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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月窈窕 第112节

      月皊这才站起身,略有担忧地多看了江厌辞几眼,才慢吞吞地走出去。
    走出了浴室,月皊在方厅的案桌旁坐下,吴嬷嬷搬来暖盆,放在她身边,帮她烘头发。
    月皊呆坐了好一会儿,半湿的头发都干透了之后,她取出腰包里的一只步摇。这是她今日戴的步摇,刚刚在浴室时不小心摔坏了上面的一朵栀子。
    她不想让自己再这样呆呆地走神,想给自己找些事情来做。她让吴嬷嬷取来纸笔,打算琢磨一下怎么修补这支步摇。
    白纸摊开,月皊将那支摔坏的步摇放在一旁,握着细笔开始描画。她要先按照这支步摇的真实尺寸画下来,然后再思虑怎么修补。
    刚画了一半,她一个不小心将一滴墨汁弄到纸上,这画了一半的图纸便用不成了。她拧着眉将弄坏的画纸揉成一团随意放在一旁,重新开始画。
    刚开始画没多久,江厌辞已经从浴室里走了出来,立在她身边看着她画。
    因为他看着,月皊越发不能专心,这下一笔就歪了。她不高兴地再次揉了纸团,再重新来。
    第一次还未落下,月皊握着细笔的手就被江厌辞握住。江厌辞俯下身来,握着月皊的手,帮她来画图纸。
    一笔一划,认真专注。
    那支步摇的轮廓将要画好时,月皊才反应过来江厌辞一直站在她身后。她赶忙小声说:“三郎坐着画。”
    说着,她站起身,将椅子让给江厌辞。
    江厌辞并没有推辞,他坐下来,却握住月皊的细腰,将人往怀里带。他让月皊坐在他的腿上,双臂环着她。
    月皊在他的怀里回眸,望向他。
    江厌辞亦望过来,望着月皊的眼睛,问她:“嫁给我,不好吗?”
    “可是会影响三郎入仕。”月皊红着眼睛。
    “我是不是入仕,取决于你想不想当官夫人。”江厌辞道。
    “可是……”月皊噙着泪,“你去考功名不正是因为很想入朝为官吗?”
    江厌辞沉默了片刻,忽然问:“月皊,你见过孔雀吗?”
    月皊愣了一下,不明白江厌辞为什么会突然问她这个。她想了一下,说:“小时候见过一次。孔雀开屏,很好看。”
    江厌辞轻轻颔首,问:“那你知道孔雀为什么开屏吗?”
    月皊眨眨眼,又摇头。孔雀为什么开屏?她隐约有听说过原因,可是她不确定,不确定就不敢说。
    “求偶。”江厌辞说得坦荡,“正如我去考功名。”
    月皊怔怔望着江厌辞,好半天忘了反应。
    江厌辞换了支笔,继续去画步摇。他一边描画着那支步摇,一边说:“不管你是想要诰命加身荣华富贵,还是闲云野鹤快意江湖,又或者红袖添香舞文弄墨,我都可以陪你。”
    顿了顿,江厌辞再言:“如果你是为了我好,就乖乖嫁给我。否则我会天天生气,天天生气就会短命。也就是说,如果你不同意嫁给我,就会害死我。”
    月皊听明白了,江厌辞分明在胡说八道,开始不讲道理了。
    “当然。你现在拒绝已经迟了。”江厌辞说。
    江厌辞曾经给过她离开的机会了,可月皊在江厌辞心里可有可无时,她没有离开,现在已经没有离开的机会了。
    他当了这么多年坦荡君子,行得正坐得端。如今他偏要不讲理一回。
    江厌辞补充道:“婚期定了,五月初七。”
    五月初七?月皊意外地望向他,刚刚不是还说五月初八吗?这怎么又提前了一日?
