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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

      在这里,道家败给了佛门。
    后来,《西游记》的作者参考上面的传说,设计了一场车迟国僧道斗法而最终佛门胜出的故事。只说罗公远。离开玄宗后,就再也没回来。后有朝廷使者在蜀道上看到罗公远,罗笑对使者说:“为我向陛下道歉。”
    据说,“安史之乱”起,玄宗到四川避难,罗公远在剑门迎接,将皇帝安全送到成都后才悄然离去,不白拜陛下一场:“玄宗学隐形于罗公远,或衣带、或巾脚不能隐。上诘之,公远极言曰:‘陛下未能脱屣天下,而以道为戏,若尽臣术,必怀玺入人家,将困于鱼服也。’玄宗怒,慢骂之,公远遂走入殿柱中,极疏上失。上愈怒,令易柱破之。复入玉磶中,乃易磶观之。玉磶明莹,见公远形在其中,长寸余,因碎为十数段,悉有公远形。上惧,谢焉,忽不复见。后中使于蜀道见之,公远笑曰:‘为我谢陛下。’”
    关于隐身术,一直被认为是古代最玄妙的幻术。
    《后汉书》“方术传”里第一次出现本土的隐身术士:“解奴辜、张貂者,亦不知是何郡国人也,皆能隐论,出入不由门户。奴辜能变易物形,以诳幻人。”葛洪专门在《抱朴子》里曾谈到隐身术:“其法用药符,乃能令人飞行上下,隐论元方,含笑即为妇人,蹙而即成老翁,踞地即为小儿,执杖即成林木,种物即生瓜果可食,画地为河,撮地成山,坐致行厨,兴云起火,无所不作也。”但是,他并没有指出到底要用什么样的药符。
    隐身术须借助于金、木、水、火、土,也就是金遁、木遁、水遁、火遁、土遁。如果没有这个先决条件,那么即使是再高深的人也不可能进行隐身。
    罗公远隐于柱石中,就是借助了金遁。在下面的故事中,善于隐身的主人公面对他人的提防时,仍然逃逸了。
    庐山道士茅安道,能“书符役鬼,幻化无端”,跟其学道者有数百人。他有两名入室弟子,常伴茅安道左右,茅将隐形术和透视术传授给二人。二弟子非常兴奋。刚学到手,就表示要还乡。茅安道一愣。但也没什么办法。在这种情况下,他对二弟子说:“我将此秘术传给你们,是为了叫你们学道修炼,而不可于人前炫耀,更不得以此术为非作歹。假若有违师命,我可叫你们法术不灵。”
    二弟子叩拜应允,下山而去。
    他们来到润州,也就是江苏镇江。
    当时,晋国公韩滉为官润州。韩滉也算当时的奇葩了,上马能做将军,下马能当宰相,坐下来还是个非常厉害的画家,“能画田家风俗、人物、水牛,曲尽其妙”,代表作《五牛图》经历了上千年的战火与动荡而一直流传至今。没事时,还是个不错的侦探。比如,有一年,夏夜无事,他与部下登上城楼乘凉。忽对手下说:“听!谁家女人在哭?哭声是从哪传来的?”
    手下说:“在某某大街。”
    手下又说:“听这哭声,该是丈夫去世了。”
    韩滉侧耳细听,久久不语。
    转天,韩滉叫捕快将夜里哭泣的女人带到衙内,一问果然是丈夫去世了。韩滉问怎么死的,女人说暴病。韩滉叫人查看她丈夫的尸体,也确实没看到被杀害的痕迹。一天过后,手下发现那女人丈夫的尸体招苍蝇,尤其是脑袋周围。韩滉叫人将其发髻散开,在头顶发现铁钉按下的伤痕。
    案子结束后,大家都认为韩滉是神人。有人问其故。韩滉说:“那天晚上,我听那女人的哭声虽然很急,但却不甚悲伤。汉朝王充《论衡》中讲,‘凡人于其所亲爱,知病而忧,临死而惧,已死而哀’。那女人哭已死去的亲人,声调不是哀伤,而是恐惧,所以当有奸情。”
    通常来说,当时的重臣或崇佛,或喜道,但这韩滉偏偏什么都不喜欢,尤其讨厌道士。而茅安道的俩弟子,就偏偏来到了润州。听说韩滉对道家尤为不礼,便商议:若真有怠慢就隐身而去。
    此日,韩滉召见二弟子。果如传闻,无甚尊敬。二弟子还以颜色,提着衣摆登台阶,并不行礼。韩滉怒,叫人把他们捆起来。二弟子欲作隐身术逃走,但法术却不灵了,乖乖被擒。随后,韩滉计划将二人斩杀。二弟子很害怕,其中一人还算聪明,说:“并非我们天生无礼,只是学道庐山,师父没把我们教好……”
    韩滉问:“师父是谁?若告诉我他的姓名,也许就会放了你们。”意欲将师徒一并捕捉。
    二弟子正想说,但有人禀报,门外有自称茅安道的道士求见。二弟子大喜,说:“此即吾师!”
