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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节

      屋里只剩夫妻两个,崔琰才道:“你也太小心了。”
    最初,乔浈先斩后奏三板斧拿下崔琰,这种半引诱半强迫的手段惹得崔家颇为不快,看在这女婿出身不赖,真心喜欢自家闺女,又肯拿出诚意、放低身价,这婚事崔逸还是痛快认了,如今女婿更是得了崔家两位公子伤重的消息,第一时间便带着崔琰和大宝赶到西北,之后处事又十分公正,并不隐瞒,也无大事化小之意,于是整个崔家对这位国师女婿的好感蹭蹭狂涨——凭着这股亲近劲儿,其实只要乔浈没有一味护着太子,能替崔家出气,并保证下不为例,崔家便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听过妻子的解释,乔浈笑了,这笑容从眼里直达心底。从一开始他就很喜欢人情味儿浓厚的崔家,作为一个几乎六亲不认孤独了两辈子的男人,对爱情家庭的渴望可是远超常人。
    乔浈把横坐在他腿上的老婆搂得更紧,坦诚道:“我这心头惴惴呀,二哥是你的命,我再清楚不过了。”
    崔珩哼了一声,“我二哥哪里会分不清自己人和外人?他跟我说,刚挨刀子的时候心里是很别扭,后来觉得此事能震慑群小,还能换得好处,不算白吃苦头……你看他如今神情状态哪里不对?”
    国师其实也会撒娇,“我猜,就是因为你回来了,你二哥才哪里都很对……”
    “酸死了,人家这么稀罕你,”崔琰亲了丈夫一口,又捶了丈夫一下,“二哥待你已经很好啦,知足吧。”
    固然乔浈满腹心事,也在两口子亲来摸去地逗闹中化解不少,不过他依然不太放心,特地寻求熟悉崔家更了解崔琰的“高参”援助。
    正跟崔珩“甥舅天然亲”的大宝,忽然被亲爹用母亲换走。老老实实窝在父亲怀里,大宝问道:“爹,有事?”
    “跟你聊聊。”
    父子聊天的场所就定在了白石砌成的热水浴池里。大宝狗刨着游向乔浈,享受了个囫囵擦洗,望着水汽氤氲之下面目远比平时柔和的父亲,轻声道:“爹,可是为如何跟母亲、二舅交代头疼?”他心里却在抱怨,老爹,你搓澡手法好业余……
    乔浈承认了,“你跟你二舅,总比我跟他要熟。”
    京城里,也有这样一对父子在聊天。
    太子显然情绪不佳,“父皇,儿臣终于知道这个位子有多艰难了。”
    吃一堑长一智,儿子一直太得意,总是顺风顺水对他并没什么好处。皇帝如此自我安慰良久,依然难抑心头火气,“多留心你身边的人。”
    太子一拜到底,“儿臣再不会小瞧任何人。”
    与此同时,在与皇宫隔不了多远的一个四处皆有暗卫牢牢守卫的院子里,谭燕摸了摸亲生儿子的额头,微笑着悄声道:“看为父如何让他们付出代价。”
    三日后,皇帝与乔浈几乎同时收到消息:东平来犯,措手不及之下东军损失两艘大战船……
    ☆、72发表
    东平来犯,皇帝与国师这对至尊兄弟在不同的地方不同的时间,却发出了同样的心声:操,还真敢趁火打劫!若是唐皇后与崔琰能听到各自丈夫的心里话,也会心有灵犀地一起翻个白眼:船都弄沉了两艘,还提什么敢不敢。
    男人对自己地盘具有与生俱来的极端独占欲,女人总是很难感同身受。不过,看着丈夫那难看的脸色,崔琰便想尽力调节一下小浈浈的心情,“东军那边又不是没缝的蛋,这种好机会不会把握,还配当东平王吗?”
