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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24)

      看初岚的模样,江逾白暗自好笑,果然初岚内里通达,却还是个孩子。
    那你有没有想过,接下来要去哪儿?
    ......没有。初岚眨了眨眼说,别装了。你既然这么问我,八成都已经安排好我的去处了。
    初岚明白自己现在就是个多余的人。
    去处倒是帮你想到了一个。江逾白笑着说,就看你愿不愿意去
    观月楼,听说过吗?
    初岚眨了眨眼:......听说过。
    会算账吗?
    ......会。
    行吧。江逾白摸了摸下巴,改天送你进观月楼学着做个实习管事,你尽力留下来。留不下也不要勉强,学些东西也好。
    初岚:............
    江逾白:不愿意么?
    初岚:不是。他颇有些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只是......这也太突然了吧?
    那可是观月楼啊!京城最大最有名的拍卖场!进去做正正经经的差事,那得有多大的体面?
    从留在明月洲里卖屁股,到做观月楼的管事......这跨度会不会太大了一点啊!
    让你去那儿也是有事做的,你得自己有本事才能混出个名堂来。但是也不会置你于什么险境。江逾白耐着性子道,先自己考虑考虑吧。不行,留在我这儿端茶倒水也饿不着你的。
    商雪止的线索到玄水牢就断了,火药一炸、水一淹什么都没有剩下。但是偷袭他的人和引燃炸药的人或许不是商雪止的属下,或者说对他没有什么忠心可言
    周琰和江逾白讨论后,决定把视线放回观月楼上,即调查碧海青冥剑的来历。
    观月楼给不出个一二三的解释,他们只能自己派人进去调查了。
    初岚斗志昂扬地被带去准备观月楼的入楼选拔了,要知道他对于这种组织内的筛选性测验实在是太熟悉不过,回到这种体制下居然有种回了家的感觉。
    江逾白:.................行吧,就是有这种热爱考试的学霸的。
    文科制霸的时代背景下,真学渣江逾白默默擦掉了不存在的眼泪,喜滋滋地享受地主徒弟送来的新鲜糕点了。
    江逾白觉得最近周琰有些不对劲。
    每天定时给他投喂甜食,把他哄的心花怒放,但是药都是春无赖或者初岚端来的。有时候他嫌弃药苦没喝,小徒弟看见了皱眉,却也不说什么,出门把春无赖揪回来现场又给他熬了一副,自己却不见人影。
    江逾白琢磨了半天他最近是怎么了,直到看见开昧蹲在屋檐上挠一只肥肥的大橘,他才乍然反应过来
    这小子不就是在拿哄后山小白的手段哄他嘛!
    他们在飘渺山上曾经养过一只蓝眼睛的小白猫,长得油光水滑、秀丽可爱。彼时的周琰闲时总要去摸摸它,小白却不买账,把他抓得满脸血痕。
    于是江逾白一边撸猫,一边就教导徒弟:要对它温柔一些,多给它喂小鱼干,陪它玩。但是洗澡、剪指甲这些事情暂时就找别人来做。猫是很记仇的,说不准哪天就自己溜出家了。
    晃过神来的江逾白:............
    他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正文 二十八
    周琰最近的日子过得挺滋润。
    师父在怀, 没有公务, 风平浪静。
    再一次将皇帝催他开府上朝的圣旨堆到一旁, 周琰拿起小厨房准备好的食盒就往江逾白的房间去了。
    今天的甜食是一道透花糍。甜糯的糍糕被雕刻成花朵的纹样,奶白的表皮下透出大片深深浅浅的豆沙红。看着就令人食指大动。
    糍糕也许不是那么好消化。但这玩意儿精致, 却个头小,一大盘进了肚子也没什么
    经验告诉周琰,如果没有提前控制甜食的数量, 想从渴望把甜食当饭吃的江逾白手中把东西拿回来, 难度不下于虎口夺食因为没人打得过他。
    周琰倒是可以一试,但是秉持着某种原则, 他不乐意在江逾白面前做这个恶人。
    吱呀一声推开门,周琰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床边的江逾白。他约莫是觉得一直躺着也挺无聊的,披了件外衣坐了起来。
    外头铺了一层雨幕,天色有些昏暗。他就着床案上明亮的琉璃灯, 低头看一本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话本,似乎没注意到门那边的动静。
    周琰在原地站了站, 等身上沾染的雨水湿气褪得差不多后, 这才抬脚迈了进去。
    江逾白似是注意到了动静,抬头来看, 双肩披散着的黑发滑落了一些。水墨画一样的五官在灯光下映照着, 仿若玉石般晶莹剔透。
    师父。
    唤了一声后没有得到回应。周琰的脚步微微顿住, 他抬眼再细看江逾白, 这才发现那张总是随性含笑的脸上似乎带着些寡淡的沉闷。
    以江逾白的好脾气来说, 没有给周琰一个笑容, 就约等于是在板着脸生气了。
    偏偏萧睿的壳子和江逾白原来的不同。江逾白原来的脸面无表情时只是冷若冰霜,萧睿的脸却什么都是淡淡的,一道不虞的眼神扫过来,却让人觉得他是从云海上居高临下、随时准备转身背弃
    跪下。
    江逾白轻飘飘地说了一句,矜持地抬起手,往不远处的地上一指
    却不料他的动作还没有完全到位,眼前的人就噗通一声干脆地原地跪下了。
    江逾白:...............
    江逾白:给我起来!!跪那儿去!
    周琰晃过神来,疑惑地抬起头,却见江逾白俨然黑了脸。沿着他手指着的方向可以看见一堆乱糟糟的绢绸衣物,被团成团摆在了地上。边上还扣了一个小小的烘手火炉,炭还是暗红色的,看着就很暖和。
    周琰:......