    韩滉也暗喜,传其入内。茅安道到后,韩滉有些吃惊,只见茅骨相清异,一副美须髯,举手投足,有高士遗风。韩滉在茅的吸引下,不自觉地离席相迎。
    茅安道说:“得罪了。我的二位徒弟太过愚钝,不懂礼数,冒犯了大人,这是我做师父的过错。现在,他们的性命死活全在于您。我来到这里,并非要解救他们,只是想最后看看他们,当面斥责,愿与他们一起受刑。”
    韩滉笑:“那我就不客气了……”
    韩滉呼来手下,将茅安道也牢固捆住,又将二弟子押来。二弟子见师父也被捆住了,彻底慌了,向韩滉叩头,欲求不死。
    茅安道说:“韩大人,可否给我一杯水喝。”
    韩滉立即拒绝:“据说,你们这些术士多会妖法,莫非要以水遁逃走?”可见韩滉是很细致的。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毕竟是位大画家,作品的特点就是精细入微,以《五牛图》为例,画面上虽同为老牛,但神情、动态各不相同。
    茅安道笑:“此水亦可。”他俯身将桌上砚石里的水喝了一口,转身向二弟子喷去,二弟子转眼化作一对黑鼠。此时,茅安道奋力一挣,绳索脱落,自己变为一只老鹰,腾空而起,一个俯冲,抓住黑鼠,翱翔而去。
    韩滉惊骇良久,终无可奈何。
    这既是一个涉及包括隐身在内的幻术的故事,也是一个师父倾情搭救徒弟的故事。
    故事里,当二弟子冲撞韩滉后,再做法已经不灵了,应了当初师父茅安道的告诫。但在二弟子服软,并“出卖”师父后,茅安道仍讲求师徒情分,没抛弃这两个弟子。
    这样的故事无独有偶。
    玄宗时,进士崔伟乘驴游青城山,驴失踪,寻驴时,入一洞,被仙翁传授隐身术,警告他此术虽可隐身,但不可妄入皇宫。临别时,又赠崔伟一道符,告诉他危急时打开。崔伟来到长安,实验隐身术,偷偷钻进几户人家,别人一无所见,果然灵验。于是,他违背师父的嘱托,秘密进入皇宫,偷盗了南方进献给杨贵妃的生日礼物。
    玄宗很震惊,急忙召罗公远,叫他作法,捕捉小偷。罗以道符相照,发现隐身的崔伟,将其捉住。崔伟想起师父给的救命符,打开后,罗公远与卫士都扑倒在地。玄宗大惊,只好将其释放,但派人跟踪,欲寻其住处。
    崔伟返回青城山,尾随的人也到了。崔伟来到当初的洞口,见师父在等候。皇家卫士想跟进,仙翁放过崔伟,随后用手杖在地上画了一道,顿成万丈深渊,将那些皇家卫士阻挡在对面。
    崔伟的故事和茅安道的故事有一点是相同的:在弟子栽了跟头并遇到危险时,做师父的全力搭救了他们。你们做了叫我没面子的事,我会处置你们,但在他人面前,我还是维护你们的。仙翁和茅安道的观点是一致的。至于茅安道最后的做法,其实也是对不尊重道家的韩滉的一次警告。
    无论茅安道、青城仙翁,还是罗公远,这些精通隐身术的人,都是修行高深的。不过,也有个别人,虽持有此术,却抵挡不住凡人香躯的诱惑,使多年的修行毁于一旦。
    仍在玄宗年间。当时,檀州密云县县令有一女,十七岁,姿色美,可倾城,得了一种怪病,如何怪?不得知,总之,过了一年仍没好。当县令的父亲十分着急,四处寻访名医,都不见效。这时,有下属说:“何不请密云北山修道士为千金治疗?”
