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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9)

      陆柒进他的书房无需禀报和行礼是他允许的,可
    陆柒是什么时候来的,他竟丝毫不知!
    背对着陆柒,宁霁玉的面色猛然一沉。
    是他看得太认真这才没了防备?
    宁霁玉清楚地知道不是。
    那便是对方近日于功法之上又很是精进,而自己却耗损过多,加之初次破戒后,身体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坤泽体质的影响。
    宁霁玉心里暗自敲响了警钟。
    不过,在陆柒不欲打草惊蛇的同时,宁霁玉也不想过多暴露自己的怀疑,遂只是安然且顺从地闭上了眼,任由对方施为。
    陛下还是歇息片刻吧。陆柒毫不见外,伸手合上了宁霁玉面前的奏疏,从背后隔着椅背将人圈在怀里,指尖的薄茧轻轻擦过他的眼尾,最后停在太阳穴处。
    太阳穴乃人的命门所在,不可轻易暴露于人,但宁霁玉对他毫无防备,陆柒迟疑一瞬,轻轻替他按揉起来。
    吾还记得,阿柒刚来的第二日,也是这么替吾按揉,宁霁玉半眯着眼,轻声道,一转眼都两个月了,阿柒在冥府可还住得惯么?
    便是住不惯,还能从这里出去不成?陆柒半真半假地抱怨道,这冥界的政务属实繁多,我就没见过比陛下还勤勉的帝王,只是再劳累也该有个限度,陛下虽法力强大,也难保没有累的时候。
    噗,宁霁玉被他的话逗笑了,你见过几个帝王,就说这话了。都是些琐事罢了,只是吾不自己处理,心中不安而已。
    陆柒试探道:既是琐事,为何不交由下头的人处理?朝中那么多人,总不见得一个得力的都找不出来。
    宁霁玉挣了一下,并未脱出陆柒的怀抱便也不再挣扎,懒懒道:怎么,陆将军是想毛遂自荐不成?
    陆柒的指尖从太阳穴移到头顶的百会,此乃人之天灵所在,只消他想,轻而易举便能令宁霁玉殒命。
    陛下倒还真信任我。陆柒在他的百会穴左近打起旋来,不紧不慢道。
    不过是尽吾所能,勉力他想要的维护和平罢了对方的手法实在熟悉,宁霁玉一时恍惚,只觉身后的人同千年前打赌输给自己、不能不替自己按摩的战神逐渐合而为一。
    陆柒却是眼睛微眯,迅速抓住了宁霁玉话里的关键
    他?
    又是他?
    13.第 13 章
    陆柒说不上自己是什么滋味。
    他不愿承认,除却被那位原主激起的争强好胜的心外,还有一点
    扭曲而畸形的嫉妒和疯狂。
    冥主发间独特的阴冷气息就着这个动作,大肆钻入他的鼻腔,在他肺腑间萦绕不休。
    陆柒终于开口问出了令他深恶痛绝已久的问题:陛下,究竟是怎么给一个乾元打上标记的呢?
    没有回音。
    陆柒迟疑地低头看了一眼。
    冷白的阳光自窗棂斜射进来,洒在宁霁玉瘦削的肩头,映照得他眼底的一圈青黑格外刺目,但却显得原本冰冷的轮廓稍稍柔和了一分。纤长的眼睫随他呼吸的节律一起一伏,极有规律地小幅震颤。
    他睡着了。
    冥主本无需睡眠,但想来是近日累得很了,以至于眼下在自己怀里靠了一会都能睡着。
    目光落在桌案上摞着的奏疏上,有那么一瞬间陆柒想趁此机会,偷偷翻看一二,以免自己逃离冥宫以后,却因对冥界毫不熟悉而走投无路。
    不过他也只是想一想罢了。
    偷窥他人之物本就不是君子之为,皇宫里的阴私之事他更是半点不想沾染。
    他可做不出来这档子事。
    此刻陆柒正僵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将怀里的人惊醒,可这般下去却也不是办法。
    陆柒虽难得心软,有些心疼面前脆弱而疲惫的冥主大人,但总不能对方不醒,自己就一直站在此处。
    更何况,书房本也不是安睡之地,保不齐什么时候便又有人前来禀告事宜,他们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也不知我究竟是哪里欠你的。陆柒轻叹了一句。
    犹豫片刻,陆柒俯下身来,双手环在了宁霁玉的腰际。
    罢了罢了,姑且送你回去这一次。
    似是为了说服自己,陆柒在心里默念
    我可不是心疼你,我是心疼这样事事亲为的辛苦帝王!