    东平乃是众多岛屿组成的小王国,其民众长相和风俗十分接近地球上的拉丁民族。换位思考一下,像金台、伊夏和东平这样地小物薄、无法自给自足的国家,不出来劫掠,大约是过不下去的。
    所以东平杀过来,乔浈最多就是觉得“狗改不了□”,他真正恼火的是东军重组了这么久,皇帝布下了自己的亲信,其他几个世家为余下的位置争斗不止,如今依然是一盘散沙,几无战斗力可言。偏偏东军乃是皇帝的自留地,乔浈于情于理都无法插手……
    再往深一点说,乔浈这些年行事确有“甩手东家”的作风,政事军事大多数情况下都不开口更不动手,一直冷眼旁观皇帝与太子,静等他们犯下无可饶恕的过错——但这有个前提,那就是太子再怎么闹腾都不能伤及国本。
    考虑了如今东军的局面,乔浈总感觉太子恐怕要玩个大的……可太子要是真玩脱了,按照皇帝护犊子的程度,收拾残局的也只能是国师。乔浈把自己的想法跟媳妇一说,崔琰沉默片刻,才道:“太子只要没兵权,就闹不大。”
    乔浈很是认同,但眉头忧色不减。
    崔琰很能体谅丈夫复杂又郁闷的心情,想了想又问,“你是担心太子牵扯上唐家吗?”东军输了,想赢东平就得指望唐家的海军。她有必要打消丈夫不切实际的梦想,“唐家可是太子的母族。”
    “我知道。”乔浈尚算认命,“既然阻止不了,就静观其变吧。”
    前两世里,无论遭遇什么,乔浈也只能独自舔伤。这辈子多了个关心他还能开解他的妻子……所以乔浈的心情其实并没有崔琰猜想得那么糟糕。
    来西北除了探望娘家亲戚,也有不少公事。
    乔浈之后便忙着应酬——嫁到此地的宗女数量不算少,作为族长有责任关心她们的生活。而且宗女们的夫婿以及子女地位不低,国师看在老婆儿子的份上,也不能不给这些西北土豪地头蛇面子。
    当然,经历了结婚生子,国师魅力依旧逼人,却还变得温和又有耐心,惹得宗女和宗女的家属们背地里议论纷纷:果然男人久旷是要出变态的。
    听说此事的乔浈也不生气,当晚搂着老婆的时候大大方方地承认:“事实如此嘛。”
    随后的甜言蜜语更是肉麻,害得大宝浑身哆嗦,结果他自觉主动地钻进了被子,蒙住了自己的耳朵、搓着鸡皮疙瘩的同时,心里却对这辈子的老爹更添几分亲近:娘,你给儿子换了个好爹呀。
    乔睿、乔仲枢也没闲着,他俩按照乔浈的要求整理了西北暗部密探系统。
    只是崔逸怎么可能乐意暗部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布眼线发展势力?哪怕暗部之主乔浈就是他的女婿。
    万幸乔仲枢与崔珩私交极好,半问半猜地获得了不少一手消息,再加上暗部众人事事处处小心谨慎,在没有触及崔家任何底线的情况下圆满完成了任务。
    而且,作为给岳父和两位舅哥的谢礼,如果将来崔家拿下伊夏的地盘,乔浈会劝说皇帝把这些土地划为崔家的封地。
    显而易见,综合前两世崔珩那傲人的战斗力,这辈子只要他没早英年早逝,京城里的妹妹也没被人当肉票拖后腿的话,没有北军联动支持,啃下伊夏一半领土都不在话下。
    在暗部事项全部完成,崔琰也在老家考察过几位二哥推荐来的英才之后,一家人决定返京。分别时,看着依依不舍的崔逸与大宝、崔珩与崔琰,乔浈忙上前道:“以后我们会经常回来住一阵子。”
    在大晋,出嫁女常回娘家不鲜见,但是能允许老婆回了娘家一住半个月甚至一个月,就足以说明这当女婿的宽容程度了。
    此言一出,崔逸与崔珩笑容瞬间真诚了不少。乔浈从岳父和二舅哥的“魔爪”下换回了老婆孩子,赶紧带着家人属下启程回京了。
    望着国师前后左右都有重重骑兵拱卫的车队渐渐远去,崔逸笑了笑,跟儿子说道:“你们这妹夫倒是个实诚人。”
    可坐在马车里的“实诚人”一点儿都不荣幸:老婆和孩子在西北都比在京城更开朗更自在,国师多少有些不是滋味,这是其一,而其二……在老婆娘家这一个多月,夫妻俩“深入”交流的次数一只手就数得过来。
    要不说自家人知自家事儿呢,一看丈夫那“求调戏”的幽幽小眼神,崔琰立即投怀送抱,笑嘻嘻问,“想要我了?”
    乔浈眯起眼睛,享受着妻子的抚摸,“想得都忍不住了。”
    在角落里吃软糕的大宝险些噎个正着,心里默默抱怨:我还在这儿呢,你们脸皮也太厚了!