    “北山道士?”
    “此人在北山修炼已数百年,据老一辈人称,有异术,当可治顽疾。”
    县令喜,带厚礼,入山请道士。
    救病活人,为善行,尽管道士断绝人烟数百年,但也没推辞,于是跟县令出山。走在密云的大街上,人们夹道观望,指指点点:“看,就是他,修行数百年的仙人!”
    一身黄衣的道士入县令府邸,为其女看病,小姐之美令道士惊讶。感叹之余,开出药方,小姐服后,病真的好了。县令大喜,赠道士很多礼物,留其在府上住了一个多月。这期间,发生了怪事:每天入夜,小姐卧床后,总感觉有什么压着她的身体。小姐昏昏然,一如梦魇。等到天亮,身上的东西离去后,本人才能恢复清醒。
    这样的事一连发生了几个晚上。小姐羞于开口。她想不想说呢?又过了一些时日,她才将此事告诉母亲,其母又将此事告诉县令。入夜后,县令带人埋伏在小姐寝室。夜半,果然听到有人潜入之声,但却看不到人。众人闻声而扑,上灯一看,正是北山道士。
    县令叫人将道士捆绑讯问,道士一下子哭了,这出于县令的意料。
    道士说:“我居密云北山修炼六百多年,未曾到人间。前些天,蒙您殷勤相请,出山为公之小姐治病,见到小姐后,为美色所惑,不可自抑。我修炼多年,自有道术,白天隐形,夜里与小姐交欢,您府中之人不曾相见。今被君捉住,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道士说,他在北山修炼六百多年,以此推算,当是东汉时期的人。在遥远的汉朝入山修行,那时他万不会想到,自己会意外地死于唐朝。
    幻影术
    从唐人志怪设定的发生时间看,大多集中在中唐的德宗贞元时代。到晚唐的懿宗咸通时代,也就是公元785年~873年间。这期间,层出不穷的奇闻轶事,形成了这个时代特有的气氛:幽暗、隐秘、诡谲、苍茫……尤其是德宗贞元年间(公元785年~805年),各种奇异的事频繁发生:贞元元年,怪鸟现于终南山,有双手,及一足……
    贞元二年,长安大雪,平地深尺余,雪上有薰黑色……
    贞元三年,华山谷中见一人腿,袜、履犹新,断在膝,无疮迹……
    贞元四年,雨木于陈留,大如指,长寸许。每木有孔通中,所下其立如植,遍十余里……
    贞元五年,成都宝相寺,入夜忽有飞虫五六枚,大如蝇,金色,迭飞起灯焰。或蹲于炷花上鼓翅,与火一色,久乃灭焰中……
    贞元六年,宣州忽大雷雨,一物坠地,猪首,手足各两指,执一赤蛇啮之。俄顷,云暗而失……
    贞元七年,江淮有士人庄居,其子魔怔多日。其父饮茗,杯中忽起水泡,莹净若琉璃,中有一人,长一寸,细视之,乃其子也。食顷,爆破,一无所见……
    贞元八年,莱州即墨县有百姓王丰兄弟三人。丰不信方位所忌,常于太岁上掘坑,见一肉块,大如斗,蠕蠕而动,遂填。其肉随填而出,丰惧,弃之。经宿,长塞于庭。丰兄弟奴婢数日内悉暴卒……
    贞元九年,明州有一人浸蛇酒,前后杀蛇数十头。一日,自临瓮窥酒,有物跳出,啮其鼻将落,视之,乃蛇头骨……
    贞元十年,“严绶镇太原,市中小儿如水际泅戏。忽见物中流流下,小儿争接,乃一瓦瓶,重帛幕之。儿就岸破之,有婴儿,长尺余,遂走。群儿逐之,顷间足下旋风起,婴儿已蹈空数尺。近岸,舟子遽以篙击杀之。发朱色,目在顶上……”
    贞元十一年,虢州五城县黑鱼谷,有水方数步,常见二黑鱼,百姓王用伐木饥困,遂食一鱼。久乃转面,已变为虎焉。时时杀獐鹿,夜掷于自家庭中。如此三年。一日日昏,叩门自名曰:“我用也。”弟应曰:“我兄变为虎三年矣,何鬼假吾兄姓名?”又曰:“我往年杀神灵,谪为虎。今免放,汝无疑也。”弟喜,遽开门,见一人,头犹是虎,因怖死……