    他浑身上下一松,突然很想笑。但是顾及师父的面子,还是憋住笑意乖乖把膝盖挪到了那堆柔软的衣物上。
    认认真真演戏却被搅和了开场的江逾白有些不得劲,但是他还是提起精神、重振旗鼓,轻轻咳嗽了一声,努力板起脸问乖巧跪下的徒弟:
    知道我为什么让你跪下吗?
    周琰:因为......今天的甜点送晚了?
    江逾白:..................
    江逾白:不是因为这个!他被气得眼角有些泛红,却不知落在周琰眼中另是一副旖旎的姿态,你自己反省一下做错什么了!
    这小兔崽子拿他当猫儿哄吗?手段还是自己教他的!
    周琰愣了愣,总算正了脸色开始思考。半晌,无辜地抬头:真想不出来。
    倒是他这一抬头看清了江逾白手边的药碗,这下哪里还跪得住,蹭地站了起来凑到他边上摸了摸果然,药碗是凉的。
    ......糟了,之前光顾着和初岚扯皮忘了喝药,之后又没有注意消灭证据。
    眼看着小徒弟眼神扫了过来,江逾白微微往床里退了退,低咳了一声:咳,那什么......
    师父,你又没喝药,药都凉了。周琰皱了眉头,初岚呢?他没看着你喝完么?
    江逾白不能把锅甩到无辜的初岚头上,解释道:你别去找他麻烦。我们聊正事来着,说着说着把药给忘了......后来他就被我赶出去了。
    你每次都找借口。周琰有些埋怨,正想开口说什么,双眼对上江逾白那双眼睛,又低了头把话咽了回去,......我去找春无赖给你再煎一副。
    回来。江逾白倒了杯茶,润了润嗓子,这药不就是凉了么,热一热就行。你就把它放在炉子边上煨着吧,我一会儿就喝。
    周琰:......
    怎么今天这么干脆?周琰眨了眨眼,有些奇怪。但无论如何,江逾白愿意好好喝药是件好事。于是他转身干脆地照做,然后把饭在一旁的食盒提了过来:来,师父,尝尝这个。
    精致的透花糍往江逾白面前一摆,他最后一点兴师问罪的火苗也嚓地一声被熄灭的严严实实。只剩周琰松了口气,趁江逾白不注意,悄悄用脚把那堆衣物往角落里踢了踢。
    虽然他还是搞不明白师父为什么会生气,但是顺着毛捋准没错。越发觉得自己掌握了什么诀窍的周琰沉住气,为自己鼓了鼓劲
    师父说自己学不会哄人......看他现在不是哄的挺好的嘛!
    师徒俩眼看着偃旗息鼓,又恢复了往日里的气氛。江逾白吃完了甜点,趁着嘴里还有些甜味儿,把已经变得温热的药碗托起来一饮而尽。
    药还有些凉。但那种难言的苦味在舌尖炸开的感觉更是让江逾白透心凉。他把头撂在周琰的肩膀上,半天没能缓过劲儿来。
    周琰:......师父,真的这么苦么?
    江逾白细白的脖颈动了动,似乎想抬头说些什么,但是半晌没能成功,只得在他肩上轻轻点了点头,把额头都蹭红了。
    周琰:......
    好吧,是他多嘴了。从前要江逾白喝苦药就跟要了他的命似的,即使换了一具身体,他也不该指望江逾白能对苦有些不一样的反应。
    据春无赖所说,萧睿的身体受内力改造,正在进行一些隐秘和缓慢的变化,体质居然在无限往健康时期的江逾白看齐。春无赖也无法解释这是不是江逾白的灵魂对身体造成了影响,毕竟他是个大夫,不是道士。真要找个道行高深的去问,又怕江逾白这个孤魂野鬼当场被人家给收了
    于是春无赖愤懑地翻开一本《道藏》,开始自学。倒是研究出了不少能和医术相结合的理论,关于借尸还魂却没有一星半点的记载。
    于是他最近又换了一本时下正火的话本,《丽娘还魂记》。他被作者的文笔感动,哭得死去活来,却没有任何建树性的发现。
    春无赖最终撂挑子不干了。当然,这些周琰不打算告诉江逾白。
    这么想着,周琰叹了口气,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纸包,叉出一个圆滚滚的糖葫芦喂进江逾白嘴里。
    江逾白嚼了嚼,瞬间觉得有了活下去的动力。又嚼了几口,他含笑直起身来,在周琰的额头上轻轻敲了一记。
    这味道可真熟悉。江逾白说,山脚下葛大爷做的糖葫芦。
    飘渺山下零零散散还是住着几户人家的。有一位姓葛的大爷,年纪一把,却和江逾白一样最喜甜食。他做出来的东西,尤其是糖葫芦,最得江逾白的青睐。
    葛大爷现在已经不在了。周琰笑着回复他,他的小儿子继承了大爷的手艺开了个点心铺子。
    就凭那几道点心,能把铺子开到京城来?看这糖浆的形状,大概是新鲜做出来的。命人从飘渺山带来显然不现实。
    而葛大爷的点心虽好,但也只是恰好合江逾白的胃口,跟大江南北的甜点师父比起来可以说是毫无竞争力。
    那也是他自己努力。周琰眯了眯了眼。他这些年来有意无意搜罗江逾白喜欢的事物在身边,仿佛这样就能把江逾白招来似的。姓葛的年轻人也是自己抓住了这么个机会,现在生意做的也很不错。
    任性。江逾白轻轻地责备了他一句,却连自己也没有注意到这句话里暗藏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