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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节

      许果一个人留在原地,环视着周围的每一处风景。
    院子里搭满了葡萄架,正值盛夏,架子上硕果累累,那果实还发着青,像一颗颗圆润的绿宝石。
    那架子搭得不高,一串串葡萄吊在眼前,让人有一种触手可及的感觉。只是她踮起脚尖,尽量伸长了手,还差了一段距离才能够得着最大的那一串。
    “想摘吗?”沈星柏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时,把她吓了一大跳。
    她正要解释她只是够着玩玩,整个人忽然就腾空升起,沈星柏在身后将她稳稳托了起来。
    她轻易摸到了那串葡萄。那个下午,她被他扛着,摘了很多很多。
    为什么他不去找把梯子呢?许果忘了去想,只知道,她已经难过了很多天,那是一次久违的开心。
    周末过去,许果又回到学校开始了工作。
    她组织的生物小组有条不紊地定期活动着,最近他们在对学校里存在的所有物种进行统计和分门别类。
    学生们起初对这项活动提不起太大的兴趣,但真的要把肉眼可见的物种一一记录下来,他们发现了很多以前没有注意过得东西。
    “原来蜻蜓有这么好听的名字,叫豆娘。”周永然把他查阅到的资料给大家看,“我们的学校里,光是蜻蜓的种类就有七八种,其中还有两种是罕见品种呢。”
    他们听得很起劲,许果在旁边看着,也是十分欣慰,手机响起来的时候,她走到一边,接了沈星柏的电话。
    “没在上课吗?”她接得这么快,他问。
    许果小声地道:“没有,不过我在带学生们做课外活动。”
    “我在你学校外面。”沈星柏告诉她。
    “嗯?”许果意外得很,“怎么了吗……你可不可以等等我?我还要有一会儿。”
    她不好丢下这帮学生跑出去见他,好在很快就要下课,他不用等太久。
    挂了电话,一群孩子早笑眯眯地在等着她了:“许老师,是不是在和男朋友打电话?”
    问得许果措手不及,羞涩地笑了几秒,才找回了老师的架势:“大家继续观察,这周回去,每四个人一组,挑一种学校里有的生物做篇研究总结。”
    “好——”他们倒是丝毫不抗拒课外作业,高高兴兴地答应了,又锲而不舍地追问,“老师是早恋谈的男朋友吗?”
    “不是,当然不是,你们别闹。”许果板起了脸,嗔退了他们。
    终于下了课,来不及回办公室收拾东西,许果就跑出了学校。
    沈星柏是站在车外等她的,微风吹起他额头上的碎发,阳光下,他的轮廓如同希腊雕塑。
    “今天好早。”许果走过去,最后两步,并作了跑。
    他张开手接住了她:“我要出趟差,走之前来看看你。”
    小方从副驾驶的窗后伸出个脑袋,殷情地向她打招呼:“许小姐!”
    许果向他点头致意后,目光转回了沈星柏的脸上:“今晚就走了?”
    原来他不是来接她下班的。
    算起来,他已经很久没出过差,也可以说,他是很久没有把重心放在工作上。
    “嗯,去趟深市,过几天回来。”他捻起一根被风吹到她头发上的枯枝,随手扬了,“我不在的时候,你照顾好自己。”
    两个人上了车,司机和小方自觉下车回避。
    “过几天是几天呀?”许果没发现自己的语气里暴露了满满的不舍,“我约了中介明天去看房子,本来想让你一起去看看的。”
    沈星柏微怔了一小会儿:“是吗?抱歉。”
    “要是觉得合适就定下来,你喜欢的我都喜欢。”他亲亲她的唇,“等我回来就帮你搬家。”
    “沈先生。”小方在外面敲敲车窗,许果忙从沈星柏身上弹开。
    “咱们要快点儿走了,七点的飞机,还要把文件送给阮女士,再去机场,可能要误机。”他提醒道。
    “知道了。”沈星柏升上了车窗。
    许果看了看时间:“伯母人在哪儿,已经来不及了吧?”他应该是过来看她,等了太久,耽误了。
    “文件就从公司叫个人到机场拿过去吧。”沈星柏下车送了许果几步,回头对小方说。
    小方正要答应,许果拉了拉他的袖子:“不用那么麻烦,我帮你去送,可以吗?”
