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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102)

      岛上有百姓,与大魏衣饰相近,船入港后,便有一群汉子穿着兵士一般的铠甲来迎,将船上的货物一件件搬下来。
    赵绘从岛上跑来,见到秦棠溪,震惊道:殿下怎地来了?
    秦棠溪穿着一身普通的衣襟,腰无配饰,发髻仅一根碧玉簪,粗布钗裙挡不住一身风华,藏匿在人群中也会让人在意。
    她淡笑:来看看。
    赵绘听到来看看三字后心中也安定,此地是长公主最后的后路,皇帝若对她下狠心,她便来此隐居。
    海上生活与大陆不一样,岛屿是独有的,每座岛都没有联系,长公主拨了兵马来此,还在岛上设置校场训练兵马,犹如一座军营。
    赵绘来了不久,秦淮战事结束后,他在大魏没有立足之地,就被长公主派来此地看管。
    来到这里后,他被长公主的布置惊讶到了,岛屿俨然成了一小国,居住自由,脱离大魏的管辖,就算魏帝追过来也是不怕的。再者这里远离福州,魏兵追不过来的。
    踏上岛屿后,秦棠溪深吸一口气,眺望岛上的树木,青翠欲滴,比起大魏,也是不差的。
    赵绘一路介绍,并说起岛上的生活,海上盗贼多,也有人打这个岛的注意,都被挡了回去。岛上有男人也有女人,不缺粮食,我们自己也可以种植,还有,前不久去福州买了些家禽回来养着,小的也买了些牛羊,自给自足不愁问题。
    越往岛上走,生活气息就愈发浓郁,不时有人路过同赵绘打招呼。
    赵绘解释道:一月前有艘船出事,停靠过来,船上都是买来的女人,遍体鳞伤,小的就将人安顿在岛上。不过她们说的话听不懂,也不知是哪国的。
    海上国家不比陆地少,陆地上的都是记录在册,而岛上的多是无人问津。
    赵绘只说将人安顿下来,未曾说如何安顿的,其中少不得刀剑碰撞。
    陆地上的国家尚会说上几分道理,海上则以兵力刀剑说话,少有法制。
    岛屿颇大,看不见边际,往里走,就见一排排屋舍,赵绘解说:这是将士们的居所,在那边是女人的屋子,您放心,他们不会随意欺负人。
    秦棠溪没有说话,去屋舍走了一圈,两三千人也是不少了。
    往岛中央走就见到亭台楼阁,树木掩盖下,有一种桃花源记豁然开朗之感。
    此地清幽,也不枉费她多年的筹谋。
    站在赵绘给她修葺的院子里,她抬头远看,海上的云更白,天色更清。
    站了会儿,赵绘令人送来了晚饭,与陆上无异,蔬菜鱼肉,样样都有。
    吃过了饭,赵绘就将多年来的账簿搬来,道:您往这里送的银子都是花在修葺屋舍与打造船只上,每一笔开销都记录在册,小的来时就看过了,并无大错。
    算算也有十来年,要说没有错也是夸大其词,小错也有,不过是没有大错罢了。
    秦棠溪没有去看,这些年这里的管事一直将账簿送去洛阳,她也曾派心腹来探过,也没有再看的必要了。
    到了晚上后,就听见一阵阵笑语声,赵绘解释:那是女人们在同将士打闹。
    秦棠溪跟着赵绘去看,围着篝火,男女都坐在一起,并无拘束,或许是言语不通,他们说话还用手比划。
    通过火光,足可见他们脸上的笑。
    秦棠溪也挑了地坐下,对面一红毛姑娘递来一碗水。
    碗里的水呈现乳白色,秦棠溪不知是何物,不敢接,红毛姑娘就笑着自己喝了。
    赵绘说那是她们当地喝得,与大魏的果酒相似。秦棠溪这才饮了一口,甘甜可口,少了果酒的清冽。
    众人围着篝火而坐,说说笑笑,直到夜深才散去。
    翌日天明,将士们便在校场上操练,闻声而起,秦棠溪骑马在岛上走了几圈。
    岛上地势险峻,易守难攻,与她当初的想法相似,存身之地,安全足以。
    此地离了大魏百里,来往不易,若真的来了,多半也就不会再回大魏。
    赵绘一路跟着她,不知她的想法,每到一处,都会解说。
    到了午饭后,秦棠溪特地去校场查看,伙食尚可,这里比起大魏军营也是不差,对面的女人还会送些她们的吃食过来。
    你来我往多了些乐趣,看着他们面上的笑容,她忽而感觉这里缺了些什么。
    缺了明姝。
    岛上生活孤寂,就算她侥幸活了下来,余生无忧,可形单影只,活着也是行尸走肉。
    来了此地后,孤寂感加深,失去了生活的目标。
    秦棠溪又在岛上待了半月,将岛上的地形摸了清楚,哪里不足,便准备叫人来置办,兵马是有,但兵器极缺。
    在大魏私自打造兵器的犯法的,她不敢大肆打造,只偷偷造了些,这么一看,远远不足,还有船只也差得远了。
    公主府的银子这些年一直贴补岛上,就算拿也拿不出太多,想到明姝,她直接让赵绘送信去同皇帝要银子。
    等赵绘到了洛阳城,都已是秋日,他颤颤惊惊地入宫见皇帝。
    明姝不识他,但知晓是秦棠溪的人,接过他的书信一看,确实是阿姐的笔迹,便问道:殿下可好?
