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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节

      程寻怔了一瞬,心绪复杂:“杨姑娘?”
    云蔚挑一挑眉:“难道还能有别人不成?”
    他三年前无意间见到一个姑娘,那时心里就有了她。三年的光阴,非但没让她的影子越来越淡,反而逐渐清晰,再也驱逐不出去。说来也奇怪,他和杨姑娘并没有真正接触过多少,可是只要一想起她,他心里就柔软一片。甚至为了她,他愿意上进,愿意变得更好。
    在胡渚时,风雪大,除了祖母和母亲,他想的最多的就是她。
    程寻轻轻点一点头:“那,我等你好消息就是。”
    —
    虽然程寻答应了要宴请同窗好友,但是刚考中一等头名的她,近来并没有这个空闲时间。
    她和其他考中的士子一起谢恩。谢完皇帝谢主考官,谢完主考官再谢阅卷官。至于和这些所谓的同年们的应酬,她则能推就推了。
    胡渚的使者下榻四方馆已半月有余,尚未面见皇帝。这些日子被严加看守,甚是不便。乌维等人再次递了折子,请求觐见。
    皇帝仿佛才注意到他们一般,在宴请博学宏词科一等士子的晚宴名单上,加上了胡渚使者。
    大周地大物博,物产丰富。而胡渚原本就物质匮乏,如今经战火洗礼,更是困顿。皇帝有心想叫胡渚使者见识一番。
    至于先前双方商定的条件,也是时候兑现了。
    第91章 三道难题
    六月初一, 皇帝在瑶光殿宴请此次博学宏词科的一等士子以及远道而来的胡渚使者。
    程寻在傍晚乘马车进了宫。夏日的晚霞犹如浓稠的红色染料, 染红了半边天空, 令人目眩神迷。
    她定了定神,又低头扫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衫。——这不同于新科状元的大红状元袍, 不过倒也崭新挺括。可惜她涂黑了面容, 加粗了眉毛,倒将十分的容貌生生折耗了几分。
    在宫门口,她正好碰上熟人。——老同窗杜聿。
    杜聿偏巧正也从马车下来, 甫一看见她,就扯了扯嘴角, 笑意脉脉,让人如沐春风。他拱了拱手:“还没来得及跟你说一声恭喜。我看了你答的试卷, 你进步很快。”像是想到了什么, 他歉然一笑:“瞧我,说的什么话。你如今是一等头名,和状元也差不了多少……”
    程寻抬头,颇不好意思:“修远别这么说,还是差很多的。”她犹豫了一下, 问道:“我, 我不用唤你恩师吧?”
    杜聿是初试的三位考官之一, 并不算是主考官。然而历来进士都会尊称自己的主考官为恩师。旁人也就罢了,对自己老同学,她好像还真叫不出口。
    “什么?恩师?”杜聿忍不住轻笑,眸底的笑意愈发浓了, “你敢叫,我也不敢应啊。像以前那样,唤我修远就好。”
    这是夫子的妹妹,山长的女儿,他再托大,也不敢应她一声恩师。
    两人都要参加今日的晚宴,干脆同行。
    “紧张吗?”一路这么干走着也不大好,杜聿想了想,出声问道。
    程寻点一点头:“还好吧,是有一点点。”她偏了头看向杜聿:“当初你赴琼林宴的时候……”
    “我赴琼林宴的时候,也紧张,怕御前失仪,就在袖子里塞了一块巾子。”
    程寻转了转眼珠:“不想喝酒?”