    沈星柏的眸子亮起了一丝光芒,他有些惊讶:“可以。”
    小方把封好的文件袋从车上取下来,交到许果的手里:“许小姐,把这个送到沈园去,让阮女士当面拿走就好,拜托了。”
    许果想这种事还是没什么难度的:“没问题。”
    “谢谢果果。”沈星柏笑着揉揉她的头发,说起来,这好像是她头一次帮他的忙,很微不足道的小事,看到他这么开心,许果很是过意不去。
    送走了沈星柏,许果回办公室处理了些杂事,便带着任务物品出发了。
    沈家的园林离静安并不是很远,都是偏城郊的地方,路上也不堵,许果打着车,很快就到了大门口。
    门卫处的保安记得她的脸,帮她开了门,问候道:“许小姐。”
    “我来给伯母送东西的。”她扬了扬手里的文件。
    “她在排风院,您从这边走。”对方给她指了路,然后便打了电话过去通报。
    许果走过一串花园小径,就有人过来接她了:“少爷早打过招呼说您要来啦,夫人高兴得不得了,只是她还有客人没走,许小姐您先跟我去喝口水坐会儿。”
    她被带到一间茶室里,对方给她准备了茶点,便抱着托盘走出去。
    许果独自坐着,吃了几块酥酥脆脆的黄油饼干,久久等不来阮女士,便闲闲地走出房间,欣赏外面苍翠的竹林。
    这座园子有一定的年月,被修缮过几次,难得地维持了几个世纪前的风貌,住在这个地方,实在是一种享受。许果摸着假山的石头,在院落里转了转,跨过拱门。
    “棠姨,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才过来找您的。”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传入了耳朵,许果呆立了一刻,躲到一棵树后,看到了凉亭里坐着的人。
    是辛爱。许果一直以为,她已经离开了纪城。
    她跪坐在阮棠的膝下,紧紧抓着人家的一只手:“您是看着我长大的,不是吗?我父亲在世的时候,我们两家也一直是相互扶持的。”
    “这是干什么?”阮棠俯视着女孩,一脸的困扰,“你好好说话。”
    “我也不想这样,只是已经到了绝路了。”许果从辛爱的声音中听出了啜泣。
    “我是听说了一些你最近的事。”阮棠摇着头道,“也没有多严重吧。”她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我做艺人半辈子,没少被人骂,没什么大不了。你呢,该得的都到手了,也不要太在意面子,以后夹起尾巴做人。”
    “可是税务已经在查我的公司,如果不是经过专人指点,他们不会每一个项目都查得那么准。”辛爱深吸一口气。
    阮棠一阵迟疑:“我了解我儿子,他做事有分寸。为了许果,他也会点到为止,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他是不至于,可是护着许果的人,不止他一个。”辛爱惨淡地苦笑,“您还不知道吧?许果能顺利进静安,站稳脚跟,还要多亏了那个学校的一位年轻校董。”
    第46章 回归
    许果的手倏地收紧,粗糙的树皮磨得她的手掌生疼。
    就听辛爱在说:“如果您不相信,可以去问,他的名字叫……”
    “啪!”她没来得及说出口,一个耳光落下来,结结实实打在了脸上。
    周围的一切都静止住,许果死死地瞪大了眼睛,看到阮女士收回了手,若无其事地拢了拢手臂上的披肩,把自己裹好。
    辛爱捂着脸,不可置信地叫她:“棠姨……”
    “辛爱你真的让我失望。”阮棠轻蔑地睥睨着她,徐徐拿起了茶杯,捧在手里却不喝,“你在我面前搞这一套,是把谁当傻子?”
    阮棠凉凉的声音让她头低到不能再低:“亏我以前还想过要跟你成为一家人,算我看走眼了。你公司的账有问题,不要怪任何人搞你,因为那都是你自己做事不干净,好自为之吧。”
    许果的心情五味杂陈,她退后几步,轻手轻脚地出了院子。
    辛爱是在那不久之后离开的,送走了她,阮棠就朝着许果所在的茶室来了。
    不过隔了五分钟,阮女士就恢复成了温柔可亲的模样,朝她招手:“许果,来。”
    “伯母。”许果走过去递上了带给她的文件。
    “谢谢小姑娘。”她眯着眼睛双手拿过,随意往臂弯里一夹。
    她投在许果身上的目光,和煦得如同春风化雨,跟刚才那个盛气凌人的严厉长辈判若两人。
    “出了点儿小意外,让你久等了。”
    许果心虚地盯着自己的鞋子看:“没有,我也是才到不久。”
    “留下吃晚饭,好吗?”阮棠亲昵地搭住她的肩,轻拍着提出了邀请。
    “不了伯母。”她摇摇头,原本只是想着来送完了文件就走的,“我家还有个小朋友等我去照顾。”
    “我让人把她也接过来一起吃就是了。”阮棠简单粗暴地解决了问题,“你伯父刚好不在家,就当是你们陪陪我这个空巢老人。”隔了一句,她又问,“是你从白水村带回来的那个小孩吗?”
    她是知道的,沈星柏没有隐瞒,都跟她一一说过。
    “嗯……”许果这一点头,本来只是回答后面那个问题。
    等阮棠叫来人去准备车,还向她询问许诺的地址,她才反应过来,对方好像默认她把前面那个也一起答应了。
    “许,诺。”阮棠品着这两个字,“这是你起的名字?”
    许果腼腆地承认了。
    “我喜欢这个名字,你一个小姑娘,带个孩子出山村供她读书,哪来这么大的勇气呀?”阮棠眼尾浮出细细的笑纹,反倒让她看上去更美。
    许果出神地凝视着这张美丽的脸,几天之前沈星柏才提起过,要带着许诺来看看阮女士,没想到这么快,还是阮棠自己主动要求的。
    “白水村这个地方啊。”阮棠拉着她坐下,有些惭愧地道,“说起来,是以我的名义在那边做了不少建设,可其实我一次都没有去过。”
    许果告诉她:“不能这么说的,您的名气让白水村受到了很多的社会关注,已经有不少人因为您的宣传,准备在那边开展项目了。”
    她笑了:“有时间真的应该去一趟,那里好看吗?”
    “好看,风景很好的。”许果回忆着,想起支教的那些日子,恍惚得像个梦,“漫山遍野都是蒲公英……和小黄花。”
    听的人专注,说的人却并没有完全沉浸在其中,借着去洗手间,许果独自站在水池前,用凉水拍了拍脸。
    辛爱说的话在她心里敲响了警钟,宁青禾似乎在采取行动了。那天他说的话很是荒诞,她还曾抱有一线希望,他是开玩笑的。但现在事情的发展已经不受控制,她不得不去面对了。
    “宁青禾。”她拨通了他的电话。
    “我在。”那边的声音温暖又干净,一如他们初次见面时,他给她带来的感觉。
    许果是开门见山问的:“是你在对付辛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