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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岩桐1

      ——大岩桐,苦苣苔科,叶片对生,肥厚,有锯齿,花朵大而美丽,别称:六雪尼,落雪泥。
    ——大岩桐的花语:欲望,华丽之美。
    有件事,落雪一直想不通。
    为什么男人好色是风流,女人好色就是淫荡。古代的男人可以叁妻四妾,女人只要有一点点风吹草动,就要被浸猪笼。
    明明一样源自生理本能,却因为性别不同而差了这么多,不但遭到男人的抨击,连女人也要争相恐后的鄙弃,为什么?
    女人不能好色吗?
    落雪很小的时候,就发觉自己好色。
    类似男人看见美女忍不住轻吹口哨,私下收集传阅成人影片,夜晚入睡后还会春梦连连。
    吹口哨有点过于浮夸了,她不至于如此,不过遇见外形尚可的帅哥,难免要多看两眼。
    成人影片她也看过。黑灯瞎火,把手机音量调到最低,然后蒙在被窝里仔细观摩。
    可男主角的长相实在太猥琐,女主角的叫声也过分夸张,以致她无法产生美感。
    美色、美色——没有美,哪来的色?
    好色心的本质,不就是被异性美貌所吸引吗?
    落雪的色心得不到满足,她辗转难眠,终日焦虑,被空虚和求而不得的痛苦,折磨得恍恍惚惚。
    她试着通过交往一个男朋友来调解自己失衡的荷尔蒙。
    最后关头却被对方弄得大倒胃口。
    为什么穿着衣服时还人模人样有几分帅气,脱了衣服却跟牲口似的,赤条条的让人恶心?
    性这件事上,落雪有自己的癖好。
    要么是初次——笨拙的,紧张的,摸索中带着慎重的态度,这样的男孩会让她觉得可爱又迷人。
    要么是熟手——既能野蛮粗暴,也能体贴周到,清楚怎么做能让双方尽兴,像一杯烈酒,初入口时不适,却越喝越酣醉。
    最忌讳的,是那种半生不熟的。
    偏偏大部分男性都是如此,自以为技法高超,其实是不顾对方感受的自嗨,愚蠢又可笑。
    落雪遇到过男人一上来就啜她的耳垂、舔她的耳窝,还问她是不是很爽,简直莫名其妙。他们是以为全世界女人的敏感点都在一个位置吗?
    每次都败兴而止。
    在和第十一任男友分手后,落雪终于意识到不对劲。
    寻常女孩也怕寂寞,但是没人像她这样。
    她去看心理医生。
    医生帮她分析病情,从童年的阴影形成,到青春期的偏执影响,再结合生活压力,家庭环境等等因素,使落雪充分相信,自己确实病的不轻。
    病了,就得治。
    可是医生貌似拿不出有效的治疗方案,而且还想趁机和她“深入”交流一番。
    说实在的,病的不轻的落雪对这事完全不想抵抗,她非常希望来一场完美的sex,以此缓解心里积压已久的焦灼。
    但是当心理医生靠近她,甚至没等脱衣服,审美强迫和洁癖就一起发作!那松弛的眼皮,粗大的毛孔,零星的皮屑,以及若有似无的体味,都叫她难以忍受!
    落雪夺门而逃。
    一面恶心透顶,一面怅然若失。
    她的痛苦无人知晓,也无法言说。
    不论找谁倾诉,都只会惹来一通人伦道德的批判。
    可是她知道,“它”依旧存在,并且,会一直存在下去。越压制,越渴望,越压制,那念头越疯狂。
    她不堪折磨,终于在某一天夜晚,失心疯般跑去夜总会,打算自荐做公主。
    说出来恐怕没人相信。
    会所里年轻漂亮的公主们,有的是为了赚快钱,有的是为了找金主,只有她,是纯粹为了性。
    妈妈桑问她为什么不直接去楼上。
    楼上是女客玩乐的地方,有不同风格的男公关可供选择。
    落雪不喜欢。
    不是职业歧视,而是她觉得气味闻起来不舒服。因为常年陪伴女客,男公关们身上多少会带些脂粉气,谈吐也显得油腻,不符合落雪的审美。
    男客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要么是脑满肥肠的丑陋,要么是道貌岸然的虚伪,偶尔遇见几个年轻气盛的,也粗俗又低级。
    落雪更痛苦了。
    找不到一个人和她做爱,难道这一生要永远痛苦下去吗?