    杜聿有些意外,瞥了她一眼:“是啊,你知道我以前基本没喝过酒。书院里他们一起小聚的时候……啊,他们小聚,你也很少参与。”
    两人说起在书院的旧事,不知不觉就到了瑶光殿外。
    瑶光殿本就富丽堂皇,今日特意装饰过之后,就显得犹若仙宫一般。高悬的宫灯散发着暖红色的光芒,更似仙境。
    位置是早就安排好的,程寻恰好就在杜聿下首,而她下首则是此次博学宏词科的一等二名高岩。
    晚宴还未正式开始,杜聿念及同窗情分,小声对程寻提点了一些。
    这些话,昨天苏凌才叮嘱过她,程寻还记得很清楚。不过杜聿此时提醒,她依然认真听着,唯恐有所遗漏。
    酉时前后,其余人等先后进殿。
    苏凌走入瑶光殿时,目光扫过,一眼就看到了正认真倾听杜聿说话的程寻。大约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她抬起头,向他遥遥看来,粲然一笑,露出一排晶莹雪白的细牙。
    这笑容太过灿烂。苏凌下意识回了一个微笑。
    “等会儿胡渚使者……”杜聿正低声说着,忽然注意到不对。他抬眸,见身边的人眼眸润润的,亮亮的,似是刚下过雨一般。他心中一动,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果然不出意外看到了正与其视线交汇的二皇子。
    瑶光殿里人不少,热热闹闹,灯光氤氲。然而却像是有一条看不见的丝绸,将这两人的目光连成了一条线。
    不过是片刻之间,程寻已然收回了目光,冲杜聿笑一笑:“我知道,今天的胡渚使者也会过来。”
    杜聿定一定神,没有回答这句话。他略微一笑,轻轻摇了摇头,顺手端起了面前的酒盏,轻啜一口,继续道:“是啊,但你不必放在心上……”
    胡渚使者上次是为了搬救兵,这回是一为道谢,二为上贡。毕竟当初请求大周发兵时,答应了不少条件。
    皇帝不会在晚宴上商议国事,但不代表不会借机扬一扬国威。
    胡渚使者到的很早。
    程寻还没跟胡渚人打过交道,此时不禁细细打量。见那几个胡渚使者,都不像她以为的高大魁梧,熊健粗鲁。为首的甚至身形消瘦,两颊凹陷,只是目露精光,一看就知并非寻常之辈。
    杜聿低声道:“为首的那个是乌维,此人通晓汉学,曾是胡渚现任首领的夫子,也是他的叔叔,地位极高……”
    “太傅?”程寻在心里自动替换成大周的官职。
    杜聿点一点头:“可以这么说。”
    ……
    “皇上驾到!”
    “皇后娘娘驾到!”
    伴随着太监尖利的声音,瑶光殿瞬间安静下来。众人齐齐施礼,三呼万岁。
    皇帝与姚氏相偕而入。
    程寻抬眸看向姚氏,见她宫装繁复,许是施了脂粉的缘故,气色比那次在西苑见她时,要好很多。华裙丽带,暖红色的灯光在她周围勾勒出淡淡的晕色,仿若神妃仙子,随时都能乘风而去。
    她轻赞一句:“好美。”
    声音极轻,然而她身旁的杜聿却微微侧目,很快又移开了视线。
    皇帝神色淡淡:“平身。”
    众人这才又回到自己座位。
    皇帝在上方不咸不淡致辞,下方杜聿则轻声对程寻说了一句:“这话以后别再说。”
    “什么?”程寻讶然。
    杜聿伸出右手食指,虚虚一晃,继而又收起,小心提醒:“你莫忘了你是男子。”
    程寻瞬间瞪大了眼睛,做一噤声动作,连忙点头:“知道了。”
    杜聿轻轻一笑,不由地想起那次见她女装的模样。心口忽的浮上一个念头:或许这就是人说的美而不知?
    他第一次见到有姑娘不爱惜自己的容貌,把自己捯饬成这个样子的。
    —
    皇帝今日心情不错,甚至难得有心情欣赏歌舞。
    殿内舞姬伴随着丝竹声,翩翩起舞,美不胜收。
    皇帝饶有兴致问胡渚使者:“大周的歌舞如何?”
