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漫依言坐下，坐在他身边的女生忍不住给他比了个大拇指，悄声说：你好厉害啊。
    楚漫谦逊一笑，不是他厉害，是原主很厉害。
    椅背被人敲了敲，楚漫回过头，和凑上来的白元皓脸贴脸，后者一激灵，直往后仰，脸颊微红。
    哎，我还以为你跟我一样是学酥呢，没想到这么厉害啊。白元皓翘起大拇指，牛。
    楚漫还没来得及感谢他的夸奖，就听对方嘿嘿一笑，特鸡贼地说：要不一会儿随堂小测借我抄一个呗。
    楚漫震惊了：这门选修课居然还有随堂小测？！
    事实证明不仅有随堂小测，还有随堂实操检验，被挑到讲台上的同学需要当着大家的面以自己的身体为模型，讲述几大重要构造。
    好不容易搞完这些，学生们都松了口气，眼巴巴地期待严老师将今天的练习模特介绍给大家。
    楚漫在严承允视线扫过来的同时把脸埋进围巾里，心里直嘀咕不是吧严老师，你都喊我回答问题了，难道还要我上去脱衣服当模特吗？
    好在那视线扫完一圈又绕了回去，坐在靠门第一排的某位高大帅气的男生站起身来，热情洋溢地介绍起自己。
    他落落大方地走上讲台，坦然褪去上半身的针织毛衣，露出健硕壮实的胸肌、线条硬朗的臂膀和漂亮的人鱼线。
    非常标准的雕塑身材。
    讲台下一阵议论纷纷，尽管大家都压低了声音，但不难听出夸赞惊叹之意。
    讲台上的男生摆了个比较舒服、形体也相对漂亮的姿势，笑着唤回大家的注意力：同学们快画哦，怪冷的。
    严承允也难得带着一丝笑意说：你们还是修炼不到家啊。
    楚漫拿起铅笔勾勒线条轮廓，久违的人体写生素描练习唤起他大学时期的记忆，肌肉记忆使得运笔越来越娴熟。
    他画得忘我，严承允走到身边都没发现，直到这人弯下腰，贴着他耳朵轻声道：你画得这么好，还用来上我的选修课吗？
    楚漫笔尖一顿，在宣白的画纸上留下一点素黑的石墨粉，面上镇定回答道：学无止境。
    严承允笑着抚上那截他端详许久的天鹅颈，指腹轻蹭了下，觉得这人真有意思，不知道是什么目的，但或许可以玩玩。
    真是勤奋努力的乖孩子呢。
    楚漫被他的话和抚摸的动作激了一下，刚削好的铅笔尖断掉一截。
    他颇为怨念地瞪一眼严承允，就差没把快走开，别打扰我写脸上了。
    惨遭嫌弃的严老师抬手投降，去祸祸别的学生了。
    严承允一走，坐在楚漫后面的白元皓便丢开了铅笔，特没劲地哀嚎：哎，真没意思啊，这次严古董请的又是雕塑肌肉男，老子都不高兴画。
    他兄弟将铅笔拿起来竖在眼前，规规矩矩地比着三庭五眼，不忘挖苦他：得了吧，就算不是雕塑肌肉男你也画不好，就你那渣画技，认了呗。
    白元皓不服，边搓指尖的铅笔屑边撺掇道：你别不信啊，咱俩一起去销金呗，那里好多漂亮的男生女生，肯定能激发我浓烈的创作欲。
    得了吧，你真去销金白叔叔能把你腿打瘸。可别祸害我了，不然我爸非得抽死我不可。
    怂不怂啊兄弟！咱俩成年这么久了，去趟夜|总会算不得什么。你跟着哥混，哥保证罩着你。白元皓哥俩好地搭上他兄弟肩膀，去吧去吧，我一个人去怪没意思的。
    楚漫在听到销金俩字时停下了手中的笔，竖起耳朵听后续，闻言厚着脸皮回过头问：那个，请问可以带我去吗？
    严承允接过助教收上来的当堂练习，这次练习作业的内容是半身素描。
    助教特兴奋地从一沓画纸里抽出一张，赞不绝口，肌肉模特男也凑上来看，感叹画得真像，连他耳垂上的黑痣都点了出来。
    严承允偏头看去，果然是那个男人画的那幅。
    无可非议的是，在选修这门课的学生中即使有不少专业同学，但男人的这幅画依旧是其间的佼佼者。
    他根本不用上这门课，为什么要来呢？
    画纸的右下方签有男人的名字，楚漫，很陌生的一个名字。
    严承允不禁伸手去摸，在名字下方摸到一串凹凸字符。他从助教手中拿过铅笔，层层涂抹下一串电话号码显露出来。
    肌肉模特男吹了声口哨：看来是个心机boy。
    严承允默不作声地将那串数字记下，让助教先回家。
    助教离开后，肌肉模特男搭上他的肩膀，挤眉弄眼地诱惑道：亲爱的允，我答应做你的模特，你要怎么报答我呢？
    严承允推开他的胳膊，将一沓画纸收进文件袋里，无情回绝：你不是我喜欢的款。
    肌肉模特男一脸伤心，旋即八卦反问：那你喜欢什么款？哦我知道，是不是那个楚猫猫？
    严承允收画纸的动作一顿，严格说起来楚漫那种病弱类型并不符合他的审美，可是对方似乎有种格外吸引他的魔力。
    与身躯无关，是内在的灵魂和涵养。
    算了算了，你陪我去销金玩玩吧。我最近为了买健身仪器花光了积蓄，穷死了。
    肌肉模特男发出热情邀请，严老师无情拒绝：转你钱，自己去玩，我要回去改作业。
    肌肉模特男更加夸张地哀嚎，末了献出自己的大拇指：不愧是爱岗敬业的严老师。
    .
