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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知心 第73节

      虞枝心从未隐瞒这些孩子的身世。她并不觉得宫中的孩子有资格被隔绝在宫斗之外藏于一片谎言构成的净土中长大。与其等他们长大了了解自己的身世再纠结痛苦,不如一开始就接受这个残酷冰冷的世界的毒打,知道自己的身份,找到自己的路,才不至于日后摆不正自己的位置,自己坑死了自己。
    几个孩子年纪尚小,但并没有哪个是愚笨的。虽然很多时候不懂皇贵妃说出的话是什么意思,至少能明白他们的出身本就不同,现在的相亲相爱只是因为皇贵妃的一视同仁,却不代表他们以后都能被这样一视同仁。
    而就算是在冷漠公正的皇贵妃面前也有个备受宠爱的特例——便是一群小皇子小公主里的“大姐头”二公主。虽然大皇子比二公主还大了两个月,然不知是不是小时候病弱的多,倒比不上二公主高也比不上小姑娘壮实。且大皇子还是个沉稳安静的性格,与咋咋呼呼大大咧咧的二公主截然相反,是以大皇子这个大哥在小群体里的存在感比二公主可少的多,大伙儿都是跟着“二姐姐”混的。
    今日就是“二姐姐”想起自己去年埋在长禧宫那棵桂花树下的小香包,一时兴起想要挖出来看看。她被虞枝心养的自在惯了,说走就带着一群小孩儿冲到了长禧宫。这本不是什么大事,也不用唐嫔特意招待,偏那位刚在正月初一生下七皇子风头正建的唐嫔娘娘一边推三阻四,一边话里话外倒说的像二公主不知礼节不敬长辈一般。
    二公主脾气急是不假,察言观色的能耐更是天生。她直觉自己练嘴皮子总是要吃亏,不如回去与母妃告状去!
    ——与别的孩子不同,二公主虽然十分明白自己的身世,知道自己的生母是已故的宋贵嫔,甚至虞枝心特意召见过宋贵嫔的生母,也就是二公主的亲外祖母让两人相见,但她就是固执的只称虞枝心为母妃,而不是“皇贵妃母”。
    虞枝心本以为是伺候的下人教的,然来回确认过好几次,不得不信了是小姑娘自己的主意。这孩子对她的孺慕之情不是作伪,既然这个孩子肯把她当亲娘,她自然不会辜负了这个孩子。
    她原本只想着将小姑娘娇养长大,往后给她找个好姻缘,就算是对得起故去的宋贵嫔了。可小姑娘一句句“母妃”叫的她心软——小丫头全心全意的爱戴她依赖她,她便恨不得将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给她!
    就像今儿这一出。若奶娘包庇唐嫔并不碍着二公主,可能虞枝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偏她那些话说出来全是为唐嫔开脱,听起来却显得二公主小气了。虞枝心哪里能忍她这个,索性将人拉出去以儆效尤。
    “对了,本宫记得陛下说过,唐嫔央他将长禧宫空出来,这次选秀不要往里进新人?”虞枝心似笑非笑的看看身边的捻红,见捻红忐忑的点点头,不禁嗤道:“那你告诉陛下,唐嫔不给二公主面子就是不给本宫面子,既然她不给本宫面子,本宫凭什么要给她方便?”
