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绑票案的前一夜,他们同居的第一日,予问睡得很不安稳。
“瑞瑞、瑞瑞——”她起身,在诊所的二楼游荡。
她在找女儿,但是,怎么都找不到。
几乎同一时间,赵士诚也醒了过来,他用自己的双臂抱住她,收容她的眼泪,擦拭她额际的冷汗,但是,她一无所感,一直在无意识地喃喃喊着:“我没错、我没错!”
赵士诚听不懂她的话,看不懂她为什么突然如此戒慎恐惧,好象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亏心事,让她的灵魂在受困痛苦。
清晨六点,醒过来的时候,赵士诚睡在床上,枕边还有她的芳香。
他坐起身来,默然地看着伫立在窗前的那道纤影。
孤绝而苍凉。
那种与天地融成一线的寂寥,谁也拂不去。
好象,全世界只剩下她一人,而做完该做的事的她,也将乘风而去。三败俱伤,这四个字,莫名跳上他的脑海。
见他也醒了,予问回过身来:“早上我得出门,中午我找你一起用餐吧!”
赵士诚有点意外,“好,我去订间餐厅。”即使中午出外就餐很不方便,他也不会出言要求她改时间。
因为,总觉得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不希望中午的时候,是一个人。
“在诊所吃吧,我很喜欢大家聚在一起的感觉。”这种大家庭的感觉,不是以后想要就能有。
这个要求,让他更意外,他以为现在是非常时期,她会不乐意和大家一起用餐,避免麻烦。
人都搬进来了,传闻都闹开了,她的目的已经达到,实在不需太辛苦再去演戏。
“行,你早上得去公司吗?中午十二点前能到吧?”他是朋友当中唯一知道她刚成立了一间新的广告公司,他清楚这几日她都比较忙,但是如果要在诊所用午餐,就必须遵守时间。
“早上我得去……”话语在舌尖溜了一圈,终归只是避开了这个问题,“十二点,我会到!”
诊所楼下已经开始人声沸沸,“我去洗个脸,吃完早餐,要开诊了。”
他准备去洗脸。
“士诚,有空见见我表妹吧。”
赵士诚的脚步一滞,心窝揪起。
“不用!”赵士诚硬声回绝。
他又想迈入浴室,同样被她拦住,“我是说真的!”她的表情极认真,认真的希望,他别错过自己表妹那么好的女孩。
“宋予问,你一定要这样吗?我让你这么困扰?这么急着将我推开?”赵士诚有点不悦。
他喜欢她,是他自己的事,她不想接受他,那是她的自由,他没有关系。但是,为什么一定要替他介绍对象?!
“我是怕……没机会亲眼见到我关心的人幸福……”
这是他迈进浴室时,听到她最后说的话,这解释说得很轻,几乎象只是唇边溜过,但是,能轻易让人感觉发自肺腑。
冷水扑在脸上,让赵士诚降了一点温度。
刷着牙,外面已经安安静静。
她这么早就出门了?这个时间去新公司?好象没必要这么早吧?或者,她有其他要去的地方?
赵士诚突然觉得有很重的不安。
他反复酌斟着,她今天的反常,越酌斟,一颗心越七上八下,总觉她好象做了什么无法回头的错事。
……
中午十二点三十分,予问才赶到诊所,七月的天气像个大火炉一样,但是,予问的脸色却过于苍白。
大家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一见到她都很识趣,马上就挪出位置让她坐下,当然没有疑问的,那个空位就在赵士诚的旁边。
他把自己碗里的菜都拨到了她的碗里,员工们看到这一幕都很八卦的暧昧一笑。
“予问,你去哪了?”小妹问她。
赵士诚的目光一直凝着她,十一点半的时候,打她手机没接,于是,他就打电话到她的新公司想问问她下班没有,但是秘书小姐告诉他,她今天并没有来上班。
然后,他又打去问毅,那边也找不到她的踪影。
“去拜瑞瑞了,替瑞瑞除去了一些长得太高,让她睡得不舒服的杂草。”她静静地回答。
瑞瑞的坟是新墓碑,坟头怎么会那么快就有长得很高的杂草?而予问此时太过平静的神态让他若有所思。
随便吃了饭,予问坐在家长守候区,静静发呆。
“想什么?”离下午开诊还有十几分钟,赵士诚坐在她旁边。
她回了神,“没有,只是想起来,以前我就常常抱着瑞瑞在这等看病。”
他静默。
“这几天,我一直在想,瑞瑞在天上寂寞吗?她会想妈妈吗?”
“会,她会想你,你是个好妈妈。”他拍拍她的肩膀。
“不,我不是一个好妈妈,更不是一个好人。”她却摇头,“是我没照顾好女儿,才会让她发生意外。”
“别想太多,谁都不希望发生这种意外!瑞瑞在天上,会希望你过得很好。”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右眼皮一直在跳个不停。
……
下午四点半,诊所的病人走得差不多了。
“容华,今天的晚报送过来了没有?”一边亲点药物,赵士诚依然心神不宁。
“送过来了。”小妹随手递过刚送来的报纸。
“有什么大事吗?”他先问。
“能有什么大事?最多每天都是抢劫啊,什么新闻。”容华随口回答。
他翻开报纸,头版就看见:蒙面劫匪恶意拦住医护车,劫走人质,寻仇还是绑架?
医护车,寻仇……除草……
算了算时间,杜晓雯应该就是这几天转院,赵士诚心一惊,急忙问妹妹:“容华,你有肖医生的电话吗?”他想知道,杜晓雯是不是平安转院了,这对他很重要!
……
医院里,贺毅打算出院,尽管,医生已经不止劝了一次,他必须马上转去骨科。
“公司的资金链怎么会出了问题?外面都在传问毅要倒闭了?……”他只是住了两天院,怎么会变天了?!或者,有人早就暗暗步署,趁他病要他命而已!
“我什么时候说要去竞标x工程的广告?目前,我们公司的实力和资金还不适合走这条路线!……什么,投入了很多钱?……z烂尾工程也被我们公司承包了,而且都是我签的字?……税务局开始查我们公司的帐?……”
而且。
“宋予问早就把自己的股份卖了?”他到底还签了什么?
开新公司、转法人代表、卖股份、资金转移,每一步她都计划好了,弄垮问毅,步署害他。
贺毅心房紧锁,哭笑不得。
一下子接了那么多烂工程,等于是无底洞,公司不仅会在亏损中倒闭,而且他会如过街老鼠,在圈子里建立的名誉荡然无存,甚至搞不好他还得坐牢。
而且,更惊悚的是,中午十二点,他接到一个电话。
他的整个思绪被这突来的电话炸成灰屑。
“贺兰女士,你别玩了,会玩出人命,东窗事发的话连你也要坐牢!”他二话不说,火速冲进了母亲的病房。
而母亲面无表情问,“什么意思?”
母亲的那个表情,让他一鄂,心一路下沉。
难道……
贺兰女士从来不是做了不认那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