    陆柒并不大担心被人撞见,宫中小道曲曲折折,许多路不许外臣踏足,至于宫中的侍者
    陆柒面色微微一暗。
    左右大家也都知晓他与冥主间,荒谬可笑的关系了。
    陆柒双臂稍稍收紧,便将椅子上睡熟的人一把抱了起来。
    陆柒眉心一蹙。
    怀里的人轻得过分,宁霁玉不似寻常坤泽般身量娇小,不过稍稍比他矮些,然身上实在轻飘飘的,恍惚间陆柒竟觉得他腰间的那把骨头都有些咯手。
    回想起出来冥府的那个荒诞夜晚,宁霁玉虽也纤细,但好歹还有一圈软肉,抱着的时候手感极好,不似现在这般几若无骨,他这些日子也不知清减了多少。
    等等,自己在想什么?
    陆柒神色一凛,将脑海里不合时宜的念头驱逐,偏偏此刻这个姿势,让他总不由自主地联想到往日里抱着他的感觉。
    陆柒喉头微动,强迫自己忽视掉自己的不对劲,调整了一下姿势将人横抱起来,让他的后颈倚靠在自己臂弯处。
    腺体因与临时标记的另一方的亲近而活跃起来,连带着陆柒的呼吸都难抑地急促了一分,身上微微起了些反应。
    陆柒面色又是一沉。
    避过所有可能有外臣途经的路,陆柒抱着人快步向冥主寝宫走去。
    在冥王宫内,除却宁霁玉之外的所有人,都不被允许以术法行路,但陆柒足下生风,即便不用术法,也动作异常迅速。
    好像怀里抱着的不是人,而是一个烫手山芋,须得赶紧扔掉。
    陆柒自己神志亦有些恍惚,并未注意到怀里的冥主眼睫悄悄翕动了一下,唇角亦微微勾起,悄然在他怀里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安然闭上了眼。
    还想着让我陷得更深呢。
    也不知究竟是谁陷得更深。
    宁霁玉颇为愉悦地想。
    冥主寝宫设有强大禁制,除却宁霁玉不得踏足,便是侍奉的人,也只有在冥主应允之下,才能不被其间的气息排除出去。
    不过如今自是多了一个能随意进出的人。
    陆柒甫一靠近大门,紧闭的殿门便自动开启,陆柒径直走向床边,将人往榻上一丢便火急火燎地准备离开。
    后颈的腺体愈发灼热,陆柒面色难看,明显能感受到这副不争气的身子日益的食髓知味。
    实在是冥主太
    但他并非那等理智薄弱之人,只消远离这阵躁动的源头,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不料他的腰却是忽而被人从背后环住。
    温柔但冰冷的吻落在陆柒后颈处,原本不安的腺体霎时被人安抚,不再那般暴戾,但坤泽的靠近却是比腺体的跳动更为磨人的事。
    腰间的手不安分地在他身上打起旋来,宁霁玉在他耳边吹了口气,轻声道:不是早与将军说过了吗,吾什么,都可以听将军的。
    说着,他的手缓缓下移,落在陆柒的腰带上,动作间的意思昭然若揭。
    陆柒面色阴鸷,双手分别握住了他两只作乱的手,侧过头来目露警告之意。
    然宁霁玉却似是不曾察觉到对方周身逐渐攀升的危险气息,冰冷的指尖在陆柒掌心不断勾画,似挣扎,更似挑逗。
    方才还想着那一位原主,不过须臾便能主动对他投怀送抱,将自己身为一界之主的脸面尽皆抛舍?
    自己不过对方用来聊寄慰藉的玩物罢了。
    宁霁玉!陆柒气得狠了,竟是破天荒叫了他的全名。
    每每到了这种时候,陆柒便觉对方的爱意似乎全是假象,他只不过是想要一个可以发泄的对象而已。
    毕竟冥主大人,除却会纠缠自己外,几乎什么也不会。
    众人皆道冥主洁身自好,哼,谁能想到冥主就是这种洁身自好法!陆柒手上力度之大,几乎要捏碎宁霁玉的指骨,虽已在他瓷白的手上留下了一串青紫可怖的痕迹,也毫不手软,不过就是怕坤泽身份暴露,这才不敢娶妻纳妾的吧!
    宁霁玉面上血色尽失。
    原本他的气息还算平稳,但此刻也不由得胸膛剧烈起伏。
    阿柒,你、你怎么会这么想!宁霁玉不可置信道。
    陆柒死死地盯着他,眼神里虽有欲.念,但更多的却是厌恶和漠然。
    从我来到冥府的那一日起,你可有做过一件正常的事?陆柒轻蔑道。
    后颈的腺体跃动不安,而他的理智也告诉他此刻并非同宁霁玉撕破脸皮的最佳时机
    但他胸中实在郁结,不吐不快,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便是连看着宁霁玉苍白痛苦的神色,陆柒都觉得自己心里一阵淋漓的畅快。
    至于畅快之外的一丝心痛和懊丧,却是被铺天盖地的大仇得报之感,尽皆遮掩。
    阿柒、阿柒、陆将军头不合时宜地混沌了起来,宁霁玉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一遍遍地呼唤对面的人。
    十指连心,陆柒的动作极其狠厉,但宁霁玉感觉不到痛。
    你不要走好么?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祈求的语气竟有些卑微。
    陆柒只是冷着一张脸不说话,在心里告诫自己,欲要上位,便不能只是扮演一个替身,事事顺从宁霁玉的想法,他若是不抗争,不过是重蹈被人拿捏的覆辙而已。
    今日便是不论宁霁玉说了什么,他都不能妥协。
    你看,你也想要吾的。这话实在有些难以启齿,但宁霁玉慌不择言,苍白的脸上一片不自然的红,下颌蹭上了陆柒滚烫的腺体,双手却是不顾陆柒的牵制,在他腰间圈得更紧,似是急于证明什么。
    吾早已说过,阿柒既然想要吾,又为何要忍?
