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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节

      我明白他的意思,不过还是问了一句,想确认一下他的答案,“你的意思呢?”
    孙胖子一骨碌从炕上坐了起来,说“辣子,咱俩不是刚进民调局,一有风吹草动就撒丫子那会儿了。麒麟市的十五层大楼都能闯进去,闹戏的冤鬼再凶,还能凶得过十五层大楼满楼的冤鬼?”
    孙胖子咽了口口水,继续说道“辣子,咱俩带了家伙过来,八成就是老天爷的意思了,就算真有恶鬼,只要它敢露头,对付它也就是勾勾二拇指的事儿。”
    我被孙胖子说动了,又聊了一会儿后,不知不觉迷迷糊糊睡着了。等睡醒时,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多钟了。简单吃了一点东西后,三叔带着县里的警察局局长进来了。
    警察局局长姓赵,他带着人马一大清早就到了,技术人员将昨晚淹死的那个倒霉鬼带回了县城进行尸检。得知两位领导昨晚寻找破案线索一直到后半夜,现在还没有起来,赵局长就一直在屋外等着,爷爷几次想把我们叫醒,都被赵局长拦下了。
    和这样的人打交道,完全就是孙胖子的强项。他哼哈了几声,随随便便应付着局长。爷爷在身后一个劲儿地使眼色,我意领神会,说道“赵局长,我和孙厅长的意思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谣言,这个船河大戏今天先停一天。
    赵局长还没等表态,屋外甘大叶甘县长已经推门进来。他听说船戏要停演一天,马上就表示了强烈反对。对着自己老家的县长,我这个假处长还是没有什么底气。可孙胖子不管那一套,他眼皮一翻说道“现在已经死了三个人了,凑够五个就算是群体性事件了。到时候,为求经济利益,罔顾人民群众生命安全的黑锅是赵局长你背呢,还是你甘县长来背呢?”
    这个帽子实在扣得太大,赵、甘二人互相看了一眼,都不敢接孙胖子的话茬儿,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最后还是赵局长撑不住了,他看着孙胖子想说点什么,不料孙胖子先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赵局长张开的嘴巴又重新闭上,他的喉结上下几下,连同他要说的话一起咽了回去。
    “算了,那就停一天吧。”无可奈何之下,甘县长也只能妥协了。
    将他们二人打发走之后,三叔将我单独叫到爷爷的卧室里。他从炕柜里取出一个小木匣子交给我,说“这东西你小时候见过,晚上带着壮壮胆儿。记住了,千万别逞强,你有天眼,觉得不对马上就跑。保命要紧,不丢人。”
    打开木匣,里面装着的正是当年三叔把纠缠我的水鬼赶走时拿出的那把短剑。时隔多年,三叔还给短剑配了个剑鞘。以前我想看看他都不让,现在竟然直接把短剑给了我。
    我将短剑别在腰后,抬起头对着三叔说道“爹,没事儿,你就别操心了。不就是陪着唱出戏嘛。再说了,怎么说你儿子我也穿着身警服,有官气护体,百邪不侵。”以前听三叔说起过这把剑的来历,我惦记不是一天两天了。现在看来九成是吴仁荻留下来的。看来今天算是捡到宝了。
    “早跟你说明白了,我是你三叔,以后别儿子、爹的瞎叫了。”三叔叹了口气,可能是怕我看见他的眼睛已经红了,三叔一转身出了屋子。
    我跟在三叔的后面,刚出了爷爷的卧室,就看见萧老道把那戏班子的人都带了过来。这边已经开始有人在摆桌子了。院子里临时起的灶台也点着了火,煎炒烹炸已经忙开了。
    我走到爷爷身边说道“不是说后半夜唱完了回来再上酒席吗?怎么现在就摆上了?”爷爷说道“听你萧爷爷说的,唱完鬼戏不能耽误,回来卸了妆马上就要睡觉,这是规矩。”说完走到灶台那儿又开始忙起来。
    我找了一圈的孙胖子,最后在已经落座的戏伶堆里找到了他。他正在给一个花旦看手相,“小妹妹,看你的手相克夫啊,不过也不是不能化解,你找一个……”没等孙胖子说完,我已经将他拖了起来,说“她找谁也不能找你,你克妻!”