    当然不。
    ……
    落雪静静坐在华美开阔的客厅里,不紧不慢抿了一口茶。
    茶是好茶,可惜已经凉了。
    因为她已经足足等了一个钟头。
    在等待的过程中,茶水添了两叁次,她也顺便回顾了自己悲惨的前半生,但是她等的人,始终没有出现。
    楼上传来脚步声。
    落雪抬头望去,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缓缓走下楼,来到客厅,而后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
    他看上去叁十来岁,但实际年龄应该更大,给人感觉沉稳持重,气质温润,是位有涵养的绅士。
    落雪心头微松,觉得对方温文尔雅,今天这事应该好商量。
    佣人为男人送来一盏热茶,低声道:“先生,这位小姐来找少爷,已经等了一个小时了。”
    沉默抬眸看了落雪一眼,语气疏淡:“你是小辉的同学?他出去了,你改天再来吧。”
    主人下了逐客令,但落雪没有要走的意思,她固执的说:“沉先生,等不到小辉,我是不会走的。”
    她说完,似乎也知道自己这样很不礼貌,脸颊泛起微微红晕。
    沉默的表情变的玩味,似笑非笑看着落雪。
    落雪被他盯得难堪,双颊越来越红,手指也不自在的攥起来。
    可是今天她势在必行,决不能退缩,好不容易得到的机会,怎么可以放弃?
    ——她就像一只又贪又馋的老鼠,被欲望和饥饿折磨得丧失理智,哪怕面前的路是一堵墙,也会毫不犹豫的撞上去!
    “好吧,那你等吧。”沉默随意笑笑,抽出一支烟点上,起身欲走。
    “沉先生!”落雪急忙站起来。
    沉默转头看她。
    他的眼眸深邃而清润,带着淡淡笑意,像个好脾气先生。
    “还有什么事吗?”他温言问。
    落雪想起自己的目的,忽然觉得丢人,她耳尖儿滚烫……
    “沉先生。”落雪深吸一口气,“小辉不肯见我,他说……他说您不同意他和我交往,我能问原因吗?”
    沉默听完这话,轻轻笑起来。
    他有个贪玩的儿子,每次招惹完女孩子又不想负责时,就会拿他的名头找理由。譬如:我爸要送我出国留学;我爸不同意我太早谈恋爱;我爸希望我找个门当户对的……
    “沉先生,我真的很爱小辉,我不可以失去他。”落雪异常认真的,一字一句说道,“请您不要拆散我们。”
    沉默回神,再次从上而下打量她:一个单纯懵懂的无知少女。皮肤白皙,瞳仁黑亮,学生裙下两条腿笔直修长,让人赏心悦目。
    这个女孩长得很漂亮。
    ——当然了,不漂亮的话,他儿子也不会去招惹。
    沉默有些好笑的问:“你爱他什么?”
    “他帅。”她答得干净利落。
    沉默哑然失笑。
    面对他的“嘲笑”,落雪并不意外。
    她绷着小脸站在他面前,双手握拳,眼神坚定,仿佛在无声的告诉他:不给她一个合理解释,她绝不离开。
    “我确实不同意你们俩在一起。”沉默重新坐下,缓缓吸了一口烟,吐出烟雾,俊逸的五官在朦胧中清清冷冷,有些意味不明。
    他语气平淡的说:“长得帅就能让你爱上一个人,那么将来你也会因此爱上别人。现在的女孩大多没什么定力,恋情也不会长久,所以,我不希望小辉在女人身上浪费太多时间。”
    “不会的!”落雪信誓旦旦的保证,“我很有定力。您不知道,我为了找到一个合心意的人,用了多少年,花了多少心思……我这辈子怎么可能再爱上别人?”
    沉默闻言好笑,打断她:“你多大?”
    落雪怔了怔,“……十六。”
    才十六么?现在这些女学生发育的挺快……
    沉默漫不经心的弹了弹烟灰,淡淡说道:“人这一辈子是很长的,以后你会遇到各种状况,各种考验,各种诱惑……再坚固的感情,经受得住一次两次,也经受不住下一次。”
    他说完,见落雪懵懵懂懂,似乎没听明白,便举了一个非常浅显的栗子:“比如现在,父母不同意你们交往,就是阻碍感情的一种考验。”
    落雪听了,立即正色回答他:“沉先生,我的父母并不干涉我的感情问题,现在阻碍我的人只有您。”
    沉默扬了扬唇角,觉得落雪挺有意思。
    “……比如,有人拿出五百万,要求你和小辉分手。”他再次举例,这次声音里带了一丝玩味。
    落雪摇了摇头,一本正经的道:“虽然不能和您的家业相比,但是我现在以及将来,应该都不会有经济上的困扰。”
    区区五百万,她根本不放在眼里。
    沉默想了想,又问:“比如,小辉要出国留学,至少四五年都不会回来。”
    “那我就和他一起出国。”落雪想也不想的回道。
    “如果他去服兵役,几年不能和你见面?”
    “我会等他回来。”
    “一直等他?”
    “对,一直等他。”
    “有男生追求你呢?”
    “有男生追求,我也还是会等他。”
    谈话像是陷入僵局,两人都沉默下来……
    沉默看着即将燃尽的香烟,薄唇微翘,他摁灭烟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懒散戏弄:“我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