    乌维欠身答道:“回大周皇帝陛下,大周的歌舞极美。但是在我们胡渚,也有好看的舞蹈,尤其是兽舞,兼具刚劲与柔美,比起大周的舞蹈,另有一番美。”
    “兽舞?”皇帝微微一笑,眸中闪过怀念之色,“朕二十年前已经见过世上最美的兽舞了。”
    言讫,他含笑看向了姚氏。
    姚氏轻岂朱唇:“兽舞嘛,也不是胡渚独有。”
    如今的姚皇后,二十多年前,一舞倾城,让皇帝对其一见倾心。
    不过,那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她如今贵为皇后,自然不能像舞姬那般,下场起舞娱人了。
    胡渚使者既然提起了兽舞,皇帝挥一挥手,命舞姬换成兽舞。
    少时鼓点节奏急促,原本如柳枝般柔美的舞姬神情忽变,动作中已经带了杀伐之气。——正是乌维所说的兽舞,至刚至柔,美不胜收。
    程寻常在书院,多与书本为伍,平时看到的才艺演出也不多。难得看见宫廷舞蹈,见舞姬衣袂飘飘,如仙如魅,看得格外入神。
    —
    那厢皇帝已与乌维等人谈起了胡渚近况。
    乌维轻叹,答道:“谢大周皇帝挂念,如今战事已停,百废待兴。休养生息数年,定能恢复胡渚雄风。”
    皇帝嗤笑一声,胡渚的现状,他已经从宁将军那里知道了。本就物质匮乏,又经战事洗礼,还能成什么样?
    从皇帝的神色里,乌维大致能猜出皇帝的意思。他面色不改,轻声道:“当日胡渚内乱,向大周借兵。全靠大周皇帝陛下仁善,借兵于我,才结束了胡渚内乱。”
    皇帝淡淡一笑:“区区小事而已,喝酒喝酒。”
    大周之所以发兵,主要还是因为胡渚答应了大周的条件。若非如此,又岂会出兵相助?
    乌维自己将酒杯满上,大声道:“敬大周皇帝陛下,祝大周皇帝陛下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皇帝微微一怔,继而哈哈大笑,指着乌维,几乎要说不出话来:“寿比南山?哈哈哈!今日又不是朕的万寿节,何来的寿比南山?错了错了……朕听闻你乌维精通汉学,可见传言不可尽信。”
    乌维也笑了:“原来不能这么说么?乌维自负精通汉学,没想到竟丢了丑。听说大周人才济济,皇上刚开设博学宏词科,新得了不少有才之士。乌维不才,不知能否讨教一二。”
    皇帝笑意微敛:“怎么?”
    他听出来了,乌维说错话是假,“讨教一二”才是真。
    乌维欠身施礼:“大周皇帝陛下,我们大君久慕中原文化,恨不能亲至大周学习。此次乌维出使大周,随行之人也有精通汉学者。然而边陲小国,学识有限,恳请大周皇帝陛下能下旨让大周的有才之士指点一下……”
    皇帝摆了摆手:“今夜宴席,不谈国事。”
    “听闻大周有琼林宴,是皇帝陛下宴请一甲学子。难道今夜不是吗?乌维听闻博学宏词科一等学子都在席上。莫非大周的才子都是徒有虚名?”乌维神情诚恳,隐约还带着疑惑,但他的话已经极其不客气了。
    皇帝神色微变,正欲答话。一旁的姚皇后哂笑:“是不是徒有虚名,和胡渚使者又有什么关系?”她烟波流转:“还是说,乌维大人想留在中原,为我大周效力?”
    她容貌殊丽,盛装之下,犹若天宫仙子。
    乌维被她容色所震慑,神情微凝,低声道:“怎么会没有关系呢?胡渚臣服于大周,那就以大周为宗主国。作为附属国的臣民,自然希望宗主国人才济济。而乌维,只是想请教一二罢了……”
    他似是极为遗憾,声音也越来越低。
    胡渚使者虽说的含糊,可在场诸人均已听出了他的意图。
    皇帝哈哈一笑:“大周既是宗主国,自然也有宗主国的度量。乌维,你想请教谁?请教什么?只管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