    孙胖子撇了撇嘴说“难得这么一个机会,可惜了。”
    那边萧老道溜溜达达走了过来,“小辣子,还有个岔头和你说一下,昨晚上(实际是今天凌晨)忘了告诉你了,戏班子在船上唱夜戏只能上九个人,今晚上三出戏你和孙同志要串几个龙套,别那么看我,我也得上,到时候跟在我后面就行了。”
    没办法了,已经到这一步了,龙套也就龙套了。
    吃饱喝足之后,县里出了两辆面包车,将萧老道和戏班老板还有我们十来个人送到了河边。爷爷和三叔不能跟着来,我只能问萧老道“老萧,不是说要把戏船周围五里地封了吗?”
    萧老道嘿嘿笑了一阵,说“都整好了,五里地之内,谁都进不来。”
    我点了点头问“现在还有民兵吗?”萧老道摇了摇头说“不是民兵,他们不好用,都是熟人,不好意思管。是熊跋带人把路封了。”
    我真是有点出乎意料了,惊讶地问“这封建迷信的事儿熊所长也管?你们还能指使他?”
    “我们指使不动他,就说是你让他干的。”萧老道一脸无赖地说道。
    这出鬼戏就可以正式开始开锣了,没想到直到七点多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后,这些戏伶还是没有开戏的意思。
    在天黑之前,我们一行人到了戏船上,按规矩坐到了船舱里。一直到晚上十点多,这些人就逐渐忙碌起来,扮行头的扮行头,勾脸的勾脸,戏班老板也很难得地穿上了戏服,还在脸上勾了脸,看扮相是一个老生。
    “两位领导,你们也扮上?”戏班老板走过来,手里还拿着水彩。
    孙胖子看着他脸上油腻腻的,脖子就是一缩,问道“我们是龙套,还要画脸?”
    戏班老板说道“没办法,唱夜戏的规矩就是这样,戏班出九个人,剩下的就要由事主家属来顶上。没事的,两位领导,夜戏我们大成班唱了也有几回了,只要规矩做足了,就从来没遇到过什么事。”
    趁老板给孙胖子勾脸的空当,我向老板说道“看老板你昨晚的路数挺熟的,你们唱戏的还懂这个?”
    戏班老板边给孙胖子勾脸边说道“也不是所有唱戏的都懂。领导你也知道,什么夜戏阴戏鬼戏的,还不就是给死人唱戏?也就是说夜戏好听一点,换汤不换药。唱这种戏大部分的戏班都不会接,嫌晦气。不过接了夜戏,就要懂规矩,这套规矩是老辈人传下来的,只要按规矩来,就出不了事。
    “不过接夜戏的班子也少,也就是我们贪图那点钱。我们大成班也是以唱阳戏为主,就算接了夜戏,也就是我们哥们儿九个接,那些人只管唱阳戏。再过几年,我们九个人要是少了一个两个的,这接夜戏的营生在我们大成班就算是绝根了。”
    很快,孙胖子的脸勾好了,班主又转到了我的脸上,他手上动着,嘴里也不闲着,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道“话说回来,你们别看夜戏说着挺邪乎的,我们哥几个也唱过好几次了,连个鬼毛都没看见。好了,沈领导,你的脸也勾好了。”
    我和孙胖子照着镜子一看,我们哥俩的脸色就像是从面缸里爬出来的一样,两腮还被班主打上了腮红,看样子和戏台上的小番、老军也差不了多远。
    到了晚上十一点半左右,戏班老板带着我们从船舱里出来,还是先烧黄纸,烧完黄纸后,又带着演员们拜了四方,对着河面上的空气念念有词,至于说的是什么,我就听不到了。
    终于到了半夜十二点,班主从船舱里抱出一个录音机,按下按键,正是京剧《四郎探母》的前奏。我马上明白过来,戏班只能出九个人,没有琴师等人的位置,就只好放录音凑凑数了,没事的演员回到船舱,班主自己扮演杨四郎,站在戏台上唱了起来。
    班主唱第一句的时候,河面上又下起了昨晚那种阴雾,雾气越来越浓,不过好像除了我、孙胖子和萧老道三人之外,再没有人能看见那种雾气。
    这时,班主在台上唱道“一见公主盗令箭,不由得本宫喜心间,站立宫门叫小番——”最后一句唱得一绝,声音响彻云霄。
    班主“番”字还没唱完,阴雾中有人突然大喊一声“好!”班主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来真的了?戏班班主瘫在戏台上,浑身抖成了一团。他是夜戏唱多终遇鬼了。
    这时河面上的雾气越来越浓,船舱距离戏台也就是四五米远近,就这样,已经看不清戏班老板的状况了。船舱里本来等待上台的戏伶们,这时脸色也全白了,别说上台了,就连这船舱也出不去了。
    我握住了枪柄,想冲出去把戏班老板抢回来,没想到被孙胖子一把拦住,说“再等会儿,就喊了一声,看看情况再说。”
    我还没等说话,就听见上面戏台上“咚”的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扔到了戏台上。这只是第一响,紧接着,船舱顶上噼里啪啦就像下了一场冰雹。有几个拳头大小的物件滚落到船舱入口处,我捡起来,是个黄澄澄的金元宝,掂量了一下,起码有一斤。
    上面的元宝雨下了能有将近一分钟才停住。安静了一会儿之后,就听见上面戏台上的戏班班主颤颤巍巍喊了一句“大成班谢赏!”