    “长禧宫必然进人,要么进一个高位压着她,要么进几个位份低的归她管着。你去问问陛下,就说本宫且没必要听唐嫔的无理取闹,纯是给陛下面子,陛下选了哪个,明儿选秀完了本宫就按哪个安排下去。”
    捻红和玉茗都是伺候先继后孔氏的大宫女,亦是陛下的眼线钉子。虞枝心接手坤和宫后大度的把这两人都留在身边,权当个两头传话的传声筒用了。
    捻红对这差事早已轻车驾熟,转身就往外传话去了。倒是玉茗有些担忧的看了皇贵妃一眼,仿佛想劝又有些犹豫。
    虞枝心微微一笑,也懒得与她解释。旁人或许顾忌陛下宠爱唐嫔不敢随便对唐嫔出手,虞枝心却知道陛下对唐嫔的兴趣单纯是因为他发现了这个女人在装——装的纯良温柔无欲无求只一心爱着陛下,胆小纤弱的需要陛下宠着护着才能安心。
    哪怕今日的陛下已经彻底掌握了朝堂,他对后宅手段总是有那么多兴致甚至本能熟稔。他偏爱有手段的女人,尤其偏爱有手段又为他痴狂的女人,在唐嫔彻底被他征服或是彻底被他厌弃之前,他总会用帝宠勾着她,看她要如何表演。
    只这种看戏的心情最多玩笑般说一句欣赏,终归不是什么爱意欢喜。唐嫔惹了旁人也许狡辩几句算过,虞枝心若是对付她,就算当着陛下的面抽她的脸,陛下也只会心疼皇贵妃莫伤了手,不解气只管叫慎刑司来打板子就是。
    第146章 .归平遥(下) · ?
    果不其然, 虞枝心才打发孩子们下去吃糕点没多久,捻红就从外头笑着回来,带来陛下的回复:“陛下说多谢主子娘娘肯给他面子, 唐嫔说什么都无妨, 也没人应过要听她的。既然后宫之事都托付给娘娘管,娘娘只按自己的心意安排就是。”
    虞枝心点点头算知道了。便听捻红接着又道:“陛下请娘娘去乾元宫帮忙,说他头疾又犯了,若是娘娘这会儿有空,还请娘娘给他念折子去。”
    虞枝心没好气的啐道:“本宫才从乾元宫回来多久, 他又犯哪门子的头疾!还不是太尉与太保吵起来,隔着折子骂架呢!”
    如今的太尉已不是当初那位周相, 而是陛下的心腹程将军。周相在隆治十三年十月病逝,空出来的势力由陛下撑腰的程将军抢了大半,太尉之职也理所当然的落在了程将军头上。只托孤丞相之位却是不必再有,作为补偿便让他再担了兵部尚书之位,正好大力推行朝廷的武举制度。
    吴相有自己的人马地盘,自然不愿意被程太尉如此蚕食。程太尉又是个固执的,且有陛下给他撑腰, 两人可谓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吵的一干重臣都觉得不堪其扰。
    陛下作为拉偏架的始作俑者, 夹在两人中间被吵的尤为头疼。不过此头疼非彼头疼, 总归虞枝心更搞不定两位大人, 才不肯去听陛下的抱怨。
    至于念折子什么的却不是陛下随口胡说,而是虞枝心真做过这个,且着实做的不错。起因是去年年初时陛下犯过一回头疾, 只能躺平了在床上闭着眼,撑起身子就天旋地转, 更别提批折子理政事了。可那一会儿也正是他才提拔程将军当了太尉,又有孔家大老爷即将出三年父孝复起朝堂。皇帝陛下被逼无奈,索性打起了虞枝心的主意——便让贵妃以侍疾的名义待在乾元宫里,折子由她念来听,对策由她跟着想,最后御笔朱批也是由虞枝心写上的。
    ——虞枝心隐约知道这场大病的由来,应是和继后孔顺姝有关。孔皇后蠢则蠢矣,倒有一套朴素的自保方法,便是养着几个孩子好好过日子,承宠也不忘避孕,免得在生孩子的鬼门关上受了算计。
    偏陛下就是要算计。
    他倒不全是为了折腾不肯听话上钩的皇后,更有孔家即将出孝,不少对孔二老爷谄媚行为不屑于顾的孔家拥趸打算再把孔大老爷竖起来争权。其实叫虞枝心说,以陛下对朝廷的掌控力,无论前朝怎么闹也不至于牵扯后宫。然陛下就是对后宅尤其提防,又正好查到孔皇后与孔大老爷私底下开始联络,他哪还能容皇后肆意妄为?