    贞元年间之所以频频发生诡异之事,如果剥茧抽丝,会发现:跟大明宫里的皇帝有着某种潜在的关系。
    “安史之乱”平息后,河北的叛军扛着不展的旌旗消失在绿树黄尘间,庞大的帝国进入身影隐秘的中年时代,大明宫阴沉的帷幕又多了几重。在玄宗之后,经肃宗、代宗,而进入德宗时代。
    端坐在大明宫的德宗,看到一群庞大的乌鸦在他上空徘徊不去。聒噪声中落叶纷纷。它们的身影遮住那枚黄月亮。在某个瞬间,德宗决定使用个新年号。在此之前,他使用过“建中”“兴元”。在大臣的建议下,德宗最后采用了“贞元”这个年号。《易经》中有“元亨利贞”的说法。“元”指“善”,“贞”意“正”。这两个字有纯洁明朗之义。但事实却恰恰相反。
    德宗叫李适,是代宗的长子,母亲是“安史之乱”中失踪的被称为沈珍珠的沈皇后。
    德宗的童年时代恰逢大唐盛世,四海晏清。他十三岁那年,安禄山在范阳起兵,叛军自河北一路而下,洛阳、长安相继失守。随后,是长达八年的战争。公元762年,父亲代宗即位时,战乱进入尾声。那一年,他被任命为天下兵马大元帅,郭子仪、李光弼是他的副手。正因如此,作为未来的皇帝,他奇异地和著名的将领们一起被描绘入凌烟阁。公元780年,他成为帝国的新皇帝。
    德宗被称为“九叶天子”,因为到他时帝国皇权已延续九代。即位后,他时常想起父亲代宗,在他眼里,那是个神秘莫测的人。因为他往往能在不动声色中把一些令人生畏的人解决掉,比如李辅国、鱼朝恩、程元振,帝国宦官史上三个鼎鼎大名的人物。
    德宗从不认为自己有父亲一样的手腕。相比之下,他是比较温和的,认为“德”最重要,《酉阳杂俎》中披露了他生活中的一个片段:“相传云,德宗幸东宫,太子亲割羊脾,水泽手,因以饼洁之。太子觉上色动,乃徐卷而食。”意思是,太子奢侈地用饼擦手,当发现德宗脸色有点不好看时,便顺水推舟地把饼卷起来吃了。
    相比于父亲醉心于长安的争斗,德宗更关注河北、山东和淮西的问题。他想抑制那里割据的藩镇。但他太急了,结果激起更大的叛变。更要命的是,建中四年(公元783年)十月,他调泾原军团前往淮西平叛,途经长安时,军团因受到冷落的待遇而哗变,他仓皇出逃。他想让帝国重抖擞,但没想到越搞越乱,最后不得不下“罪己诏”,表示藩镇叛乱是由于他的失政造成的,重新默认河北等地的藩镇现状。在那些地方,有独立的税收,节度使可以子袭父职。
    “泾原兵变”时,德宗从长安出逃,身边的大臣都跑了,只有一帮宦官保护着他。他很感动,也很伤心。返回长安后,提升了神策军在禁军中的位置,将其置于羽林军、龙武军之上,成为皇帝最重要的卫队,并由身边的宦官直接统领。贞元十二年(公元796年)六月,他正式设立了令后世朝臣闻之色变的左、右神策军护军中尉一职,这支长安最重要的部队由此正式掌握在宦官手中,这是宦官干政、弑立皇帝如儿戏的开始。
    至此,中晚唐大局已定。
    有了“泾原兵变”的体验,德宗不再相信身边的大臣。他频繁地更换宰相,除宦官外,更看重贴身的翰林学士。陆贽罢相后,德宗更是“躬亲庶政,不复委成宰相。庙堂备员,行文书而已”。陆贽此前曾劝他:“君上之权,特异臣下者,唯不自用,乃能用人。”德宗与宰相展开辩论,表示自己做不到这一点。那场兵变在他的内心扎下太深的阴影。
    在这种情况下,包括宰相在内的很多大臣也就懒得再关注国家大事了,开始醉心于自家庭院中的夜宴或自娱自乐地写起志怪笔记。就这样,在贞元年间,各种诡异的奇闻充斥在帝国上空。比如,下面说的这个故事,就是那个时代万千怪异之事中的一个。