    我和孙胖子前后脚冲出了船舱,这时外面的雾气小了很多,就见上面整个戏台连同甲板上,散落着上百个大小不一的金银元宝。戏班老板已经脱下了戏袍,正龇牙咧嘴往戏袍里塞元宝(后来才知道,刚才有十来个元宝打在他身上,还好已经护住了要害)。
    “你们都死人啊!上来谢赏啊!”戏班老板看见我和孙胖子上来,脸色一变,对着船舱里自己的人吼道。没想到第一个跳出来的是已经六十多不到七十的萧老道,他也已经脱了道袍,上来之后就一个劲儿地往道袍里划拉元宝,和戏班老板不同,萧老道一言不发,而且只拣黄的,不要白的。
    “再不上来就没有了!”戏班老板瞪着萧老道,眼睛差点瞪出血来,他都这么喊了,船舱下面才有几个胆大的露出了头。
    看见成百个金银元宝,那些唱戏的也不知道什么叫害怕了。有样学样,纷纷学着他们老板和萧老道的样子,脱下戏服往里面装元宝。很快,戏台和甲板上的元宝被打扫一空。
    除了我和孙胖子之外,船上面每个人提着一个装满元宝的包袱(萧老道的包袱不是最大,却是最沉的)。他们好像都忘了今晚来到船上的目的。
    就在这时,一个唱小花脸的武丑没有站稳,身子一晃,人倒在了船上。还没等众人明白是怎么回事,戏船猛地一晃,差不多一半的人都摔倒在甲板上。萧老道最先明白过来,大喊道“接着唱啊!”戏班老板也反应过来,连喊带骂将众戏伶撵回船舱,随后哆哆嗦嗦地将录音机的磁带倒到刚才的位置,端了个架子重新唱了起来。
    可再唱就不是味儿了,可能是因为从惊吓到惊喜的跨度太快,戏班老板已经完全没有了唱戏的状态。荒腔走板不说,有的地方甚至连戏词都连不上了。忘词的地方他含含糊糊对付过去了。他这么干,真是对应一句老话了——你糊弄鬼呢?
    事实证明,鬼是不好糊弄的。开始,戏班老板刚走调时,戏船也就是轻微晃动几下,想不到越是这样,唱戏的越害怕,后来直接把词忘了。就在戏班老板含含糊糊唱完,以为糊弄过去的时候,河面上无风起浪,整个戏船开始左摇右摆,晃个不停。这还不算,本来已经消失得差不多的浓雾又冒了出来,这次别说雾里晃动的人影了,就算他们脸上的眉目鼻眼儿,我都看出六七成了。
    戏班老板颤颤巍巍地拜了个四方仪,还想说点什么。他还没张口,空气中突然出现了一种惊悚的声音,这种声音就像是成千上万的人同时在你耳边磨牙,又像是用类似刀尖一样尖利的物体,在玻璃表面上一道一道划着。
    戏班老板看不见阴雾和雾中人,但是那种声音,他倒是听得一清二楚。极度惊恐的戏班老板想往船舱里面跑,跑了没有几步,整个人突然倒吊着浮在了半空中。就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把他的一只脚牢牢抓住,将他提在了空中。
    不出去不行了,我拔出手枪,从船舱中跳了出来,对着戏班老板上方雾气最浓的部位就是一枪。中枪的位置响起一声尖厉的惨叫。雾气顿时黯淡了下来,戏班老板也从半空中掉了下来。
    这时,孙胖子也跑了出来,对着几个雾气相对较浓的位置就是几枪。随着他的枪声,又响起几声惨叫。等枪声停止时,雾气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船身的抖动也停止了。
    再看戏班老板,他正躺在甲板上吐着白沫。孙胖子过去看了一下,他只是惊吓过度,晕厥过去。
    孙胖子哼了一声,说“看你还敢不敢唱鬼戏,要钱不要命。”
    船上的人已经吓破胆了,今晚的经历应该够他们几个月消化的。有点意外的是,那个萧老道的脸色一点都没有变,我开枪之后,他就一直不错眼神地盯着我手里的手枪。
    嗯?这老萧是什么意思?看他的架势,好像之前就见过这样的手枪。就在我们这些人准备下船的时候,岸边上闪出两道手电筒光亮,“沈处长,孙厅长,刚才是不是有人开枪了?你们那儿没事吧?”