    他先是换了孔皇后避孕的药,后头又偷偷给她加了利于受孕却有损身体的药物。皇后娘娘原本初一十五照着祖宗规矩侍寝,没想到一朝查出身孕来,惊则惊矣,可当真只有惊吓没有惊喜。
    接着便是皇后大发雷霆彻查坤和宫,若不是陛下前去“安抚”,怕是她身边那几个宫女姑姑有一个算一个都要下慎行司挨板子。
    这“安抚”花了陛下多少精力就不得而知,总归陛下在除夕前还强撑着上了半个月的朝,及过了正月就倒下了。他又是个孤拐的性子,若是自个儿还好且无所谓用上谁,偏这会儿头痛欲裂心思更是阴沉,除了肯信虞枝心,竟是无论哪个大臣哪个心腹都信不过。
    不得已,唯有让贵妃一边贴身伺候他起居,一边帮着他处理朝政。亏得那会儿军中已有程将军一系崭露头角,武举选拔出的年轻俊杰蓄势待发。而文臣系更有陛下早一年安插进各处要职的忠臣撑着,是以虞枝心“牝鸡司晨”的行为虽没少遭朝中某些“夫子”们的诟病,陛下的朝政却是稳固的。
    又有那年初春是贵妃听了钦天监对倒春寒的担忧力排众议说服陛下分拨人手和财力物力用于预防冰雪灾害,原本朝中不少大臣是抱着看笑话的态度随她折腾,没想到二月十八忽然天降大雪,接连一日两夜的鹅毛大雪压塌了不少房舍。
    好在京兆尹准备充分才没酿成大祸,甚至因前头预防得当,就算有些许受灾的百姓也及时得到救治。反而是几位老大人一开始就不信贵妃的“危言耸听”,对防寒的圣旨也是敷衍了事,以至于府上不少屋子被压坏,损失可是真不小。
    大伙儿虽然读的圣贤书,对于运势一事多少还是有点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贵妃连天家的事儿都能铁口神断的言中,至于她替天子代个笔——想想似乎也没那么不能接受了。
    且最重要的是,贵妃娘娘并不恋权。及六月中旬陛下好全了,虞枝心立刻把一应政务都丢回他手上,宁愿去帮皇后安胎和协管宫务也不想再给他打白工。
    皇帝陛下哭笑不得,还在前朝与众位爱卿吐槽了好几回。朝臣们倒是心安了——只要不是后宫争权插手朝政,而当真是陛下偏爱让她帮着干了点儿传话书写的活计,大伙儿自然不会拿这种小事与日渐威严乾纲独断的皇帝陛下苦口婆心上纲上线的劝谏。
    他们就不知道虞枝心走的干脆利落,却给陛下留下了一道密折,将她当面见过的诸位官员一一点评,其中不乏两面三刀隐藏至深的人物。陛下虽是信任贵妃看人识人的能耐,看到折子也是有点儿惊了,贵妃娘娘倒是直白,只说都是她瞎想的,陛下不可先入为主,只给陛下当个参考罢了。
    若她是为了举荐什么人,或是与其中某些人交好,陛下或许还要防着她点儿。偏她对朝堂无欲无求全无兴趣,真就是看在陛下的面子上花这番脑筋,也不在乎陛下领不领情。
    陛下自然是要领情的。尤其是发现虞枝心所写的十之八丨九都能通过蛛丝马迹查证,另有十之一二虽无实证也能看出些端倪。赵熠挑着其中有把柄能威逼利诱的威逼利诱,其中面忠心奸不择手段的拿来当铲除异的刀子,老成持重认死理儿的正好拿来当喉舌和挡箭牌,而被贵妃特意标注了忠诚忠心且有本事的,他在考核过后也不惮于让他们放开手脚干去。
    不过半年时间,朝堂上已然焕然一新。更令赵熠惊喜的是虞枝心看武将的眼光之准,她十分欣赏和推荐的几名年轻将领外放边军作为磨砺,非但没有淹没在吴相班底的那群老油条里,反而对吴相的地盘分而治之,一边收拢心腹一边整治贪墨,最后连打了好几场大胜仗,甚至带兵奇袭一举端了西北游族的王帐。
    这一举可谓彻底折服了桀骜不驯的边军将士,让这群“只知有吴相不知有陛下”、听调不听宣的的精锐之师回归到朝廷的掌控之下。彼时正是继后生下七公主新丧不久,皇帝陛下拿着战报兴奋的连被朝臣催婚再娶新后的烦恼都忘了,一拍桌子决定——立什么新后,就让贵妃当皇后挺好的!
