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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离后魔神他慌了 第34节

      他已经没什么挣扎的余力,背上还踩着那只脚,将他按在原地动弹不得。
    于是他只能尽力伸长了胳膊,去够碎开的那半块玉玦。
    苏漾跪坐在他身侧,想替他将那块玉玦拿来——可她的手只会穿过玉玦,触碰不到。
    第四十八刀。
    四十九刀。
    清洛终于抓住了那半块玉玦,与此同时,那把长刀自他后心钉入,又猛然拔出。
    他咳出一口血沫,气若游丝。
    那四人见已经差不多,转身准备走。苏漾死死盯着其中戴着帷帽那个,不知是不是她心中祈求被天道听见,这时恰有大风吹过,刮起帷帽一角——她只看见那人下巴上一颗黑痣。
    苏漾转回头看着地上的大师兄。她跪坐在地上,伸手想替他抹去脸上血渍,却又是徒劳。
    总共五十道伤,他身上衣袍早被血染透,手中玉玦的系穗也沉甸甸地滴着血,伤口遍布全身,咒毒附骨而上。
    她眼前被泪水弄花,可却拼命想多看几眼他。
    身后传来四人嬉笑打趣的动静。
    她一时忘了此时身处梦中,一时心中只一个念头——五十道伤,凭什么他们还能活着离开?凭什么活着的是他们?
    司景行看了一眼床榻上浑身绷紧的苏漾,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她体内邪气运转失常,濒临失控。
    她该不会连梦和现实都分不清罢?
    她若是在梦中借极阴之体吸揽邪气——青焰的梦中压根没什么真的邪气,只会让自己筋脉受损,再严重些,兴许会筋脉碎尽,邪气失去承载,爆体而亡。
    苏漾木然跪坐在原地,梦中的邪气自四面八方归拢而来,在空中形成巨大的黑色涡旋,萦绕在她身周。她体内邪气翻涌,青焰的记忆承载不住,兼之他那日所见也只到这里,看完这一切他便偷偷脱身而出,记忆没有后续,自边缘开始崩塌。
    邪气慢慢聚拢,正要聚集成一道洪流没入苏漾体内——清洛忽而动了动。
    他只剩了一口气在吊着,此时却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般,朝苏漾这儿伸出一只手。
    他的手恰恰停在苏漾面庞的位置。因着他是伏在地上,而苏漾是跪坐着,比他高处一截,他做这动作时便略有些吃力。
    空中聚拢的邪气骤然停住。
    苏漾愣愣看向他。
    他的手仍触碰不到自己——也是,隔了那么久的时光,又隔开阴阳,怎么会轻易触到呢。
    可他似是真的能看见自己。
    大师兄若是能看见自己……那她通红的双眼,周身缠绕的黑气,他见到的,是不是就是她堕道的样子?
    苏漾慌乱看向他,想解释些什么,却发觉无从说起。
    兴许,他也听不到。
    她突然很害怕,怕看到他的失望,看到他的放心不下,看到他的遗憾。
    可她抬眼时,却只看见他冲自己笑了笑。
    像往常无数次他看向自己时一般。
    像小时候他看见她偷偷上树捉鸟,在树下守着她生怕她摔下来;像她再长大些,他看着她练剑,不许她偷懒;像无数次和最后那次,她送他下山,他站在山门前冲她招手。
    梦境的边界迅速坍塌而来,眼前的一切化作飞灰。
    苏漾茫然跪坐在一片黑暗之中。
    司景行垂眸看向榻上稍稍安稳些的苏漾。她眉心有一滴红点正影影绰绰浮现出——是他先前给她的那滴精血。
    第41章
    她眉间那滴红点黯淡下去,司景行低头咬破自己手腕,而后将苏漾半拎起来,掐着她下巴迫使她张开口,将他腕间不断涌出的鲜血灌进去。
    他血液中邪气浓厚,又裹挟着精纯灵力,苏漾无意识地攀附住他,在他腕间吸吮了两口。
    她在一片虚空中迟迟不愿起身。
    理智回笼,她知道方才所见的一切不过是青焰的记忆,但她总觉得大师兄方才是真的看到了自己的。
    不然怎么会那样巧?
    她体内的邪气贪婪渴求着司景行的血,一时吸吮得急了些,被呛了一口。司景行见她面上气色恢复得差不多,抽手回来,顺手拍了拍替她顺过气来。
    他喂给她的血中的灵力归拢入她灵府,也正是这时,苏漾突然察觉到大师兄的气息——只短短一霎,稍纵即逝得像是她的错觉。
    明知不可能,明知这像是在雪夜里求一把燎原火一般荒诞,她心底仍不可避免地升起了一丝希冀,紧紧抓住面前人的手,强迫自己从梦中醒了过来。
    她急切抬头,对上的却只是司景行看不出喜怒的目光。
    也算意料之中。
    在看清身前人是谁后,她眼底的光一霎熄灭,神情恹恹地松开他手,往后靠坐,声音有些嘶哑:“青焰呢?”
    看着她神色变化,司景行心口一堵,面上却分毫不显,只道:“你要看的,不是都看过了么?”
    “我问的是他人。”
    青焰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算是魔修中难得的好人,本也只是无辜路过,不该被牵扯其中。
    司景行轻笑了一声,“放心,还活着。毫不相干的人的死活,你倒也记在心上。”他欺近了一些,“你自己的死活,最好也掂量好。”
    苏漾抬眼,所有情绪早被妥善收好,只试探问道:“你不问我都看到了些什么?”
