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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府有悍妻 第61节

      杨幼娘心尖一颤,连忙再次回过脸,却见江玉风捏着小玉那只旧伤累累的手臂,阳光之下,那手臂上的一块新的烫伤很是醒目。
    伤口血肉已经焦了,但能看得出伤口很深,更是达到了触目惊心的程度。
    杨幼娘心尖一抖,小莲和妙英也愣住了。
    在后厨烧过炉火的人都知道,炉子里的柴火若是堆积在一块儿火很难烧得旺,所以必须要有一根烧火棍在里头拨一拨。
    一般人百姓家用的都是木棍,而稍微有钱的人家家中用的都是刻着自家标记的铁棍。
    崔氏布行自然是用得起铁质的烧火棍的。
    杨幼娘曾去过布行后厨,妙英嫌她做的饭菜不好吃,命她去烧火,所以她对那根烧火棍上的标记也有所了解。
    那是一个三角形状,这三角中央还刻着一个崔字。
    小玉手臂上被火烫过的伤口,正是这个形状。
    厨房一直都是妙英在管,平日里除了妙英也没人进出,思及此,众人将目光集在了妙英身上。
    妙英难以置信地看着小玉手臂上的伤,为了怕小玉独自一人跑去后厨玩火,她早就将烧火棍藏得好好的。
    她怎么还被伤着了呢?
    “我没有。”妙英解释道,“不是我!”
    可她还未展开解释,小玉的尖叫越来越大,甚至到了刺耳的地步,杨幼娘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
    江玉风本想出言安抚,谁想她在尖叫了几声之后,直接晕倒在了江玉风的怀里。
    小玉被江玉风打横抱起带了下去,后院的喧闹这才停止。
    好在众人也知道小玉是个脑子不大好使的小娘子,都纷纷近前安慰小莲与妙英之后,继续手头的动作。
    然而就算如此,方才众人无声的质疑依旧让她俩有些委屈,小莲一个没忍住,两行热泪一下夺眶而出。
    杨幼娘这才明白那日在福恩寺她俩所言,当日她还以为她俩对小玉有什么误会,如今看来,她俩确实受了不少委屈。
    她有些过意不去,连忙近前想要安抚,小莲见她过来,泪水更是狂流不止,口中亦是不自觉地爆粗,“老娘这辈子还没这么委屈过!这娘们儿打不得骂不得动不得!憋屈死了!”
    妙英拉了拉她的衣角,示意她注意言辞。
    谁想她一心委屈根本没管那么多,咬着牙恶狠狠道,“莫要让老娘发现她是装的!否则老娘定要将她送窑子去!”
    怜英无奈,直接捂上了她的嘴,在她耳旁小声道,“相爷在此,不得放肆!”
    小莲猛地一惊,双唇紧抿,冲面前的杨幼娘瞪了一眼,似是向她求证。
    杨幼娘无奈地耸了耸肩,并小小的点了点头,小声道,“方才我也想说来着。”
    无尽的冷意从小莲的脚底猛地钻入,一下子蔓延至全身,险些掀开了她的头颅。
    她瞬间老实了。
    杨幼娘往霍桑瞥了一眼,却见他正在自娱自乐地给自己倒茶水喝,神情依旧肃穆冷清,想来小莲方才的话他并没有听见。
    她长吁一口气,并趁机将她俩拉到了一边,继续唠家常。
    三个闺中密友许久未聚,而今刚见面便遇到这样的事儿,自当有好些话要聊。
    三人从小玉破坏小莲的嫁衣聊到了小莲与杨二川的婚约,又从这两人的婚约又聊到了妙英与那胡人小子萨米。
    一阵羞涩的取笑之后,杨幼娘突然道,“萨米是何时从京兆府出来的?”
    “昨日啊。”妙英道,“布行的请帖刚送过去,萨米就回来了,还说滋事的那些江家人已经被处置了。”
    她蹙眉,“这不是你求相爷帮忙的吗?怎么反倒问起我们来了?”
    是吗?她怎么不晓得?
    话说回来,相爷为何要这般做?为了讨好她?她在霍府存在的价值,也不过是顶着“林幼情”的所有身份罢了。
    有那一份协定在,霍桑没理由还要做这些无端的事来讨好她啊!
    大约是因为方才那一出插曲,又或许是因为院子里端坐着一位贵人,入席的众人都不敢出声。
    以至于一个原本热气腾腾的庆贺席面变得死气沉沉。
    好在这氛围并没有持续太久,才吃了半柱香时间,霍桑便起身了。
    他这一动,院子里的所有人都跟着动了起来,有几个没见过世面的甚至直接跪了下来。
    霍桑面色淡然,冲江玉风拱了拱手,“本相公务在身,今日便到这儿吧。”
    话音刚落,几乎满院子的人都暗自长吁一口气,江玉风亦是温润回礼,“多谢相爷今日赏脸,”
    他还想说几句客套话,却被霍桑挥手止住,“不过是路过罢了。”
    低着眉的杨幼娘暗自抽了抽嘴角,哪里是路过?我瞧你是专门过来的。
    “还不走?”
    杨幼娘猛地一回神,突然对上了霍桑那对质问的眸子,她微微一愣,方才那句是同她说的吗?
    “夫人忘了府上还有要事等着处理吗?”
    是……吗?杨幼娘疑惑地站起身,又疑惑地看着他,她真的有要事处理?她怎么又不知道?