    皇帝想的是挺美,朝臣们可不乐意。硬算起来贵妃要家世没家世,要生育没生育,要功劳——好吧,兴许有些微功劳,但绝对不够让她直接登上皇后的宝座。
    最后是陛下挟大胜献俘之威将贵妃升作皇贵妃,一干文臣也退一步不再逼着陛下迎娶继后才算了结此事。作为交换,陛下定下今年三月再选秀,这一回便不再是小打小闹的选几个伺候的人,而是朝中重臣的嫡出女眷参选,于情于理,陛下都要给她们一个不错的位份。
    虞枝心对选秀倒没什么心结,更不存在什么膈应不膈应的。这两年里说是陛下独宠她,可后宫这些女人该承宠的还不是承宠,该生孩子的还不是生了。
    甚至那位唐嫔——便是当年虞枝心晋封妃位时封妃大典上看着腼腆胆小实则野心宣誓的唐选侍——还在今年正月初一大吉的日子生下皇七子,可算是膝下儿女双全好不得意,还哄的陛下把长禧宫都给了她。虞枝心都不得不承认她是个有几分能耐的,可惜还是眼皮子浅,这时候就耐不住竟然敢拿二公主当筏子试水,就别怪她不客气的剁了她伸过来的手!
    至于其他几位——虞枝心掰着手指算下去:长乐宫的魏嫔自生了五皇子后就缠绵病榻,别说侍寝,能隔两日不喝药都算奇迹了。潘宝林生过六公主后身材走形被陛下嫌弃,基本是守着女儿过日子,却没多少圣宠了。
    明粹宫的纪宝林去年病逝,留下的四公主由韩贵人抚养。另一位由选侍升上来的戴宝林在去年五月生下皇六子,算是唐嫔之下另一位有几分圣眷的。
    再有——虞枝心苦笑,再有就是永安宫里剩下那几位选侍。她们刚入宫时鲜花一般青春灵动尚得不到陛下的青睐,及宫中磋磨了这几年,就算偶尔被陛下翻了牌子,恐怕陛下还闹不分明谁是谁呢。
    也难怪前朝那些大臣对陛下选秀之事如此着急上火,堂堂皇帝陛下连个温柔可心的红颜知己都找不到,唯有皇贵妃这么只胭脂虎霸着偌大的后宫,可不叫这些“贤臣”们心焦么。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皇帝的娃儿们的现状:
    大公主赵婉:封号福安,隆治七年五月生,隆治九年四月夭折,生母敬妃吴氏(隆治七年五月薨)
    大皇子赵培坚(皇贵妃抚养):隆治十年五月初五生,生母丽贵嫔王氏(隆治十年五月初五殁)
    二公主赵婳(皇贵妃抚养):封号安顺,隆治十年七月初七生,生母宋贵嫔(隆治十年八月十六殁)
    二皇子赵培均(皇贵妃抚养):隆治十一年五月初五生,生母沈贵妃(隆治十一年六月中薨)
    三皇子赵培墨(皇贵妃抚养):隆治十一年十一月生,生母继后孔氏(隆治十四年七月十五薨)
    三公主赵嬿(皇贵妃抚养):隆治十一年十一月生,生母继后孔氏(隆治十四年七月十五薨)
    四公主赵妩:隆治十二年九月初十生,生母唐嫔
    五公主赵瑷(韩贵人抚养):隆治十二年九月十二生,生母纪宝林(隆治十四年四月病逝)
    四皇子赵培壁(皇贵妃抚养):隆治十二年腊月二十生,生母张贵人(隆治十二年腊月二十殁)
    *五皇子(未记名):隆治十二年腊月二十二生,当日夭折,生母庶人姜氏(隆治十二年腊月二十八殁)
    六公主赵妤:隆治十三年十月生,生母潘宝林
    五皇子赵培城:隆治十四年二月生,生母魏嫔
    六皇子赵培境:隆治十四年五月生,生母戴宝林
    七公主赵姝(皇贵妃抚养):隆治十四年七月十四生,生母继后孔氏(隆治十四年七月十五薨)
    七皇子赵培堂:隆治十五年正月初一生,生母唐嫔
    另外,女鹅会有自己的娃的,至于怎么生什么时候生,现在保密→_→
    第147章 .清平乐 · ?