    14.第 14 章
    噗,陆柒看了他半晌,忽而冷笑一声,陛下堂堂一界之主,竟把自己当做他人随意取乐发泄的工具么?
    宁霁玉还未反应过来,陆柒又道:陛下不若扪心自问一番,你这番做派,与那烟柳之地里供人狎戏的倌儿又有何区别!
    难不成不论换了谁来,陛下都要巴巴地贴上去么?陆柒语气凶狠,其间却是夹杂着一丝二人都不曾察觉的隐秘偏执。
    欲要将对方完全占有的偏执。
    陆柒这一番话实在伤人,空气中原本还算平静的氛围顿时跌入冰点。
    将军、将军非得吾将一颗心剖出来与你看么!宁霁玉面色异常难看,原本环住陆柒腰身的手骤然收回,胸口剧烈起伏之下,身形微微颤抖,你怎么敢!
    他当然不是只想和陆柒有些肌肤之亲,而是这肌肤之亲,是陆柒唯一能予他的。
    可是陆柒显然不懂。
    宁霁玉深吸口气,伸手欲将陆柒推开。
    但乾元身形高大,他力气本就不足,如今又头昏眼花,不仅没有将人推开,反而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
    而后腰上便一双紧实的手臂箍住。
    在触及对方纤瘦腰身的一刹那,陆柒猛地缩回了手。
    陆柒面色更沉一分。
    身体的反应比大脑更快,方才的动作只在下意识之间。
    不该这样的。
    原来将军是这般想的,宁霁玉扶住床沿,勉强稳了稳身形,轻声道,吾明白了。
    榻边跳动的烛光映在他素白的长衫上,映出一片刺目的红,宁霁玉眼底并无什么神采,烛光洒过之处,显得空洞而冷漠。
    一时间陆柒的记忆又回到了初次同他上朝、立在他身后时的感觉。
    分明伸手可及,却又遥远而陌生。
    陆柒稍一迟疑,正在思索该说些什么来缓和一下气氛,便听宁霁玉清清冷冷道:吾不会再做纠缠,吾要歇息了,将军请回吧。
    说着,宁霁玉指尖一点,床边的帷幕应声而落,仿佛将他与陆柒分隔于两个世界。
    宁霁玉稍一仰头,让眼角盘旋着的一滴泪顺势流回眼眶。
    好冷。
    陆柒被他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惊得微微一愣,尚未反应过来便听宁霁玉冷淡催促道:将军还不走吗?
    这是他不曾设想过的结局。
    陆柒原以为,凭宁霁玉的疯狂程度,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对他这般冷漠的。
    他本该高兴才对,可
    习惯果然是件再可怕不过的事。
    被人这般拂了面子,陆柒自然也不欲多留,提步向门外走去,在陆柒将要开门的那一刻,身后忽而又传来宁霁玉稍显急切的嗓音:将军
    陆柒唇角微勾,忽略掉自己内心涌起的一丝莫名其妙的渴望,转过身来隔着薄薄的帷幕,望向榻上的人。
    陛下还有事?
    孰料对方只是微微一顿,语气立即变冷,无波无澜道:烦请将军替吾将烛火熄了再走。
    叫住他只为了这个?
    陆柒原本还算镇定的面上浮现出一丝裂痕,难以启齿的失望如野火燎原,愈演愈烈。
    有那么一瞬,他竟是盼着对方开口将自己留下的。
    但他只是低低应了一声:谨遵陛下懿旨。
    吱呀一声,门重新关上,屋内陷入死寂一般的漆黑。
    宁霁玉半倚在床上,原本木然的神色渐渐复苏,甚至隐隐涌起了一丝笑意。
    噗,这么多年了,还是没点长进。
    也不知究竟是谁在算计谁。
    自这次的不欢而散以后,两人的关系竟出奇地缓和了一阵,宁霁玉甚至不再唤他名讳,平日里只以将军相称,二人的相处也不过上下级间公事公办的态度,甚至连在路上遇见了巡查的他,也不过微微抬起下颌示意他无需行礼。
    陆柒莫名有些怅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