    【 作者有话说 】
    廿廿:当君子开始不讲道理,有点束手无策qaq
    第八十八章
    “可是……”
    江厌辞“啪”的一声,将手中蘸了金粉颜料的绘图笔放下,长指擒住月皊的下巴,抬起她的脸,吻上她的唇,堵了她的嘴。
    月皊伸手抵在他的胸前用力去推,双手却都被他握住,手腕交叠着被别到她的后腰,被他一掌箍住,再也动弹不得。月皊挣了挣,挣不开。
    他的胸膛以前像山,现在是牢笼,让她无处可逃。
    当江厌辞终于放开了月皊,月皊垂着眼睛好一会儿,她抬起微红的眼睛望着江厌辞,低声开口:“我……”
    江厌辞便又一次堵了她的嘴。
    几次三番,每次月皊只说出一个字,唇舌就会被立刻含住。她睁大了眼睛,望着近在咫尺的江厌辞,终于明白了他这是不想听她说话了。
    江厌辞望着她的眼睛知道她终于反应过来了,才松开她。
    这一次被放开,月皊过来不再开口了。她皱着眉,用手背反复去蹭自己的唇。她娇嫩的唇瓣如今娇艳如火,唇上带着酥麻的疼痛和微肿。
    江厌辞今日说了太多的话。嘴累,不想再说了。他已经把该说的话都说完。也不想再听月皊的拒绝,听着会来气,干脆堵她的嘴,不让她开口。
    他望着月皊低着头不吭声了,才转过头去,拿起桌上的描图细笔,继续去画步摇的图纸。
    好半晌,月皊才抬起眼睛来,一双拢着点水汽的眼眸巴巴望着江厌辞。见他没有望过来,她伸出手来,捏住他的袖角轻轻拽了拽。
    江厌辞手中的描图笔落下的线条就这么歪了,只差最后几笔就要画好的图纸就这么毁了。
    月皊讪讪松了手,将手慢吞吞搭在自己的腿上。
    江厌辞看一眼画纸,收回视线望向月皊。月皊眼巴巴望着他,明显是想说话。可是她紧紧抿着唇,轻易不敢开口了。
    见江厌辞的视线落在她微肿的唇上,月皊鬼使神差地抬起手来,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江厌辞忽然笑了一下,一边重新取一张白纸,一边道:“说吧。”
    他让她说话了,可月皊张了张嘴,却忽然不知道从何说起。
    江厌辞也不催,一边很有耐心地等待着,一边重新画那支步摇的图纸。
    吴嬷嬷刚进来,房门不过推开一条缝,看见交叠坐在一起的两个人,她立刻停住了步子,轻轻将方厅的房门关上。
    支摘窗下的两个人并没有发现曾有人来。
    月皊坐在江厌辞的膝上,安静地望着他描图纸。那支步摇的模样逐渐落在白纸上,每一条雕纹纹理都不差。
    月皊声音软软地小声说:“三郎画得真好。”
    江厌辞描雕纹的笔停顿了一下,才继续。
    月皊悄悄抬起眼睛望了一眼江厌辞侧脸的轮廓,才再次开口,仍旧是柔软的语调,她说:“我们回洛北吧。”
    江厌辞描画流苏的动作猛地停下来,他转过脸望向月皊,月皊抿了抿唇,脸颊蕴了几分微红地轻轻别开脸。
    心里生出几分娇怯,让月皊不敢这个时候去看江厌辞过分灼热的目光。她将目光移开,望着桌上的温柔烛光。
    其实答案一直都在她心里。
    她可以平和地拒绝李淙。可是不管她怎样下定决心离开,只要望着江厌辞的眼睛,心里就会动摇。其实那并不是动摇,而是心里最真实的想法阻止了她。
    纵使自私,却也是心底最真实的念头。
    她是胆小鬼,已经勇敢地离开他一次。心里的勇气再怎么聚,也聚不起第二次的勇气。
    就让她自私这一回。
    “怎么又哭了?”江厌辞抬起月皊的脸,皱眉去看她湿漉漉的眼睛。