    四川成都有富豪,家中一子尚未婚娶,想攀高枝的姑娘很多,但没一个能入公子法眼。这时候,有好事者向公子推荐一人:姓张名和。并言道,那张和虽是坊间官员,但实乃大侠,无所不知,颇有本领,请他帮忙,定能寻到称心丽人。
    公子大悦,连夜置备金帛前去拜访。张和欣然许之。
    转天,他拉着公子出城,行于荒野。公子问去哪里,张笑道:“跟我走便是了。”
    二人进一废弃寺院,大殿上有座满是尘土的佛像,张和也不说话,拉着公子,爬到佛像身上,揭其乳,乃是一洞。公子还没明白过来,就被张和拉着钻了进去。
    进到佛像身体里,公子初觉狭窄昏暗,走了十多步,渐觉宽广明亮,遇一处门楼。张和即行叩门,不一会儿,里面出来一名九髻少年,道:“主人已期待您多时了。”
    主人身着紫衣,周围有侍者十余人,见张和后甚为恭敬。
    张和指着公子说:“这是一翩翩君子,望你善待他,我现在还有急事,需要先回去。”说罢,张和便消失不见。公子感到怪异,但一时又不敢问。
    主人在堂中设宴。
    吃了一会儿,有多名歌妓鱼贯而入,起曼舞、抛绣球,以为行酒令,样式新颖,十分好玩。众人中有一少妇,不时向公子投来一瞥。看此女子面容,虽不是二八少女,而风韵别具。公子连看几眼,顿觉意乱情迷,这不就是他喜欢的类型么?
    其间,公子看到案上有一种金制器皿,体高口大,上面雕刻着古怪的花纹,镶满名贵的宝石,遂问为何物。
    主人道:“此乃我这里的二等器皿罢了,是仿造伯雅造成的。”
    公子不解其意。
    三国曹丕作有《典论》:“荆州牧刘表,跨有南土,子弟骄贵,并好酒,为三爵,大曰伯雅,次曰仲雅,小曰季雅,伯受七升,仲受六升,季受五升……”伯雅,也就是一种古酒器。
    主人又道:“我们这儿的大号酒杯,可盛酒七升!”
    公子“哦”了一声,突然想起什么,继而环望四周,帷幄低垂:“请问,您是……”
    主人笑而不语,始终与公子保持着一段距离。
    夜宴至三更,主人对歌妓说:“你接着陪伴客人,我还有点事,先出去一下。”
    望着主人鬼魅一般离去,公子感到局促不安,去墙边撒尿时,突然有人拍他肩膀,回头一看,正是那少妇歌妓。
    她对公子说:“我见你善良,为什么也被掠到这儿?”
    公子说:“掠到这儿?”
    歌妓说:“我等就是中了幻术,被掠到这儿,已多年,现在归路永绝。你新来,身上还有阳气,如想回去,还有希望。”
    公子大惊:“有什么办法?”
    歌妓说:“我给你七尺白绫,以候主人,谎称拜谢,近其身,蒙其头,事即成功!”
    天色将亮,主人回来入座,公子依歌妓之言,以白绫蒙住主人之头,其人果然大恐,伏地求饶,道:“死女负心,终坏我事!以后再不能居住于此了!”说罢,挣扎着奔出门,飞驰而去。
    故事后面的发展稍微出乎意料:公子并未离去,而是跟那少妇过上了日子。
    日子一过便是两年。其间又发生了什么,我们不得而知,只知道二年后,公子思念家人,想回去看看,少妇亦不挽留,为其饯行后,持铁锤在东墙上开一洞,形如公子来时的佛乳。公子探头外望,还没等定睛,便被身后的手推了出去。
    公子坐在地上陷入巨大的茫然。
    因为他抬头后,发现自己没在那破败的寺院里,而是看到不远处的城墙上写着“长安”字样。问路人,对方告诉他,这里确实是大唐的京城长安,不远处就是风景如画的曲江啦。
    我们的公子盘腿坐在路边,来来往往的人们向他投去好奇的目光。