    赵绘不知两人之间的感情,但问皇帝要银子去壮大岛屿的势力,听上去匪夷所思,他不敢面视君主,脑袋埋到了地里,回到:殿下很好,殿下命小的同陛下要些东西。
    说完,又将手里一张单子递给内侍,内侍转给皇帝。
    单子上要的东西繁杂,种子不说,还有木头药材铁器,皇帝懵了,阿姐要这些做什么?
    这些东西加在一起,就等同创建新户,她不想给,道:她何时回来?
    赵绘摇首,小的不知。
    皇帝不高兴了,离开都快半载,除去将霍成铭送来,就再无音讯,阿姐此举,不道德。
    心里控诉几句后,她还是令人去办了。
    赵绘心惊胆颤地退出太极殿,文青特地相送,一路上少不得问几句,赵绘不敢答,岛上的事情个秘密,说出去就是砍头的事情。
    一来二去,文青一句都没有问出来,回去禀告皇帝。
    皇帝也不气了,亲自给秦棠溪写了信,信中诸事繁杂,言及她令霍成铭袭爵,成了小楚襄王,又说藩王不宁,段翎回并州打仗去了。
    在信的最后言道【并州女子美貌,心向往之】。
    信给了赵绘,等他上岛,都是冬日了。
    冬日的岛屿不比春秋,湿寒多水,比陆地上冷了些,岛上炭火不多,秦棠溪穿着厚厚的棉衣坐在屋里读信。
    通篇读下来,眼睛里就只看到最后一句,心向往之。
    秦棠溪将信一把火烧了,赵绘奉上此行得到的东西,瞬间又不气了,同赵绘道:皇帝可好?
    这话听得耳熟,皇帝第一句话就是问殿下可好,两人心境竟是一样的。
    他回道:陛下身子很好,但听闻藩王不宁,皆因陛下为楚襄王翻案了,但剥夺了楚襄王一脉的国姓,小楚襄王恢复原来的姓氏,叫霍成铭。
    洛阳城内局势大变,三言两语是说不尽的,他就挑了些重要去说。
    秦棠溪并没有太多的情绪起伏,翻来覆去念叨着几字:并州女子美貌,心向往之。
    念到最后,晚间入睡做了一梦,梦见藩王们都反了,小皇帝年轻有为,眼光独到,亲自点了兵将去缉拿。
    藩王们缴械投降,段翎凯旋,她不仅带回了藩王逆党,还送了许多美人回来。
    美人如玉,倾城多姿,被调.教得乖顺听话,见到皇帝后匍匐在地,皇帝令她们扬面见驾。
    这么一扬面,皇帝心思就变了,不再是她乖巧听话的小姑娘,将她抛之脑后,日日与美人欢好。
    等她回去后,皇帝反问她:你是何人?
    皇帝露出陌生的神色,不再是那个见她归来,微笑相迎,口口唤阿姐的人了。
    她感到一阵难受,接着是心口疼,疼得她全身发麻,忽地就醒了。
    回忆梦境,竟那么真实,她感觉到面上一阵湿润,竟是泪水。
    她掀开被子起榻,天色刚亮,策马至海边,日出东方白,海浪迭起,眺望大魏的方向。
    她在想,没有了她的皇帝会是怎样?
    这些不知道,但她知道自己没有皇帝,将会是孤寂、孤独,了无生趣。
    一轮明日从海浪尽头升起,红过半边天,将那面海水照成红色,浪潮打来,秦棠溪握紧缰绳,心中一阵难过。
    回到卧房后,赵绘来禀事,小的将东西都已安置好,也在福州买了些船,要过半年才能拿到。
    秦棠溪恍恍惚惚,接过赵绘递来的图纸,船很大,难以用言语来形容,但与她最初的想法极为契合。
    但身边少了一人。
    赵澜不在了。
    取而代之的是明姝,但她不可能会过来。
    所以她之前做的一切都成了白费,她抬头望向外面的虚空,凝视许久,最后道:在岛上插一面大魏的旗帜。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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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1章 海外
    小楚襄王过生辰,皇帝特地赏赐了不少礼品,朝臣见风使舵,跟着去送礼,都快踏破了王府门槛。
    皇帝特地在宫中设宴庆贺,百官不敢缺席。
    生辰翌日,并州一地的藩王反了,段家人去平叛,皇帝又令康平去做监军。
    皇帝此举,让人看不透。
    康平不大愿意去,皇帝早非从前,颁布旨意就没有回转的余地,她同母亲商议过后,就领着人去并州。
    去往并州的路上,遇见失踪许久的秦棠溪。
    两人在路边茶肆碰面,康平愁眉苦脸,而秦棠溪淡泊宁静,少了在朝堂上的那股子气势,无端多了些平和。
    两人对坐,面前摆着大碗的粗茶,周遭左右都是过往的路人,粗布短袍,肩背手提,大口大口喝茶,嘈杂的环境中两人默不作声。
    店家热情地招呼客人坐下,迎来新客,欢喜送走酒足饭饱的旧客,热闹得很。
    康平喝不惯粗茶,小小地抿了一口,同对面人道:我以为你不回来了。
    秦棠溪摇首,从容回答:去了一趟海外。
    康平顿愕,海外?