    夫妻两个正腻乎得来劲儿,也不忘用余光关注一下儿子。瞧见大宝粉红的小脸蛋,崔琰不由笑道:“咱儿子心里恐怕在骂咱俩不要脸吧。”
    乔浈满不在乎道:“咱们要脸的话,他从哪儿来?”
    大宝败退,无奈地垂下头:不理你们了。
    回程的路上,国师夫妇越发滋润,而大宝则毫无怨言地跟住了沉迷于二元二次方程的二堂兄……
    到了国师府别院,一家三口洗过澡换过衣服正想休息一会儿的时候,安王匆匆赶来。这便宜侄子可不是没眼色的主儿,相信他有不得不来的理由。崔琰打定主意,带上二侄子一起去见客,国师抱着儿子去找成王和乔睿说话去了。
    一个多月没见,再次碰面发觉彼此气色都不赖。
    搭档粉面桃腮,乔仲枢抱着胳膊笑问,“你有了?”
    安王大笑三声,回了一句,“嫉妒了吗?你也会有的。”
    崔琰笑道:“哎呀,恭喜,回头给婶子给你包个厚实的红包去。”
    等安王谢礼完毕,乔仲枢才问,“这就是你今天的来意?”
    在京城的纨绔圈子里,安王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
    他常能从酒友玩伴口中套出一手消息,不同于暗部谨慎又客观的情报风格,纨绔们的言谈内容除了事实之外还夹杂着各家的老狐狸些许看法和态度,虽然也难免谣言掺杂其中,但不可否认,这里面不缺乏相当有价值的资料。所以安王一旦得了什么要紧的“小道消息”就会第一时间上门通报。
    安王闻言,勃然正色,“当然不是。东军要糟。”
    话说在东军新任命的将官分属若干派系,其中还有部分人经由苏家向太子示好,但显而易见,示好并不代表就真是太子的人,会一心为太子办差。
    而且,随着苏愈帮助太子拓展人脉,徐二公子越发焦急、恼怒:无论是多么顶尖的豪门家族,失去皇帝太子的欢心,就是衰败的开始。于是,徐二向太子进了谗言,“这么多人都跟苏家有联系,到时候他们是更亲近苏家,还是亲近殿下您呢?再说不咸不淡的示好又能作数吗?”这挑拨够低级,但却十分有效。
    结果太子也没瞒着苏愈,领着幕僚和徐二设计了一个“准入门槛”,自此之后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沾上太子的边儿。得到这个“晴天霹雳”的苏愈脑袋都快炸了:示好也就罢了,甭说太子,就是皇子遭遇臣子示好都是常事。可太子这般大张旗鼓的圈人拉人,许下承诺不说还明令大家做出成绩——你们把陛下往哪儿摆!?
    护短的皇帝没有训斥太子,而是明令敲打了下东军的将领:多把心思放在作战求胜上。
    崔琰听完安王的叙述,立即明白了侄子的弦外之音,“可怜东军的将士了。这是要扑的节奏啊。”
    果不其然,崔琰在跟丈夫报备之后的第三天便听到消息:东军的船……又沉了两艘。而唐家这回真是不得不上了——给家主的皇帝妹夫和太子外甥擦后座,心中怨言不要太多哟……
    刚看过别人笑话,正满足于老婆孩子热炕头的乔浈也被皇帝叫走,去宫里议事了。老公出门,崔琰终于能静下心来指导下侄子和儿子的数学与物理,之后再列个实验安排,分配下任务。
    不得不说,这两天乔浈总缠着她求欢,害得她腰酸腿疼,还没法儿抱怨——面对崔琰这种“伴侣在力度、角度、频率、花样和姿势上有任何创新,都会热情回应的女人”,乔浈也只有在自家地盘才能安心“奋发”。
    于是国师被妻子生生叫酥了,身子也爽透了,可怜值班的暗卫兄弟们已经背地里哀嚎了整整两天……崔琰知道后也承认:真是造孽。
    ☆、73发表
    崔琰刚给二侄子出了几道应用题,再给安王开个小灶,这课刚上完一节,她老公出门将将两个时辰竟然就回来了……要知道国师别院到皇宫,光是往返就需要一个时辰。
    乔浈在妻子的小课堂里转了转,瞄了几眼侄子们的功课,便自去沐浴更衣了——他面君时总是月白缀金纹的长袍,配上他那张俊美却毫无表情的脸,再加上身周那流动的微风,这副圣洁威严的皇室领袖范儿,其实一点也不讨老婆的喜欢。
    没过一会儿,乔浈换了件大红的衣裳,面带微笑着再次归来,两个侄子行过礼便继续解题去了。
    他刚坐到老婆身边,便赚了个香吻——老婆喜爱触手可得的居家煮夫的程度,远胜于端坐在高台之上发号施令的至尊。早早想明白这一点的国师,无论在恋爱还是婚姻过程中,都比乔叔权和乔季桓收获了更多的真心和实惠。
    左右无事,两个侄子都已经绑死在了暗部这艘战舰上,也没什么可避讳的,崔琰便问起丈夫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乔浈眉头微皱,“好事儿他们如何想得起我来?”