    就她方才亲眼所见的一切而言,大师兄那日并非是偶然遇害,更像是有人早有图谋。
    在东都山的地界上,大师兄又是为了取神木残骸而来。
    她刚来魔宫时,司景行是怎么同她说的?他说她大师兄行踪暴露,被人围攻至死。
    那这一切,他到底知道多少?
    “你疑心是我。”他笃定开口,掐住她两侧脸颊,却没用多少力道,指尖浅浅陷进去,来回摩挲了两下。
    他既已这样开口,苏漾便没否认,只平静望着他,一寸未退。她原以为凭司景行的性子,是不会同她解释的——不管是不是他。
    倘若是他,他不会否认,倘若不是,他虽不会认,但也懒得辩白——他随心所欲惯了,一贯不在乎旁人的想法,是与不是,于他又有何区别?
    可下一刻她便听见他喟叹一声,耐下性子同她道:“东都山追随我的不少,有异心的,自然也不在少数。底下那些人做什么,怎么做,只要不折腾到我眼前,我一概不会管。”
    真有不怕死的折腾到他眼前,也不过杀了就是。东都山魔修太多,若真要一个个肃清,未免太费心力。
    苏漾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他这是在认真同她解释。
    她也不知是为何,司景行一开口,她便已经信了七分——兴许只是觉得他没什么必要骗她。
    再开口时,气势便弱下去,小声问他:“那你为何不问我看到的是谁?”
    “你自己的事儿,我为什么要知道?”
    他话说得轻巧散漫,却像是在等她一个什么回答一般,带了几分探寻垂眸望进她眼底——但凡她肯开口央一央他,他出手帮帮她也未尝不可。
    他这话的意思,就是不会多管了。
    苏漾不怎么意外,她本也没奢望让司景行做什么,如今知道这事儿他并未牵涉其中,便已是少了最大的阻力。
    于是她只点点头,“哦”了一声,又补了一句:“我会尽量小心行事,不会去送死。”
    她以为自己这保证已算省心,却莫名见他神色不愉,他掐着她脸颊的手向下,抵在她下颌,拇指用力擦过她嘴角。
    她唇边还沾着自己的血迹。
    司景行一言不发,不自觉便多使了几分力道——血迹是擦掉了,可她嘴唇也被他近乎粗暴的动作擦得有些红肿。
    他莫名有两分烦躁,这些日子面对她时,他都分不清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司景行突然松开她,起身像是要走——苏漾眼疾手快,抓住他衣袍。
    可他身上那件黑袍本就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似的,转身之际被她猛地这样一拉,衣袍自襟前散开,露出大半个胸膛。
    他身上线条分明,在黑袍映衬下显得近乎冷白的肤色并没有削弱力量感,反而显得愈发凌厉。
    苏漾像是被烫到了一般骤然松开手。
    司景行慢条斯理看她一眼,抬手整好衣裳,“怎么?”
    “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你手下人里有没有常带帷帽遮掩面容的?亦或是下巴这里,”她比划了一下,“长了一颗黑痣?”
    司景行沉吟片刻,“没有。”
    “哦。”她似是还有什么话要说,看了看他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咬住了下唇,没有出声。
    她本以为他会走的,可他却忽而上前一步,两手撑在床榻上,身子便低下来,同她挨得极近,视线与她平齐,“还有什么想问的?”
    苏漾避开他的视线,略有些不自然,还是问了出口:“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儿?”
    方才那一眼,她看到他身上有无数道细密伤口——虽没什么血渍渗出,但也不是痊愈了的样子,也不知是不是她看错了,伤口上竟隐隐还有电光闪烁。
    司景行没想到她要问的是这个,闻言微微一怔,站起身来,“没什么,小伤而已。”
    他显然不想多说,脸色又同往常没什么区别,该是的确没什么大碍,苏漾便没再问。
    他出了寝殿,苏漾才后知后觉嘴里仍留了一丝淡淡的血腥气。她翻身下榻,去案几那儿想倒一盏热茶清口。
    案几上的茶盏已经盛了一盏什么。魔宫寝殿设了结界,除却她和司景行,旁人是进不来的。于是她径直端起来试了一口,是刚好入口的温度,入口清甜,润过喉咙一路熨帖进肚,方才陷在梦中被邪气扰乱心绪导致的焦躁感被抚平下去,灵台一阵清明。
    她稍稍休息了一会儿,便从寝殿出去找青焰——倒也不难找,青焰仍在正殿的地上躺着不省人事,连姿势都同他晕过去时别无二致。
    司景行怕是都不曾正眼瞧过他一眼,直接将人扔在这儿便不管了。
    她蹲下身,拍了拍青焰的脸,“醒醒,我送你出去。”
    青焰睡得正熟,没好气地拍掉她的手,“吵什么吵!”
    话音刚落,他陡然清醒过来,瞳孔睁大,几乎是从地上跳起来,“魔魔魔……”
    “嘘。”苏漾适时止住他话头,“你人还在魔宫,谨言慎行。”
    青焰发觉魔君不在,稍稍放松了些,但在苏漾面前仍是不敢造次,只偷偷抬手揉了揉胀得发疼的后脑壳。
    司景行直接动了他的神魂,她先前从未见过这种术法,也不知对受术者会有什么影响,只能掏出一袋灵珠给他,“回去找些灵草补补罢。”
    青焰看了一圈四周,才敢伸手接。苏漾一指勾住乾坤袋的系绳,在手中一颠,“还有一事,不知你清不清楚。”
    “您尽管问,小的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