    严格意义上说这是白元皓第二次来到销金，尽管他早八百年就办了这里的卡。
    楚漫紧跟其后，困惑地看向他，问：不进去吗？
    白元皓轻咳两声，故作镇定地走向门童，亮出自己的身份证明。
    在门童恭敬而不失热情的欢迎声里，楚漫得借白大少的光踏入这个寸土寸金之地。
    起初白元皓是不大乐意带着楚漫来的，虽然对方很好看，但毕竟是陌生人。
    可架不住对方拿那双柔美哀愁的美人眼看着他啊，这不一时心软把人带过来了吗。
    咳，你可以随便走走逛逛，这里吃的喝的都可以拿，如果有人找你麻烦就报我的名字，但是白元皓眯起他微微下垂的狗狗眼，不准乱玩，这里的客你点不起。
    楚漫长哦一声，白元皓在他坦坦荡荡无所遮掩的目光里忍不住补充道：不是我请不起你消费，只是吧
    他挠挠头，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他只是担心这么一个瘦弱的小家伙，万一被人玩了可不得了。
    楚漫和白元皓在门口告别，对方一进销金就直奔某地，可见是有想找的人。
    他也有想找的人，这个点儿顾烨应该还在这里吧。
    楚漫从门边的置物架上摸了副面具戴上，然后开始四处闲逛起来。
    恰巧上完厕所途径门口的某阔少揉了揉上下眼皮直打架的眼睛，艹，他怎么好像看到嫂子了？
    跌跌撞撞推开VIP包厢的门，阔少一嗓子惊醒了正和小情儿温存的顾尧。
    尧哥，我好像看到嫂子了。
    第12章
    顾烨从员工衣柜里取出侍应生的黑白工作服换上，将折好的校服连带着那瓶粉红色的保温水杯塞进柜子里。
    跟他值班过好几次的洋哥无意间瞥见，坏笑着调侃：哟，粉色杯子啊，女朋友送的？
    顾烨将衣柜锁好，歪过头回答：不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非要送的。
    哎，那他/她肯定对你有意思，我可是过来人。洋哥眨眨眼，顺便说起正事儿，今晚有上面的人来检查，领班让你先别去交流区，到VIP区躲躲，他们不敢查包厢里的贵客。
    顾烨是他们领班私招进来的，纯看小家伙长得好、身世惨，所以给了这份工作。
    销金高层每个月都会派人下来考察业绩，顺带审核审核招募员工的质量。顾烨不算销金的正式员工，这种时候最好避开审核。
    顾烨点点头，问洋哥他要去的VIP包厢号是多少。
    洋哥查完后嘿嘿一笑：528，意头不错。经常订这个包厢的大老板好像也姓顾，小烨，说不准你俩还是本家呢！
    顾烨扣上袖扣的动作一顿，唇角扯出一抹讽刺的笑，稍纵即逝。
    .