    崔琰抚掌大笑,“多面作战,陛下必然囊中羞涩……不吃大户日子还怎么过?谁让你当初花钱买姻缘时那么痛快。”
    “地主家也没余粮啊。”乔浈耸了耸肩,“我说我为了北面的军费,已经动了媳妇的嫁妆。老子手下一大帮子兄弟也都要吃饭要养家的。”
    联想一下乔浈进宫时以那纤尘不染的外表跟皇兄侄子以及族老们讨价还价,崔琰笑得更是欢实,“难为你了。”
    “谁能想到乔汨这家伙有多不要脸?他让太子跪在我脚边……我只好再掏些现银出来。”
    崔琰轻轻捏住丈夫的鼻尖,“一切不都在你的掌控之中吗?”在大晋三面皆敌的时候,确实不能跟皇上太子翻脸。
    乔浈笑了笑,“先让唐家军收拾掉东平水军再说。对了,我在宫里遇到了谭燕。”
    提起这位“大仙”,崔琰也十分无奈,“陛下这是与虎谋皮呢,暂时拥有共同利益也不代表人家会放下仇恨。”
    养父、自己以及自己的儿子都曾饱受几代乔氏帝王“赐予的恩惠”,细数下来正好分别是“夺妻、强~暴~和囚禁”……任何一个智商超过八十的成年人都不能相信谭燕会真心替皇帝办事。
    乔浈冷笑一声,直接开喷,“没办法,皇兄就是这么自信。”
    丈夫在自己面前越发自在,崔琰笑了笑,便凑在丈夫耳边小声道:“拿前世来说,太子勾结伊夏,以及后期传出你血脉存疑这两件事,背后都有谭燕的影子。不论是乔叔权还是乔季桓,身边也全有谭燕的人……这些是上辈子我二哥查访出的消息,应该可靠。”
    乔浈表情未变,但袖中拳头紧攥,又蓦然松开。他肃然道:“我知道了。”
    被迫交出权力之后隐居,这段经历乃是乔浈永远的心结。他还能平静,也是因为把这份愤懑深深压制在心底,只等适当的时候发作而已。
    乔浈是个极端骄傲的男人,黑历史和负面情绪都不愿在自己面前表现出来,崔琰对此心知肚明。所以,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牢牢拉住丈夫的手。
    乔浈顺势抱住妻子,四目相对,一切尽在无言中。
    屏风后面,跟着成王练过些时日,如今已经耳聪目明的安王听了会儿壁脚,再看着一派平和、埋头做题的堂弟,实在按捺不住八卦的~欲~望,团了张小纸条便丢了过去。
    乔仲枢轻巧地接过,打开一瞧:九叔九婶又要给咱们添个小兄弟了。他也回了四个字:眼神不赖。
    安王洒然一笑,又写道:我还看出大宝弟弟聪明过人呢,这里面有什么说道没有?
    ——安王的角色类似乔睿,负责收集、整理和分析情报。他一向名声在外:既风骚又不着调,正好借着众人对他的固有印象在茶楼、酒楼和青楼里安插了若干探子,出色地填补了乔睿的短板。当爱好与特长结合在一处,安王便对自己的工作乐在其中,短短时间内生出了职业病:逮谁都要套套话,哪怕是自己的终身搭档,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乔仲枢都在此列……
    乔仲枢看着堂兄渴求又期盼的神情,微微一笑,下笔写道:欲~求~不满了?帮你疏通疏通?
    安王做了个“哈哈哈”的口型:多多益善,我不怕。
    本以为自己在九婶面前就够贱的了,谁知一山更比一山高,不过他却一点也不排斥这个堂兄,乔仲枢撇了下嘴,耐心地写下了一大段话。
    结果第一句话就敲在了安王的心坎儿上:你可知道咱们乔家为何只有被废的皇帝却从没有过被虢夺封号的国师吗?
    安王还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