    说话的是乡派出所所长熊跋,他身后跟着的是我们村长,由于听见枪声,不知我们这儿出了什么事,加上跑得太急,熊所长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他高大的身躯被一件湿漉漉的警服包裹着,看着有些可笑。
    第四十七章 戏散
    我说道“没事儿,刚才孙厅长的枪走火了,放心,没伤着人。”
    我说话的时候,熊所长已经到了戏船的下面,听见我的这个解释,他咕哝了一句“走火?连走五六枪的火?你们的配枪是全自动连发的?”
    看到那些扛着包袱下船的戏伶们,熊所长好心过去搭把手,没想到那些人躲躲闪闪的,尽量避免熊所长触碰包袱里的东西。此地无银三百两。这样熊所长心里越发起疑了。
    等看见有人背着戏班班主下来,熊跋上前搭了把手,问“他怎么了?没事吧?”
    “没事,戏班老板刚才在船上滑了一跤,头碰戏台上了。回去休息一下就好了。”在后面一直没有说话的萧老道说道。
    这时候就该发生点什么事情,在萧老道后面下来的是戏班子里的文丑,他手里拿着两个包袱,一个是他自己的,另外的一个是现在正在昏迷的戏班班主的。下船时,他手提的两个包袱坠得厉害,他一脚踩空,人从踏板上摔了下来。
    熊所长眼尖,在他落地的时候扶了他一把,这个文丑虽然没有摔着,可手中的包袱没有抓住,包袱掉在地上散开,金银元宝落了一地。
    熊所长和我们村长的眼当时就直了,唱戏这么好赚?
    “都别走了!“熊所长大喝一声,走到我和孙胖子的面前,指着满地的金银元宝说道“两位领导,这些东西,你们不解释一下吗?”
    看走眼了!和昨天被孙胖子教训得一愣一愣的熊所长相比,现在的熊跋还是有几分担当的,竟然敢对着厅长这么说话。
    熊所长看到我和孙胖子都没有说话,就将那个文丑抓住,“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文丑傻了眼,刚才船上的事已经够让他心惊胆战了,现在又被熊所长这么一吓,直接将他的心理防线冲垮,一五一十地将刚才船上发生的事讲了出来。边说还边比划,加上他的想象,又添油加醋了一番。
    熊跋和村长听了后,反应各自不一,熊所长瞪了文丑一眼,说“你就算编故事也编一个好一点的吧?你自己说,你编鬼故事,我能信吗?”
    “老熊,你先等等。”村长拦住了他,回头对我说道“沈处长,你是领导,还是当事人之一,还是你说说吧。”
    我微笑着看了他一眼,说“我说的你信?”
    村长把熊所长也拉了过来,说“我知道,你现在是大领导,不会骗自己的老乡亲的,只要是你说的,我和老熊都信!”
    熊跋也是一点头,说“沈处长,你就说吧,没有你的话我们很难办。”
    我点了点头,指着那个倒霉的文丑说道“他说的也差不多,把四海龙王和太上老君下凡的那段掐了就差不多了。信不信由你们了。”
    熊所长真的接受不了,脸一沉,说“沈处……”他还没说完,被村长一把拦住,村长说“我信。”
    看熊所长一脸诧异的样子,村长扭过头对他说道“以前村里有人在河里打鱼的时候,捞出过这种元宝,成色和地上的差不多。”
    顿了一下,村长才说到正题“地上的东西不管是怎么来的,都是我们小清河村的,你们就这么拿走,不合适吧?”