    月皊吸了吸鼻子,簌簌掉着眼泪,望着江厌辞不吭声。
    江厌辞放缓了语气,低沉的声线里勾着几许卑微的哄:“今天吓到你了?别怕。砍死我自己,也舍不得你哭。别哭。”
    他抬手,指腹轻轻去擦月皊眼角的泪。可是月皊的泪像是越擦越多一样,怎么也擦不尽。
    “别哭,别哭……”江厌辞轻轻抚着月皊的脊背,“以后不吓你了。”
    月皊点头,她也不想哭了,可是眼泪没出息地一直掉。那些忍了太久的眼泪宣泄似的一下子涌出来。月皊觉得这样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好丢脸,只好将脸埋在江厌辞的怀里,把自己的脸藏起来,不让江厌辞看。
    眼泪慢慢洇湿了江厌辞衣襟。
    许久,月皊的眼泪才慢慢止了。不再落泪的她,仍旧偎在江厌辞怀里,不愿抬起自己的脸。
    她在江厌辞的怀里轻轻拽一拽江厌辞的衣襟,嗡声:“太早了。”
    江厌辞还未答话,她先哼哼唧唧了两声,软绵绵地嘟囔:“阿姐的嫁衣缝制了半年。可你让我租一件。需要预定的甜点也都来不及只能用自家厨子的窝窝头。呜呜喜帖发出去别人家说不定来不及,还有不在长安的宾客一定来不了了……呜呜。”
    “五月十五。”
    “呜呜呜……十天也行吧。就是可惜嫁衣上的刺绣要糊弄一下了呜呜……”
    江厌辞垂目,望着将脸埋在他怀里哭的月皊,略路扬起了唇角,他压着笑,尽量用严肃的语气道:“最晚五月三十。”
    月皊不吭声了。她环过江厌辞腰身的一双小手,正在他腰后慢吞吞地扒拉扒拉手指头算一算。
    她“哦”了一声,嘟嘟囔囔:“好像……勉强也来得及……”
    江厌辞回首望向桌子上的那张图纸。描图笔不知何时滚到图纸上,绿色的颜料弄脏了图纸。
    这份已经被画过很多次的图纸,终是再一次失败了。
    江厌辞视线上移,望向躺在一侧的那支步摇。
    罢了,明日再买一支算了。他实在是不想再继续画了。
    ·
    荣春堂里,华阳公主揉着微疼的额角,正和江月慢说话。这说的,正是江厌辞和月皊的婚事。
    “就没见过这样的。”华阳公主皱眉摇头。
    江月慢端着一盏茶水,轻轻拨弄着茶盖,若有所思。她琢磨了一会儿,才说:“事情既然已经这样了,就如了弟弟的意思吧。如果后天就要成亲,那明日要办的事情可就太多了。纵使旁的事情可以交给下面的人去办,母亲或者弟弟,你们之中总要有人亲自往宫里跑一趟,支会一声,免得之后旁人拿这事往扶妾的罪上拐。一道折子递上去,总要惹麻烦。按律要有一至三年的刑期。”
    华阳公主点点头,认同江月慢的话。她叹了口气,道:“这些破烂事,还不是因为秦簌簌那个疯子指使江云蓉那个傻子!”
    这两个人,在华阳公主心里已经盖上一疯一傻的论断。
    一提到当初秦簌簌使手段买了月皊的身契,将人放在了江厌辞身边,才将事情闹到如今情况,华阳公主就生气。
    月皊若是个不为人知的,事情要好办许多。鬼使神差给她弄个新身份再娶回来就是。虽也有风险,可总是一条路子。
    可整个长安城没有不知道月皊,这就将换身份娶回来的路子堵死了。
    听华阳公主提到秦簌簌和江云蓉之后便沉默下来,江月慢想了想,劝:“我知道母亲气这事儿,可秦簌簌住在宫里,一年到头也不见出宫几次。这平日里接触的机会都没有,母亲若想治她,未免太显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