    对,海外。大陆疆域辽阔,可在海外的御防能力极差,若有好的船和水师,大可去福州一带的岛屿征战,扩大大魏的疆土。秦棠溪端起茶,在康平的惊讶中饮了一口,又平静地告诉她:我去了几个岛上,他们的抵御能力不高,且饱受海贼侵扰的折磨,大魏若能庇护他们,那么,他们也会臣服于大魏。
    你的意思是扩大疆土?康平在对方无波无澜的眼中找到自己的身影,大魏立国至今,从未想过在海外做事,毕竟海外过于复杂,君主们只想过陆地上争一争长短。
    谁都不敢对未知的领域探出自己的脚。
    嗯,大魏如今有实力。秦棠溪自信。
    康平翻了白眼,大魏战乱不断,早就没有银子了。
    秦棠溪不赞同她的观点:大魏不内乱,就有实力,海外与天理教不同,天理教容易造成大魏内乱,而海外只会增强大魏的国力,那些老东西们不会不同意。
    外甥女,我说的是银子康平占了对方的便宜。她在户部待过,明帝挥霍了不少银子,国库难以支撑海外诸事。
    秦棠溪笑了:没有哪个皇帝不愿扩充疆域。明帝私库内的宝贝多,明姝登基后,都给了她,这个时候拿出来用,岂不正好。
    康平不知她打的是皇帝私库的主意,细想过觉得可成,但银子是一大事,她索性保持沉默。
    茶肆内的路人走走来来,依旧坐得满满当当,秦棠溪起身要走,康平迟疑了会儿,还是忍不住问道:陛下命我去做监军,你可知是何用意?
    秦棠溪顿住脚步,淡笑:你为皇室,又是高位,自该你去。
    康平皱眉,她玩我?让她做这出头鸟。
    秦棠溪笑话她:不玩你又该玩谁了呢。
    康平炸毛了,小皇帝的心眼坏得很,她做了恶人,藩王们对她恨之入骨,拉她上贼船。
    秦棠溪没功夫计较她的不平,登上马车继续往洛阳而去,离开近乎一年,不知明姝又是一副怎样的面貌。
    或许是近人情却,回到洛阳后并没有马上回宫,而是去了楚襄王府。
    偌大的楚襄王府里只有一位小主子,管事引着她进府,一路上可见府内景色雅致,不奢靡不寒酸,像是江南园林。
    走到后院就见一孩子坐在台阶上,手中拿着吃食在啃着,举步过去,孩子抬了眼,就看了一眼,便又垂首继续去吃自己的点心。
    秦棠溪在他身前蹲下,霍成铭?
    霍成铭立即抬首,眼睛亮晶晶地,秦棠溪怜爱地摸摸他:姑姑带你出去玩可好?
    玩霍成铭立即站起身,扑进对方怀里。
    看似荣华之地,却困得他没有寻常孩童的快乐时光。
    秦棠溪抱着他登上马车,看着那双小短腿,恍惚想起当年赵澜,也是这般大的年岁来到她的身边,牙牙学语唤她阿姐。
    回忆过往,便觉得所有的错在她,若非她收养了秦见晗,成了恶人的帮凶,赵澜不会死,信国公不会被小人残害。
    过往的一切犹如翻江倒海,曾经的卑微、开心、欢喜、酸楚拧成了一根枷锁,慢慢地将她的心捆绑。
    每走一步,她都不停地算计,算计到最后,她好像什么都没有留下。
    朝堂、岛屿,在这一刻都不属于她。
    姑姑
    怯弱的声音在此刻响起,唤回她乱糟糟的思绪,她低眸,却见霍成铭澄澈的眸子,一时间,她怔住了。
    多年前,赵澜也是这般拽着她的袖口,悄悄喊阿姐。
    她恍惚不知自己身在何地、又在何时,皇宫里的那位是明帝还是明姝?
    恍惚了须臾,马车在闹市停下,外间传来车夫的声音:大人,到了。
    霍成铭高兴地掀开车帘,入眼,是一片喧闹热闹的场景,各色吃食,形形色色的百姓,鳞次栉比的屋舍,他高兴地拽着姑姑的袖口:下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