    正在争吵的时候,爷爷带着三叔和我亲爹他们一帮人也赶过来了。看见满地的元宝,所有人的眼睛都冒出了火。这元宝的归属,众人各执一词。甚至,萧老道还说这批元宝是罗刹骨,是恶鬼用来迷惑世人的手段,他要把所有的元宝都封印在凌云观的地宫中,以道家的正气来压制元宝上的邪灵之气。
    “萧老道,你可拉倒吧。”老沈家没有傻子,说话的是我亲爹,“凌云观?是凌云观影视娱乐公司吧?把元宝封印在地宫?是封在你们公司的菜窖吧?”
    最后,还是我爷爷说了句话,这一晚上心惊胆战的也不容易,这批元宝大刀切白菜,一家一半。一半也比没有强。这时,戏班班主还没有醒,一个唱武生的最后做主了。一家一半就一家一半,不过分完之后,戏班马上就走,剩下的戏不唱了。
    唱不唱戏的这时也没人在乎了,爷爷看了一眼一时有点无所事事的熊所长后,和村长耳语了几句。村长点点头,走到熊跋的身前,将他拉到了河边的树林里,两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再回来时就只有村长一个人了,要不是远远地看见熊跋往回走的身影,还真以为他是被村长灭口了。
    戏班的人不敢回村里,打电话把自己的人叫到河边。当着我爷爷的面,分好了元宝,他们不敢久留,带上自己的那份,坐上车(他们自己的,一辆黄河大客)离开了小清河村的地界。
    戏班的人走了,孙胖子眯缝着眼睛看着萧老道说“老道,他们都分完走了,你呢?别装糊涂了,装不过去的,快点点金子吧。”
    萧老道瞪了他一眼说“我跟你说,出家人眼里不分什么厅长不厅长的,你这套对我没用。再说了,你一个外地人,这是我们小清河的家务事,有你什么事?”
    “别那么说啊,他是外地人,萧老道你好像也不是本地人吧?”说话的还是我亲爹,他和萧老道一直就不对付。自从小时候,萧老道要收我当徒弟,我爹就认定了他是人贩子,碍着我爷爷的面子,没有敢和他翻脸。现在,半是给孙厅长出头,半是给自己出气,对着萧老道开炮了,“我记得你不是本地人,粉碎‘四人帮’那年你才进的凌云观吧?当时凌云观的老道姓魏,他死了之后,你才接的凌云观。”
    萧老道脸上半青半白,想要反驳我爹的话,又找不到理由。最后,我爷爷说道“老萧,你也别磨蹭了,戏班子的人把元宝都分了,你不分就真说不过去了,这样吧,你观里也不容易,就把银的拿出来,你多留一点金的吧。”
    爷爷是好意,可萧老道听了差点没哭出来,他包袱里装的全都是金元宝,当初就为了抢这点东西,差点没和戏班老板打起来,这是为谁辛苦为谁忙啊。
    将这些元宝搬到了村委会的路上,爷爷不知怎么讲的,村长竟然同意了再分出三成元宝给沈氏宗族作为公费。而且给得极为豪爽“老沈大叔,你这么说就是见外了,你又不是往自己家搬,反正现在也没入账,就给你们老沈家族三成,要是不够,您老再说话。”
    在我的记忆中,没见过村长这么大方过啊,这位村长以前是大队会计,有名的铁算盘,特长就是雁过拔毛,现在能这么大方,难不成是看我旁边这个“厅长”的面子?
    我正在散想,那边村长自己已经给了答案“老沈大叔,有个事儿和你合计一下。你说这么多的元宝是从哪里来的?沈厅长,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相反的,你刚才说的话我是百分之一百相信。”
    “你到底什么意思?说吧,别绕圈子了,再把自己绕进去。”没等我说话,爷爷已经接上了他的话茬儿。
    孙胖子也走到我的身边,小声嘀咕道“小心点,你们这村长说话眼珠子直转,没好屁,现在他八成是在下套。”
    我哼了一声,说实话,不管我是不是“处长”,这位村长都不太敢给我下套。在小清河村这一亩三分地里,说了算的就一个,就是我这位当年一把火点了长途车站的爷爷。我们小清河村的村长历来都是摆设,真正能做主的是我们沈氏宗族的族长。要不是老辈传下来的规矩凡是沈氏宗族族人不得入村为保(保正),村长的位子说什么也轮不到他做。就是这样,每到村里换届改选的时候,几个村长候选人都要连番提着点心匣子到我爷爷家,为的就是要听到一句话“好好干,选举的时候我投你的票。”爷爷的一句话,就代表了村里人口超过八成的沈姓人都会投给他一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