    “主子娘娘。”
    乾元宫大总管崔公公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打断了她的思路, 如今愈发沉稳的大太监在她面前依旧笑的如当年一般谦逊诚恳,行了个礼递上一张纸条道:“这是陛下拟定的名单,黑笔的是必选的, 朱笔的是不要的。陛下说三日后的选秀他就不去了, 您随意去看上一眼,除了上头这几位,旁的秀女都由您拿主意就行。”
    ——朝臣们只当陛下正当年,如今没了前朝掣肘,对美人自然愈发有闲情逸致欣赏有加。却不知陛下本就早慧, 又看破了后宅里的虚情假意,对男女情丨事一年比一年淡薄。唯有对皇贵妃的情谊如酿着的一坛好酒, 随着朝夕相处愈发纯粹。
    便是这次开口选秀,一是为了依着惯例平衡朝廷局势,二来也是为了给皇贵妃解围。总归无论谁进宫都越不过皇贵妃去,陛下索性多招几个进来斗着看好戏,总好过皇贵妃日日被那几个不怀好意的臭男人嚼舌根,还当是她拦着陛下雨露均沾开枝散叶呢。
    皇帝陛下前脚答应选秀,让朝臣们只管把家中娇女送进宫来, 后脚就这么把自己选小老婆的事儿交到了另一个小老婆手上。虞枝心看着一溜烟跑走的小崔公公无语凝噎,在一众大宫女忍俊不禁捂嘴轻笑中坐下来细细研究手上这张单子。
    朱笔御批的名号有长长的一串, 虞枝心一眼扫过去, 多是父兄品性踏实稳重的中流砥柱, 无论选上与否都不耽搁他们对陛下效忠,亦不耽搁陛下用他们。想来陛下是觉得其中有野心的怕她们有了子嗣勾出忠臣也生出野心;没野心的在宫里更活不过多久,结亲不成反结仇。索性懒得给自己添麻烦, 还不如放任她们自由嫁娶去。
    至于黑笔的名字却只有三个——闵氏小字念慈,年十六, 户部左侍郎之女,礼部尚书之孙女。礼部尚书闵老大人是难得在声望名气上不弱于孔氏的大儒,虽有些迂腐固执,但在孔太傅一力压制陛下为所欲为的那段时日,;连四相都惧怕孔氏淫威,唯有他常常拿着规矩律法与孔太傅硬抗为陛下说几句公道话。
    且这位闵念慈与虞枝心还有几分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虞枝心的嫡亲长姐虞慧心便是嫁与闵尚书的嫡次子,算起来是闵念慈的亲婶婶。
    当初虞枝心发狠与虞家断绝关系,虞慧心正与夫婿一同外放在地方为官才未进宫来找虞枝心的麻烦。去年年底时闵二爷回京述职,虞姐姐入宫拜见皇贵妃娘娘,两人虽未吵起来,但显然大姐姐对她的所作所为颇有几分怨言,两人也不算多亲近了。
    虞枝心对这位长姐并没有多少期待,毕竟和她相比,长姐过的可谓顺风顺水。她是大房的第一个孩子,自幼被父母看重,就算有了弟弟妹妹也从没越过她去的。她的亲事是虞大老爷——便是虞枝心生父——还在世时定下,彼时虞大老爷是朝廷新贵,大房在家中说一不二,大姐姐出嫁虽是等到父丧三年之后,但嫁妆之类早就备好,就算老太太也没脸在大儿子尸骨未寒的时候就为难他的妻女。
    她既没有尝过寄人篱下的苦,也没有见过祖母和母亲刻薄刁难的一面。她心中的虞家人永远是和善温柔的,又怎么能理解虞枝心翻脸无情的委屈?