    楚漫戴着面具在销金里晃悠，碰到好几个和他一样戴面具的人，只不过这些人的身边基本都有伴儿。
    销金在这方面非常体贴客人，如果有些客人不愿意抛头露脸，那么这些面具会是最好的掩护。
    销金占地面积不小，一整栋高楼里分为四个区域：游戏区、派对区、交流区和VIP贵宾区。
    游戏区里每一层楼配备不同的游戏设备，从当今热火的电竞网游到□□十年代的街机设备，应有尽有。
    派对区既有歌舞乐剧，也有DJ蹦迪等，如果提前和销金预约，它完全可以帮你准备好一场完美的主题派对。
    交流区比较自由闲散，方便前来消费的客人与客人间或是客人和这里的公主少爷间互相交流、私下协商等。
    至于VIP贵宾区一般只开放给最顶级的一批贵客，他们可以享受到最顶级的公主少爷和最顶级的服务。
    楚漫想顾尧大概会是贵宾区的常客，那么顾烨会在哪个区呢？
    他猜测顾烨在这里打工，绝不单是为了钱，更重要的是积累人脉、打听消息，能做到这两点的区域基本锁定交流区和VIP贵宾区。后者容易碰上顾尧，所以顾烨应该会选择前者。
    楚漫吸吸鼻子，哎，感冒加重开始鼻塞了。
    证实完自己的猜想就回去躺会儿吧，得先把身体养好。
    楚漫根据大楼里的标牌指示，一路摸到交流区，左看右看愣是没找到疑似顾烨的存在。
    销金的侍应生无论男女都是黑白制服打扮，在五光十色的人群里非常显眼，但并不扎眼。
    难道他猜错了？顾烨其实是消费方？
    可根据销金实名会员制的规定，门口的门童不可能不知道顾家顾烨。
    楚漫思索，也许富贵险中求，顾烨选择的是VIP贵宾区？
    正当他准备去VIP贵宾区碰运气时，一转身便撞进一个坚硬厚实的怀抱，面具应声而落，楚漫只来得及捂住疼痛发酸的鼻子。
    一股热流从指间缝隙涌出，雾蒙蒙泛着泪花的视野里只能瞥见一手猩红。
    流鼻血了
    楚漫忍不住去看谁的胸肌这么给力，抬头就和一双眼角带疤的深灰色瞳孔对上。
    那双眼睛给人的感觉如九天翱翔的鹰、荒原独行的狼，淡漠而锋锐，仅仅看上一眼便有种被猎手攫住的心慌恐惧感。
    血|腥气很重，是见惯生死并曾掌握过他人生死的那一类人。
    搜刮过有关原书剧情的全部记忆，楚漫仍没能想起来这号人物的存在，应该不是什么关键人物。
    他放下捂着鼻子的手，微仰头，从衣服口袋里翻找餐巾纸，然而一张轻薄的纸巾递过来，盖上他通红的鼻尖。
    抱歉。身强体壮、攻击性极强的男人却有一把醇厚温柔的嗓音。
    楚漫瓮声道：没事。
    他一边擦鼻血一边关注男人的神情变化，因为楚漫发现在他放下手露出血流不止的鼻子时，对方平静淡漠如死水的眸光有一瞬间的颤动，喉头也有并不明显的上下攒动。
    是看到血的缘故吗？
    楚漫对这人更加好奇了，他刚想攀谈一二就听身后传来中年男人不耐烦的催促声。
    姓蒋的，你走不走，还让老子等你？
    中年男人挺着啤酒肚，老爷似的踱步过来，看清楚漫的瞬间眼睛都直了。
    楚漫暗道不好，刚想把面具戴上开溜，中年男人油腻的猪蹄子挥了过来，还有经典的猥|琐语录：哎，你长得不错哎，跟叔叔混吧，叔叔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
    楚漫挥开男人妄图蹭上他手腕内侧的手，看一眼蒋姓男子，一手扣住面具，一手用纸巾捂住鼻子往外跑。
    中年男人喝多了，大着舌头拦住他，那吨位绝对不是原主这具病弱身躯能反抗的。
    楚漫有点急，再度看向蒋姓男，对方没什么反应，却稍稍侧身为他让出一个可供突破的缺口。
    中年男人眼睛尖，一下子火气上来了，再度伸手去拽楚漫，嘴巴里不干不净地喷着粪，一副精虫上脑的模样。
    蒋北垂在裤缝处的手指微动，终究没有抬手。
    楚漫反手抽了男人一巴掌，趁中年男人捂着脸颊哎呦叫唤时迅速往外冲，鼻血滴滴答答沾湿他的前襟。
    中年男人破口大骂，喊蒋北去追，后者冷冷看他一眼，抬起脚时瞥见楚漫回头扫来的慌张一眼。
    像慌不择路、祈求放过的动物幼崽，弱小又可怜。
    蒋北顿住脚步，决定暂时放过这个小家伙。
    楚漫一路跑出交流区，大口大口喘气时听见白元皓惊讶的声音：你怎么弄得一脸血？
    白元皓瞥向他身后的交流区，不知脑补了什么，神色变得古怪起来。
    楚漫没工夫跟他扯闲篇，张开染着鼻血的掌心，要纸。
    白元皓左掏掏右掏掏，掏出小半截儿没用过的纸巾，凑上去细看楚同学的鼻子。
    哎哟，白白嫩嫩的鼻尖皮特薄，这会儿红里带着青，撞得不轻。
    楚漫接过纸巾想自己擦，被白元皓拦住了。
    你这脸跟花猫似的，自己擦还不知道要擦到什么时候。我来擦吧。白元皓撒起谎来理直气壮，他就想摸摸这鼻子是啥触感。
    楚漫屏住呼吸，没反抗，任由青年靠过来，细细擦掉他脸上沾的血，不忘提醒道：我鼻血还没止住，你小心点，我怕弄你身上。
    白元皓想说那不至于，可视线一往下移，对上那两瓣弧形优美的绯红唇瓣，啥话都闷在脑子里了。
    他哼哼一声，说晓得晓得，手上的动作忍不住愈发轻柔。
    哎，没找到想找的人，还要帮人擦鼻血，这叫啥事儿啊。
    .
    此刻好不容易收拾好自己、打发走小情儿的顾尧在阔少弟兄的引路下经过交流区往一楼大厅走，却被阔少拉住袖子。
    阔少声音发抖，手也发抖地指向不远处：尧哥，我没看错吧，那、那是嫂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