    被霍桑强行拽上马车后,杨幼娘沉默了许久,事有反常必有妖!霍桑今日这般反常,定是想要从她身上图谋些什么!
    “本相饿了。”
    “恩?”杨幼娘被他吓着了。
    霍桑却道,“夫人之前不是说,要请本相吃胡饼的吗?”
    杨幼娘:???她何时说过?
    而此时马车恰好路过一条卖胡饼的长街,阵阵胡饼的香气由远及近随风而至。
    杨幼娘不解,“方才席面上也有胡饼啊。”为何非得出来吃?
    霍桑将视线移到了她腰间那鼓鼓囊囊的荷包上,“你还是头一个敢拿本相打赌的女人。”
    这句话充满威胁,杨幼娘虎躯一震,一下子就屈了,“席面上的胡饼哪里有现做的好吃!妾这就去给相爷买几个!”
    说着,她连忙一溜烟掀开车门冲了出去。
    果然!在霍府她根本就没有秘密!
    她前脚刚走,后脚一个黑影便钻进了马车内,霍桑眸光变得更冷了,“可查到了?”
    那黑影道,“江家的仓库似乎被清理过,没有留下任何可疑痕迹。”
    庆阳候的案子还未结束,通过这几个月的排查,他发现了一条关于汝州的线索,而放眼整个京都的富商,崔氏布行与汝州关系最为密切,往来也甚是频繁。
    他原本想直接上门调查,但又怕打草惊蛇,恰好昨日收到了江玉风的请帖,又听闻京兆府因几个江家人无辜关了那胡人小子,他便顺手给他送了个人情。
    谁想还是晚了一步。
    他眯了眯眼,“时刻盯紧他们。”
    黑影得了命,一个闪身消失了,恰逢车门被轻轻掀开,杨幼娘抱着一包油纸包的胡饼笑着钻了进来。
    她将胡饼往他怀里一塞,“相爷,快趁热吃!”
    她又从腰间取下一只皮袋子,从马车内的几子下掏出那一套霍桑常用的茶具。
    砰得一声,堵在口子上的塞子被她拿掉,一股子羊肉味在马车内散开。
    霍桑蹙了蹙眉。
    却见杨幼娘挑了一只杯盏,往里头倒了半杯的羊肉汤,随后递给他,“干吃胡饼难免噎着,眼下天气凉,就着羊肉汤吃最合适不过了!”
    霍桑险些被她气出血来!这套茶具可是上等汝窑!是先帝赏给他的第一套茶具!就这样被她给毁了!
    杨幼娘以为他嫌弃这便宜的羊肉汤,便柔声道,“相爷,你身子不好,妾曾听一个医者讲过,羊肉汤可补气养血,正适合相爷呢!”
    说着,她一手端着杯盏,另一只手将霍桑那只冻得毫无血色的手拉了过来,附在热气腾腾的杯盏上。
    “相爷尝尝吧,反正也不亏!”
    从杯盏上传来的热流一下子让他暖和了许多,他那张因为天气寒冷变得如冰一般的脸,仿佛有些消融了。
    说来也怪,席间的食物瞧着他一丝食欲也无,但眼下这一杯羊肉汤与怀里的那几张胡饼却一下勾起了他的食欲。
    他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将信将疑地将杯盏往鼻唇凑近了些。
    “相爷,妾知错了。”
    她突如其来的认错倒是叫他吃了一惊,他手里的动作微微一顿,轻轻挑起眉头看了她一眼。
    杨幼娘却极其诚恳乖巧地坐在下首,仿佛是一只知错认罪的小猫。
    “妾不该瞒着相爷。”
    既然她在背地里做的事他已经知道了,那倒不如敞开说的好,免得到时候成了把柄,又被他摆一道。
    而且看他眼下的样子,心情应该还不错,她还为了讨好他特地去买了羊肉汤!
    所以他看在这羊肉汤的份上,应该……或许不会怪醉于她。
    霍桑将杯盏轻轻在唇边贴了贴,香浓的羊肉汤进入口腔后,一下子滑进了咽喉。
    他以为会很烫,没想到温度正合适,冰冷的身子也因此渐渐暖和了起来。
    “哦?那你倒是说说,瞒了些什么?”
    杨幼娘老老实实地低着头认错道,“妾不该瞒着相爷和下人们打赌,妾也不该瞒着相爷去寻张府尹。”
    “恩,不错。”他将温热的杯盏轻轻握在手心,“还挺有觉悟。”
    杨幼娘殷勤地笑着,瞧他杯中空空,便要立刻给他续上,可谁想却被他拒绝了。
    “你以为几块胡饼几杯羊肉汤,此事便过去了?”他眯了眯眼,“林幼娘,你可欠着本相好几个人情呢!”
    杨幼娘恍然大悟!怪不得这几日他对自己这么好!敢情是在这里等着她呢!
    难为她还小心翼翼伺候,生怕他一个不小心发了个莫名其妙的脾气,还因为愧疚甚至有好几日都没睡好!
    她强烈按住心中怒意,继续温柔地问道,“也不知相爷还需要妾做些什么?”
    霍桑又看了一眼她腰间的荷包,“这荷包不错。”
    杨幼娘迅速会意,“妾改明儿也给相爷做一个。”
    霍桑满意地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道,“本相近日觉着浅色衣裳其实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