    虞枝心也不需要她理解。长姐虽然对她有些不满,好就好在脑子十分清醒,知道无论以身份地位还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都无法改变妹妹的决定,索性根本不在这个话题上搭茬试探,只自个儿想法子资助母亲和弟弟罢了。
    “说起来,是不是就快要殿试了?”虞枝心突然问道。
    今年是大考之年,前阵子才发了会试的成绩。陛下与他提过一嘴,道她兄长虞宪回祖籍读这几年书算是没白读,这一回会试榜上有名,是正经凭本事当上的贡士。
    她当时只做没听到,心里实则有点儿纠结,也不知虞宪是真涨了本事还是个纸上谈兵的。以她在朝堂上得罪的权贵之多之广,若虞宪进了官场却一派天真,岂不是要被人抓着空子往死里坑害。
    说是不愿陛下看在她的面子上给虞家人好处,然她与虞宪到底是嫡亲的兄妹,若是因她的缘由而害了虞宪的前途,她心里又怎么过意得去?
    且还有另一桩——虞宪若是过了殿试录了进士进了翰林院,大小也是个京官了。到时候母亲嫂嫂侄儿侄女都要跟回京,这亲戚关系她是处还是不处?
    想想都是脑仁疼。虞枝心无奈的叹了口气。捻红却不知道她的担忧,还以为她在纠结陛下在选秀前临阵脱逃的事儿,忙笑着应承道::“主子说的不错,还有十来日就殿试呢,想来陛下也是忙着殿试的大事儿才让娘娘您受累多担待的。”
    虞枝心顿了顿便没有接话。误会便误会了。反正虞宪也好,母亲也罢,这一家人的事儿也不是她能决定的。索性撩开不管,继续对着单子往后看去。
    闵念慈之后还有两个名字,一个是程太尉的嫡女程鸾,一个是李相的侄女儿李絮兰。这三位都是要给个高位以示陛下的恩宠和信任的,属于君臣之间的默契合作。
    程太尉有三子一女,皆是原配夫人嫡出。长子次子都进了军中,那位病重被悔婚的小公子则在病好后入国子监读了一年书,又被陛下调入宫中当了中书舍人。
    这位程姑娘便是小公子的亲妹妹,据说是位将门虎女——与当初进宫的周相之女周思弦和吴相之女吴娉婷不同,那两位虽也是武将之后,自身却是知书达理文文弱弱的大家小姐。程鸾却是程太尉征战边关时出生,一直长到七八岁才跟着程将军回京,一身本事十分了得,寻常两三个闲汉也近不得身。
    虞枝心对她还挺有兴趣的,之前特意去储秀宫看了一眼,只一眼看去就能将她认出来:程姑娘身量比别的秀女高出大半个头,肤色气血更红润,身材也比旁人更丰满妖娆。最重要的是她总有一种令人愉悦的生动活力,哪怕是做一模一样的礼仪动作,她与寻常学着琴棋书画长大的女子就是不同。
    不过这种女人能不能得陛下的青眼还是两说。陛下向来不太喜欢强势的人,无论臣子下人还是女人,最好都是对他崇敬有加体贴温柔,可以有智慧有想法,却绝不能超出他的掌控之中。
    这么想来,另一位李姑娘倒是更符合陛下的喜好。虞枝心且记得在储秀宫中看到的李絮兰是个腼腆清秀的柔弱女子,脾性不像她堂姐李絮竹那么固执自大,反而处处透出点儿楚楚可怜的气质来。
    虞枝心尚未与她多接触,也不知这是个真正的柔弱小可怜还是个扮猪吃老虎的狠角色。不过到了她如今的位置,倒也不在乎底下的小妃嫔是什么想法了。
    说来这回入宫的秀女除了这三位,另有几个一眼望去气质不俗容貌出挑的,只她一时半会儿的且记不住姓名。不过陛下既没特意写出来,可见他是一如既往的对美色没什么追求,就算选秀也依旧是选的朝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