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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不低

      注:留不低是“不能留下”的意思。
    今天是难熬的一天。
    张少廷昨晚没有睡着,睁着眼看着窗户外面的天空由黑变亮。曾枝很早就起床,他也就跟着一起起来了。
    张少廷撑着洗手台抬头看向镜子映出的自己,眼底青黑,胡茬没剃,脸色苍白,看上去就像生病了。
    他呆滞地看着憔悴的自己,他想大喊,想发泄,但这里,是曾枝家的厕所,并不是一个宣泄他情绪的好地方。
    他只好忍着,洗漱完就走了出去。
    张少廷在餐桌前坐下,屁股还没坐热,曾枝已经做好早餐放在他面前,是他爱吃的鸡蛋火腿叁文治,还热了一杯牛奶给他。
    张少廷心里头涨涨的。
    不要再对他这么好了。
    这句话在他心里反复盘旋,差点就喊出口了,但他用尽了力气,双手紧握着放在桌上,他才忍住眼眶的热气和那句负气的话。
    他知道曾枝昨晚也是睡得不好,但他已经不能拖了,跟范家的见面就在明天晚上,他那个父亲昨晚已经暗示他速战速决,要他跟曾枝断了关系,不然他就要找曾枝的麻烦了。
    这时曾枝进去叫了儿子起床后,发现他还是没有吃面前的早餐,手就搭上了他的肩膀,问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
    张少廷两手握得更紧,他稍微转一下头就能看到曾枝的手,他盯着那手,深呼吸,心想就趁这个时候,说吧。
    “我们,到此为止吧。”
    话音还没落下,张少廷就已经感觉到曾枝放在他肩膀的手变得僵硬,他出于本能反应想伸手握住她的手,但理智却是让他只是加大握紧两手的力气,甚至指甲都陷进皮肤里。
    很快,曾枝把手缩了回去,张少廷这时很想看看她,抬头却发现自己只能看到她的背影。
    他执着地想知道她有没有哭,站了起来,想走到她面前,但曾枝已经不给他任何机会,直接跑进了厕所。
    谁知道她儿子此刻就在厕所里,他听不清楚她跟她儿子具体说了什么,只听到了她说话时带了哭腔。
    她哭了。
    一阵酸痛的麻痹感从心脏蔓延到他全身。
    她是在乎他的,喜欢他的,在意这段关系的。
    可惜这种突如其来的欢喜又被身不由己的愤怒,内疚,痛苦重重淹没。
    那又怎么样?
    他刚刚,已经跟她说了分手。
    结束了。
    什么都结束了。
    张少廷呆愣地站在原地,连赵乐丰看着他也不知道。
    等赵乐丰换好衣服出来吃了早餐,那个叔叔还是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他妈妈房间的方向,整个人好像很悲伤的样子。
    赵乐丰鼓起勇气走了过去,拉了拉张少廷的手,他身子一震,好像才发现有这么一个小家伙在这,他看向赵乐丰,眼神带了点陌生。
    小家伙羞怯地低着头说道:“叔叔你去沙发那里坐下等妈妈吧。”
    说完张少廷还是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他一鼓作气拉他往沙发那边走。
    张少廷也真的随着他去,坐到沙发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厅里的两人听到开房间门的响声,都双双转头过去看,接着是厕所传出水声,过了一会儿,曾枝从里头走了出来,张少廷和赵乐丰都站了起来,像是在等她吩咐的样子。
    曾枝眼睛红红的,一看就知道是哭过一场,她没有看向张少廷,先朝赵乐丰招手,等儿子走到自己边上,搂住了儿子,她才有勇气开口,张少廷听到她说她要好好想一想,然后又叫他记得吃早餐。
    张少廷握紧了拳头才能阻止自己冲上去抱住她的念头,他眼睁睁地看着母子俩穿鞋,然后关门出去。
    他心里头憎恨着自己的身份,自我厌恶的同时也不忘曾枝的吩咐,吃了他那份早餐,又发现曾枝自己还没有吃东西,他找了保鲜袋打包了那份叁文治,有心想追上去拿给曾枝,但最后他还是没有这样做,因为他已经失去了这个资格。
    他收拾好餐桌的餐具洗干净,这是他来曾枝家过夜养成的习惯。
    把餐具洗干净,他站在客厅环视着曾枝的家,这里已经留下了不少属于他的气息。
    茶几上的盆栽是他前不久在集市上看到买回来的,因为曾枝说自己养的那盆被儿子淋太多水给淹死了,他逛集市就帮她留意买了下来;
    客厅里的沙发才换了不久,也是前一年有一次过夜他随意抱怨了一句她家的沙发窄小,自己躺下的时候不舒服,他没打算让曾枝换沙发的,但是下一次他过来的时候就看到新的沙发,是他喜欢的款式和颜色,他没想到他无意说的一句话曾枝也记在心上,当时他高兴得忍不住就在这沙发上压着曾枝做了一次;
    还有电视下面的柜子也是张少廷组装的,有一次他想找电视的遥控,曾枝说在柜子里头,谁知道他一拉开第一个抽屉,里面的轨道就脱离了,整个抽屉都被他拉了出来,曾枝听到声响,出来一看,还瞪着他说道他的手是诅咒之手,什么东西都能弄坏,他过意不去,第二天特意去家装市场买了配件回去组装,组装完还跟曾枝炫耀他的手艺;
    阳台上还晾着他昨晚换下的衣服......
    张少廷红着眼眶,又走到曾枝的房间,坐到床边,回忆着两人在床上纠缠的点滴,又躺了上去,搂着昨晚两人盖的被子,凑上去闻那残留的味道。
    好像过了很久,张少廷才从床上起来,走到门口处换好鞋,开了门,又忍不住转头看了几眼,最后才走出去关上了门。
    他用备用钥匙锁上了门,把钥匙拔出来后又怔怔看着它,这也是曾枝为了方便他过来重新配的,他还清清楚楚地记得她把钥匙交给他的那个情景,似乎是曾枝一个不宣之于口的承诺。
    但他最后还是背弃了她。
    张少廷握紧了手中的钥匙,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等电话一通,他只说了一句“我跟她已经说了。”
    说完就挂了电话,张少廷转身脸色冷漠地一步一步离开了曾枝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