，会好好对她的。
    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他都会永远不会离开她。
    他也想要抬起头告诉爱丽丝，我真的没有颓废，我真的，只是累了，想要休息一下，想要任性一下，想要颓废一下。
    但是他抬不起头，这一刻，他的脑袋无比清醒。
    他知道爱丽丝说的对，于楠楠一旦进入了星空，如果她不想的话，没人能找到她的存在。
    即便是他，也不行。
    “我，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魏子杰低着头闭眼说道，随即大步朝着外面走去。
    不是去了作战室，也不是去了剑歌等人所在的休息区，更不是去了武器库。
    而是去了餐厅。
    餐厅的中央，有一个酒吧，这是爱丽丝专门设计的。
    等到剑歌等人赶到餐厅的时候，魏子杰正在一瓶一瓶的往嘴里灌酒。
    “你疯了吗，住手。”
    看到他这幅样子，左山立马就想上去阻止他。
    不过他却被石头给拉住了。
    “让他喝，如果他能喝死的话，也算数。”
    说话的是剑歌。
    左山愣住了，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们，随即苦笑着看了一眼易龙阳，发现他也和自己一样，眼睛里带着浓浓的茫然。
    从那个于楠楠离开开始，他们就发现自己从来就没有了解过自己身旁的这群人。
    他们仿若是幽灵一样，每个人都好像都在努力隐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